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后,把剩余的纱布仍旧放回到医药箱中,抬眼看向基本芮薏化的孟沛霖,无奈地叹了声,像是吐槽:“你现在怎么这么八卦?”
孟沛霖愣了下,语气微僵:“这也算?”
傅听言嗤笑看他,“果然近朱者赤,你这趟回去结婚,估计还能彻底变个人,我真期待。”
孟沛霖:“......”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怎么身边人都说他变了?
奇怪。
话题到这,傅听言不忘问他:“别想着戒指送出去了,就大功告成了,你在这,一年见不到,不怕危险?”
孟沛霖不明所以,“什么?”
“我说芮薏。”傅听言也是今晚无意碰上裴灏,才慢一拍意识到自己之前如果不出手,后面发展会有多危险。
感情这事放在孟沛霖身上,他鲜少被动一次,就送戒指是一根筋终于打通。
只是听闻最近又闹矛盾到连信都拒收了,傅听言颇有深意地盯他,“你多留点紧迫感。”
孟沛霖:“?”
眉头微皱,显然意识到话题的涵义了,“说清楚点。”
傅听言轻笑:“漂亮的人有谁会不喜欢?更何况身边没有保/护/伞?听念念说芮薏都不打算支援来这了?你可上点心。”
孟沛霖:“......”
偏偏他一下就捕捉到重点,“谁说她不来这了?”
傅听言眉梢微扬,“你觉得我怎么知道的?”
孟沛霖当即心思被悬起,莫名的紧张感似乎完美诠释了感情中的患得患失,沉默几许,他突然说:“下批信什么时候?”
傅听言隔岸观火地看他,“这就急了?”
孟沛霖一时噎得反驳不出话。
傅听言只是勾起唇角,气定神闲地接下他手里的文件,神色有假意的感叹,“可怎么办?”
孟沛霖:“?”
“芮薏出发后,才有下一批信的收纳。”
“......”
“所以,”傅听言翻页文件,垂眸一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孟副队收不到信了啊。”
“......”
*
全天二十四小时,戒备严密。
医疗团队来这第二天,外圈相安无事。
今天是全员检测的日子,所以医疗队都起了个大早。
也可以说是突然换了个舒服点、没有炮轰在耳边的地方,大家都有点不适应了,睡得好也相应起得早。
早前就碰到过部队晨训,医疗队这会吃完早饭,准备去布置场地,正巧也碰上迎面跑来的维和部队,昨天在西红柿田里见过的黄砼占据前排,领着小分队一口号几步地晨跑。
刺眼阳光已经拨开云层,照耀大地。
队员们在长时间的锻炼后,汗流下来,淌在晒得微深的肤色上,形成剔透的光华,是朝气的感觉。
只是,不见傅听言和孟沛霖。
直到队员们错身跑过去,大家见到宋念安眼神打了招呼,但介于规矩照旧响亮口号,宋念安几次回头,都没找到傅听言。
这人不用训练的啊。
去哪了,是不是又去到外圈了?
......
想法一多,宋念安发懵地往前走。
眼见正要转弯绕进场地,却一个没注意到走来的人,懵了的脑袋带着冲劲直往面前的人身上,柔软的触感,煦暖到带了清冽的味道,毫无痛觉。
身边的徐穗淇噗嗤一笑,宋念安立马回神。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额头被军装在身的傅听言掌心稳稳托住了。
男人背光而立,凌厉的五官化在光中,金色的光晕铺散在他侧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影切割出的锋利弧线,英气融在温柔中,无疑引人悸动。
“宋医生,走路不看路?”傅听言笑着看她,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刚摘下的军帽。
宋念安余光扫过旁边自家队员的偷笑,一下心烧得慌。
她躲闪着眼神,磕磕绊绊地深吸了口气,压下不正经的心思后,淡淡莞尔的态度:“谢谢傅队。”
“嗯。”傅听言倒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
宋念安指着部队晨跑训练的方向,说:“一会训练完就要准备检查了。”
“好。”傅听言似乎还有事,目光扫了眼时间,只是笑着摸了下她脑袋,“那宋医生,我们一会见?”
宋念安抿抿唇,点了头。
光是这点交流,一旁的徐穗淇就已经磕死了。
确保傅听言走远,听不见她们说话了,她才挽着宋念安的胳膊,激动开口:“那还是我们之前认识的傅队吗?他对你也太太太温柔了啊。”
宋念安愣了愣,似有一瞬的恍神。
是嘛......仔细想想,好像,对她的温柔感是越发的深了。
徐穗淇见宋念安不说话,坏笑地蹭了下她肩膀,“怎么还保密害羞呢?”
宋念安被她说得怪赧的,只是一个劲加快了脚步,转移话题:“说什么呢,工作了。”
徐穗淇笑得不行。
维和部队的队员由孟沛霖带队过来,傅听言要晚一些才来。
只是,检查刚开始,宋念安就听到外面一声喧扰,随后直接响亮。因为检查地就近外圈,所以孩子哭喊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就拔得特别高。
有队员说没事,哭是常有的。
但那个哭落在宋念安耳朵里,怎么这么奇怪?
她还是起身出去,傅听言正好也闻声赶了过来。
是难民营一区的一个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另外身后还跟着四个都晒得黑黑的小孩。
妇女站在警戒线外,一个劲地指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着急万分地生怕他们不懂意思,还动作模拟着孩子难受的点。
得到傅听言许可后,宋念安靠近,娴熟地用阿耶于语说:“先看看情况吧。”
“孩子是新生儿,现在足月了。”傅听言不是第一次见这个母亲,就着知道的,顺道给宋念安讲了下孩子情况。
宋念安应声后,简单看了孩子情况,有了发现。
“孩子两边面颊及颈发红,红色丘疹,针头大小,还有少量薄痂和鳞屑。”据实,她就着听诊再细看,“双肺未闻啰音,四肢活动良好。”[5]
简单检查结束,宋念安抬头示以安抚的眼神,用阿耶于语告知孩子母亲:“不用担心,是婴幼儿湿疹,用药注意就好。”
妇人听她具体解释,了解情况后,长松一口气,蹩脚也感谢地说:“谢谢,谢谢。”
宋念安淡笑了下,说没事,顺道给了药。
而她一低头,意外发现傅听言手上也有熟悉的药,“哥哥,你这是?”
傅听言朝外面的人群看了眼,“这里蚊虫多,那些人都衣不蔽体的,容易被咬,这里经常会出现被叮咬染病的情况,所以我们随身都会带相关药。”
宋念安从袋中也拿出一支随身携带的药,“我也带了。”
像是为了附和他。
傅听言悠悠应了声:“这么巧?”
“嗯,”宋念安弯了下眼,“就是这么巧!”
傅听言被她的可爱逗笑。
检查室已经井然有序地完成了大半队员的检查,而今天上午除了检查,还需要去二十公里开外去拉水。
因为地段性水资源稀缺,所以这项工作少不了。
而无国界医生团队按计划出行时,维和部队这边也正好出发。
只是在维和部队这边刚开出十公里,前面突然“轰”的一声,爆炸声猝不及防响起,开在最前面的傅听言一下正色,拿起对讲机说:“全员,停车。”
几辆车很从令地缓缓停了下来。
傅听言和孟沛霖在最前面,自然最先下车。
前面旧难民区后,是整片广袤的源地,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有类似爆炸声响起,但傅听言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看向孟沛霖,“这批次难民统统搬进一营了吧。”
孟沛霖点头,“上周搬的。”
那就不可能再有人。
傅听言谨慎地绕过最前排的朝着源地的方向走,孟沛霖就跟在后面。
本该是波平无澜的走风,却在绕进一旁封锁公路的那一刹那,一阵狂风席卷,一辆不明车辆突然绕弯过后朝这边加速势来。
一秒都不到的判断,傅听言没在驾驶位上看到人!
是自杀式汽车爆炸袭击!
傅听言和孟沛霖两个人都迅速拿出向后冲的反应,另外,傅听言直接开对讲机朝队员喊:“全员都有,撤退!紧急撤退!”
十秒时间都不到,“砰”的一声重响,车辆撞上公路旁的高树,随即连硝烟都见不彻底,又是一声炸裂巨响,二次爆炸!
显然是早就设好的圈套。
傅听言确保队员无一受伤,才回头去看那辆已经在重重火光里燃毁的越野车,模样很熟悉,和一个月前他碰上的那场爆炸相差无几。
傅听言站在原地,没靠近,也没远离,冷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车辆来的方向,平直无弯道的封锁公路上出现的引爆车,这能有几个意思?
要引爆起码得有对象,可这里没有人,今天也大概率只会出现他们。
那这个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场戏是做给他们看的?
傅听言的脸色一下就差了。
和孟沛霖面面相觑的那几秒,孟沛霖同样深黯了刚才情况摆明的危险警告,再明显不过的蓄意为之。
上次如果是有意挑衅,那今天这场便是恶意滋事。
而他们还不知道的是,设防之外依旧落入的圈套,是距离他们近八十公里外的卡鲁比亚边界,定位显示界面一下从公路狂行的红点变成漆黑一片。
连估算误差都没有,完美落定在和维和部队一向出行会有的对向交汇点上。
男人显然很满意,讽刺地大笑,鼓掌给一旁神色矜漠的黑衣手下:“这场戏有意思吗?”
这次出现的不是上次新来的那个小弟,而是跟在男人身边已经很久,甚至随男人一同藏身在科特身边的左膀右臂。
之前跳海元气大伤,最近才养好回归。
手下一贯的言简:“很有意思。”
“那知道我们这次最终要对付的是谁?”男人眯着眼盯着他,放肆笑意的气息缭乱着新药的毒味,“猜猜?”
手下不知道,但男人的笑太过明目张胆了。
这意味着他要猜也得猜一个答案:“黑豹组织。”
不愧是他亲手提拔/出来的,男人没入血性的漆眸在笑中一点点泛深,比戏谑更重是慑人的吞噬感,“Yan,还记得?”
手下惯常面无表情,却在这个代号出来的时候,眉眼微动。
这点男人注意到了。
他唇角微勾:“当初涉猎,他那把枪差一点就顶在你头上,拿你当靶子使的人,总不会忘吧。”
手下原就绷紧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不会忘。”
“那好,记住了,你这次要对付的对象,就是他。”
“是。”
手下的眉目举止落在男人眼里,都像是丧失了情感波动。
可以说,这个手下,是他最满意的试验培养品。
一番探讨,男人都没抓到他或许会碰到的破绽,都说拿蛇要拿七寸才不至于被反杀,但这个手下已经超乎完美地压在了他的信任点上。
这么多年,毫无异样。
男人盯着手下转身要走的高大背影,邪睨的压制随话说出:“Kill。”
手下在组织里的代号,Kill,死亡。
男人沉黯的眼色逐渐显露出阴鸷,“你学过中国汉字,该知道Yan在中国话里可以对应汉字,对吗?”
手下落在门上的动作微滞,随即依旧毫无破绽地转身,低头,承认:“可以对应。”
“那你当时怎么没查出Yan可以对应的汉字给我?”男人忽地笑出声,怪异的表情像个堕落阴沉的鬼,“还是说,你找到了,却没说?”
手下敢低头,就敢抬头直视,直勾勾对视上的目光,在深不见底的黑眸下,根本辨析不清情绪。
“我没找到。”
男人颇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手下一字一字说得清晰:“中国人不以单个字作为名字,同音不同调的汉字更有多个,单凭一个代号为切入点去抓他的具体身份,论实际,没有得到答案的可能。”
没想到手下会以这么刚硬的态度和自己说话。
在这,他是摆话的人,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生怕一个回答不对就被他崩了脑袋,唯有这个手下回来了,就事论事,拿理一派,才敢和他反驳。
这么精于沟通又有胆子的人,很久没见到了。
男人卸去阴冷,满意地放肆笑了,盯着他,只说:“记住你这次的任务,我有奖励。”
手下只是了然说是。
在他就要转身走出去时,男人蹙燃打火机,烧了根烟,在袅袅烟雾中最后送他一句:“再硬碰硬,记得把脸换了。”
手下脚步有所停顿,明白男人话里的换脸是换假皮,尽管他已经手术换过一次脸,这会也还是转身,低沉应了声:“是。”
随后,离开。
重落死寂的二楼,男人盯着手下离开的方向。
许久,烟都烧完了,才露出一个诡异的深笑。
*
下午,维和部队回到营地,明明只是去运了个水,所有人的神情似乎都不好看。
宋念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过去看了才意外发现冷冻仓库边的高台上,蜡烛、水果、糕点等一个不少。
很明显,是用来祭奠的。
而那一排黑白照片,从左到右,摆在最后边的那张,尤为年轻。
宋念安看着维和部队的人忙活,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照片,尤其是最年轻那张,莫名其妙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