宋念安刚刚一路走过来,被风吹得冷。
再加上今天出门只穿了件单薄不算厚的大衣,她现在搓手半天,都觉得这车里的空调不太行。
想到以前那些过往,好像很精彩,却一次次铸就了在他心里的孩子印象。
宋念安抿了抿唇,目光一度因胡思乱想而涣散,盯着窗外精彩纷呈的LED屏,却没一点心思落在正轨上。
似是察觉到宋念安多余的那点低沉。
傅听言好久的沉默,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可爱呢?”
宋念安闻声收回目光,诧异中伴着些许疑惑。
“如果我真心的——”傅听言这话说得沉稳又疏淡,轻描淡写的,像是一不注意就会落俗于尘埃,“觉得可爱呢?”
是在说她么?
宋念安突然慌了神,耳边似乎只剩下男人叹息后的宠溺。
“小祖宗。”他喊她。
第19章 喜欢 都生死与共两次了(修文加结尾……
这三个字, 无奈又疼爱,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宋念安的心思。
在她的记忆里,这不是傅听言第一次这么叫她。
宋念安搓手的动作骤止, 漂亮的瞳眸怔怔望着他, 眼睛里荡漾的流光映衬着男人难得温柔缱绻的神态, 和唇边噙起的笑意。
每一秒的走动, 时光都像是带了火热的烙印,烫在她心尖。
午后, 明媚光色照耀在车窗玻璃上,淡淡地折射出一道道浅意微光, 虚化在她眼前, 因他而心旌摇曳的回忆像是一瞬冲断闸口, 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正因为那个年龄段独有的叛逆和嚣张,宋念安人美脾气傲, 加上一场干架后不知被谁传遍附中的传闻, 她在帮完徐穗淇之后莫名其妙成了年级里的风云人物。
同龄男生尤其看中她这种傲气,更甚的,还会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但这无疑是宋念安那段时间最头疼的事。
市重点寄宿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规定只能用校园卡绑定的账号投币打学校公共电话, 宋念安就算抽空能联系傅听言,他那边也未必有时间。
而开学一个半月后是既定的全校月考, 宋念安成绩稳定,依旧狠甩成绩金榜第二名几十分。
只是,能让她激动的不是高分,是傅听言知道了,一定会给她奖励。
但成绩单拿到手的第一时刻,宋念安兴冲冲跑去公共电话区域打傅听言电话, 一开始还有嘟嘟嘟的提示音,后来直接关机,怎么都打不通。
电话那头一遍遍地重复着“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又碰上老院那段时间没人,季老和老院那些爷爷们一起优哉游哉出去旅游从不会接电话,宋念安想问季老傅听言去哪了,都找不到机会。
一连两个礼拜,都是这种状态。
像是兜头的凉水,一天一天,每分每秒,把宋念安那点兴致统统浇熄。
宋念安在想,这会不会又是教训,对她放肆打架的教训。
因为傅听言了解她,也知道她最受不了的教训,是傅听言说走说走的断联。
大概率是部队的绝密任务,她不能过问。
但也正是因他,而导致这场脸红青春期的暴雨,说来就来,肆无忌惮到让她毫无防备。
自从联系不上傅听言之后,宋念安明显感觉自己状态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以前上课,就算是听到自己会做的题型,还会随便听听有没有更简洁的做法,但现在无论是哪门理科,她都没心思听。
老院的男人们好像都是这幅样子。
不论是傅听言,还是时鉴哥,职业的特殊性,总有措手不及的突然任务。
据宋念安知道的,时鉴哥当年离开,虽然有告知向蕊姐,但似乎告知后闹了点别扭,他和向蕊姐都删除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后来兜兜转转好几年,两人才续写久别重逢的篇章。
只是这次,什么话都没留的是傅听言,说走就走没给期限的也是他。
时鉴哥和向蕊姐好歹是青梅竹马,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互相喜欢,那他和她呢,宋念安突然就开始胡思乱想,陷入了沉思。
那也是宋念安第一次认真思考,她的这份喜欢是不是该落到实处。
和傅听言这段看似弱势的关系,宋念安却没感觉到一点低微,他真的就像季爷爷说的那样,是会陪她长大的存在。
可原因呢,他为什么会愿意,陪她长大?
这点,其实在听到傅蕙绒的故事之前,宋念安是想不通的。
但那天和宋芷青打电话,宋念安好奇地轻声问了句,那头给她的回应是叹息,好像那个安息于尘埃的故事,瞒不久了,总有再现光华的一天。
所以季老在旁,还是和宋念安说了。
傅蕙绒,只比傅听言小一岁的妹妹,长相出色漂亮,从小就是傅家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宝贝,琴棋书画统统拿手,更因为独爱天文学而一骑绝尘地在高考中脱颖而出,直上南大天文系。
可惜这个世界上,天妒英才的故事太多了。
大一前的暑假,傅蕙绒钢琴得奖,本来约定好拿着证书去军校找傅听言,两人趁父母不在先庆祝一轮。
偏偏那天风大,站台上的水哗然大片。
第一轮加速驶过的列车未停,强大的风向吸力和傅蕙绒不小心越过那道安全黄线而危险跌进铁轨,没等紧急救起,生死惊险,她就被侧向驶来的列车硬生生地全身碾过。
抢救,一次次发下的病危通知书。
那一夜,傅家人颤抖哽咽地签了三次,也未能救活。
明明季老只是几句话的描述,那一刻,宋念安却仿佛看懂了每到清明,只要在国内,就会身着黑色西装的傅听言,为什么会异乎寻常地意志极度消沉。
他是意气风发的,却也在那天终是卸不去狂烈的狼狈。
傅听言从来都不是个会找人诉说心事的人。
在宋念安身边,他可以是初次见面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也可以是后来温柔出色的哥哥,却永远破不了那道于她而言兄妹的防线。
这让宋念安有了小骄纵。
可渐渐地,当她觉得,会不会正因她是妹妹,所以才能得到他给的放纵机会,一切又好像都在刹那有了转变。
宋念安已经不能否认傅听言于她而言的重要性了。
跨年,她会想要听他一句“新年快乐”;
过年,她会期待他揉她脑袋给出的奖励大红包;
开学,她会向往他来叫她起床,给她新学期做的第一顿早饭;
还有每次家长会,季老都会笑眯眯地把机会让给傅听言,让他成为她的“长辈”,出现在能以她为傲的家长会上。
......
而宋念安原以为,只要她把那颗火热的心藏得够好,就谁都不会发现,直到她如期成年,再慢慢地,用她的方式捧到他面前,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可无论什么,在未来到来前的那一刻,都是未知数。
宋念安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同样也低估了时间的跨度,会发生多少潜移默化的变化。
直到半年后的跨年,宋念安从封闭竞赛集训场地离开,回到老院的那天,傅听言出现了,老院也久违来了个陌生客人。
是宋念安从没见过的女人。
那天,几家围成一桌一起吃跨年饭。
而原先傅听言身边那个属于宋念安的位置,意外坐了个骨相尤为漂亮的女人,一件卡其色的大衣,里面是修身的白色毛衣,身型纤瘦单薄,身高却高挑出众,站在高大挺拔的傅听言身边,无疑成了养眼的配对。
室内悠悠的暖气,将女人白皙的面容染出双颊的绯红羞赧。
长卷,笑眼,梨涡,就连说话都轻声轻语的温柔。
那一秒,一如既往拿着成绩单笑眯眯跑下楼的宋念安,第一次怔愣地止住了步伐,呆呆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脸上笑意一点点地消散了。
这顿饭的意味,宋念安不傻,能看懂。
只是不知为何,看到他们对视笑了,宋念安心里那口清潭被硬生生抛进的沉石,看不见摸不着,抛进去,直接沉底,连水花都没有。
一路的,还止不住地往下陷。
宋念安就这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紧紧攥着那张就算第一也平平无奇的成绩单。
渐渐地,她意识到很糟糕的一点。
成绩单,好像只是她唯一能让大家开心的筹码。
季爷爷有提前说过:“那是你傅爷爷战友的孙女,叫芮薏,现在在攻读心理学,最近抽空会回国一趟。”
还调侃,“这老头,这手伸得够长的,小姑娘能力不错,长得还漂亮,家世也不错,有眼光。”
这么多话,宋念安唯独记住了。
芮薏,这两个字。
......
最后,是季向蕊先注意到的宋念安。
她朝她笑着招招手,“安安,来,吃饭了。”
宋念安不是个会遮藏情绪的人。
但在傅听言闻声看过来的那一秒,她还是安静地把那张成绩单藏进大大的口袋,吸了口气,扬唇淡淡笑了下,佯装没事人一样,迈步走了过去。
位子紧凑,宋念安只是坐在了季向蕊身边。
正对面,才是傅听言。
饭桌上,是傅老先开的口:“小芮,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我们这边的菜色,喜欢的就多吃点,今天跨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宋念安轻轻地放下筷子,看着对面女人风雅的举手投足,听她礼貌感谢:“我很喜欢这边的特色菜,都很好吃,谢谢傅爷爷。”
当下,宋念安蓦然明白的,不是她该用多好的成绩去让傅听言注意到自己,而是她除了成绩外,再没有更多的光彩,能让他看到自己。
就在半年前,她还因为打架,大晚上的要傅听言去警局捞人。
全程,宋念安低垂着脑袋,一字不吭。
整顿饭,也没有再看向对面。
就连中途,傅听言几次投向她的目光,以及转盘几次转到她面前的狮子头和糖醋排骨,都是她喜欢的,宋念安都没注意到。
饭后,宋念安一个人躲在后院的池塘角落,出乎意料,傅听言找到了她。
他站在她身边,还是照常的语气,伴着淡笑:“找我了?”
宋念安抿了抿唇,埋着头,没回答。
傅听言耐心解释:“临时出任务,没带手机。”
宋念安轻轻地“嗯”了声。
只是宋念安这类反应实在反常,落在傅听言眼里,大概率是她对自己要求高,考试或者竞赛成绩不理想的情况。
“一次没考好没关系。”他安慰她,“还有机会。”
宋念安摇头,“不是考试。”
“那是因为什么?”傅听言把她拉起来,坐到了旁边凉亭。
他垂眸看去,才发现小姑娘眼圈微微泛红,想遮也遮不住的水汽,氤氤氲氲伴在眼眶周围,几秒后,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第一反应,傅听言想到的就是半年前的事。
“有人欺负你了?”盯着她的目光直接蕴入脾气。
宋念安默了两秒,迟疑地摇头。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状态,傅听言皱眉,“宋念安。”
他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眼角,“那哭什么?”
宋念安盯着他,鼻尖都能浅浅嗅到熟悉的味道,莫名僵了动作。
她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动了动唇,滚到喉咙口的问话,却还是很奇怪地,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场沉寂的对峙,咫尺之近,最终还是傅听言败下阵来。
他垂眸看她,低不可闻地叹息了声,主动说:“听季爷爷说你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
“嗯。”宋念安和他对视几秒,就没敢看了。
“对不起,是我没想到。”或许是看宋念安太委屈,傅听言话里多了几分妥协的意思,他揉了揉她脑袋,“如果再有下次,我和你说。”
宋念安终于像只温顺的猫,点了头。
可温顺的猫,如果有了情愫,终究就乖不了了。
话到嘴边,宋念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哥哥,你很喜欢那个姐姐么?”
“嗯?”猝不及防的问话,傅听言愣了几秒。
宋念安紧张地看着他,刚才那句问话像是耗尽大半她的勇气。
傅听言不过是笑了下,轻描淡写:“才见几次面,哪来的喜欢?”
“轰”的一声,墙垣崩裂坠地,宋念安心底的那口清潭涟漪四起。
她什么答案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小小年纪,”傅听言玩味地薅了把她的脑袋,笑说,“想这么多?”
心跳的疯狂加速,宋念安心眼被撞得生疼,一如她重染光色的浅眸。
“为什么?”
“感情没那么多为什么。”傅听言从没谈及过感情观,但她问,他还是说了,“喜欢的时候,不会讲任何道理。”
额外的偏爱,他笑:“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破天荒地,宋念安没反驳。
她只记住了那句——“喜欢的时候,不会讲任何道理”,却没料到,这句话会成为她和他关系的转折。
......
虽在风口浪尖的人物,越容易承受他人更多的瞩目。
宋念安在学校就是如此,有很多人不喜欢她,但她狐朋狗友也多,徐穗淇自那场架之后,也加入了他们。
以至于下学期的生日会,宋念安被朋友灌醉,意料之内的情况。
也是那一晚宋念安吐得七荤八素,徐穗淇才意外知道她早有喜欢对象的事,而那神秘的钟意对象,恰恰还是那个大他九岁,以哥哥身份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男人。
不得不说,徐穗淇知道这个消息,是想原地裂开的。
因为喝醉酒的宋念安,手不太/安分,嘴里喊着傅听言的名字,手一个劲地在扒拉。
徐穗淇就没见过宋念安这副样子。
她怕这个秘密会泄露,一直在厕所守着宋念安,直到傅听言来,才敢安心把她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