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渐渐冷静下来,如果这事真的闹大了,对他,对整个皇室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他道:“将这两个贱人都给我关起,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还有调查清楚祥嫔的死因,朕要知道真相。”
侍卫们应是,谢鸿玉与禧嫔极力喊冤,皇后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她跟皇帝十几年的夫妻,能够猜到皇帝的一些心思,他只是将两人关起来,皇儿便没有大事。
皇上吃了养心丸,禁了皇后的足。
这事一出他是真的是没有心思再回到席上,可是刚刚皇后的话提醒了他,今天两个皇子出事,如果他匆匆结束,反倒让大臣们胡乱猜测。
他勉强出现在宴会,让人当众烤了一只鹿,众人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烤鹿肉上,皇帝稍稍放松。
他不知道得是,早在他来之前,大臣们已经知道二皇子与禧嫔的丑事了。
当然是谢易安特意让人传出来的。
自古这种桃色事件,总是很让人禁不住讨论。
大臣也不例外,谢易安听到他们小声的说什么造孽、过分、庶母、欺君,只觉得今次的事发生得都刚刚好。
更让他满意得是,不用他提,大臣们已经将今日皇帝寿诞,两位皇子意外频发之事与之前的皇帝无德,天降惩罚联系在一处。
他们小声讨论,难不成之前那些传言是真的,皇帝真的是德行不佳,所以朝廷才会出事,出现了杭天志这样的反贼。
现在就连皇子们也各自出事,皇帝真的惹了天怒吗?
谢易安笑着听他们的恐慌,自己很是愉悦。
晋朝的大臣都开始怀疑天子德不配位,这不就证明皇帝根本不得人心。
看皇帝脸色灰白,谢易安喝下一杯酒。
别急,这才刚开始,等会儿还有一场好戏呢。
大臣们静坐在位置上,装作欣赏舞姬优美的舞姿,或者看那逐渐散发香味的鹿肉。
皇帝要将这烤肉分给大臣和其他皇子们,他看到坐在下首的温皓月。
虽然对儿子十分不满,可温皓月是温家之女,贤良淑德,嫁入皇家之后规规矩矩,倒是他的那个逆子做了许多错事,其实委屈她了。
他赏了鹿肉给温皓月,温皓月站起来来谢恩。
小太监端着鹿肉正要放在温皓月面前,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夺了那鹿肉。
这人正是温皓月的表妹范雁菡。
个太监吓一跳,还以为这姑娘只是替温皓月端鹿肉。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放在自己面前,俨然是将这鹿肉视为自己的。
小太监没忍住道:“小姐,这是皇上特意赏给二皇妃的。”
范雁菡脸色通红,眼睛也是红红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小太监,心中一股无名火窜上来:“皇上给表姐,也就是给我的,毕竟我那舅舅想要将我送给二皇子,表姐也打算与我在宫里互相照应。”
她阴阳怪气,声音又大,恰好台上已经舞完一曲,正要下台,音乐一停,范雁菡的声音几乎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夫人听见立刻道:“雁菡,你在说什么,还不快住嘴。”
范雁菡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脾气,没听温夫人的话,反而道:“你让我住嘴我就住嘴吗?舅母,平日里你对我呼来喝去,动辄打骂,今天我偏不听你的。”
众人很是惊讶,谁都知道温夫人是京都出了名的和善,怎么会对自家亲戚如此呢?
温夫人心里急,脸上却挂着笑意,她道:“不然到舅母这里来,舅母看你是喝醉了,先带你回去休息。”
范雁菡哪里会过去,她道:“我才不跟你去,你们都骗我,说什么为我好,其实都是在利用我,不问问我的意见。”
温夫人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可她依旧笑道:“你最亲的舅舅,舅母,怎么会骗你,你是不是醉糊涂了。”
她又赶紧向皇帝请罪:“皇上,这孩子身体不适,胡言乱语,臣妇这就带她走。”
皇上并不关心一个小女子,摆手让她离去。
范雁菡却躲着赶来的温夫人,她道:“你们要拉我去给二皇子做侍妾,我才不去,你们通通都是坏人。二皇子有什么好,表姐每天过得苦日子,我才不想跟她一样。你们可以挑人送给大皇子,又送给谢小王爷,为什么就把我送给二皇子,我也想去秦王府。”
话音一落,宴席上顿时更加安静。
秦王夫妇两人事不关己,只低头用膳,其他大臣心里已然知道温家打的是什么好算盘。
皇帝一向不喜人私下结党营私,可他却光明正大这么做,无论谁最后做皇帝,他都有个从龙之功。
高,实在是高。
皇帝眉头紧皱,温夫人暗道不好,立刻说:“皇上,此女患有癔症,最好说胡话,臣妇本来已经找了大夫为她看好,可不知怎的,今日突然又犯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了。臣妇现在就将她带下去,决不辱了圣听。”
范雁菡被两人压着出去,她还想说什么,被人塞住了嘴。
可那太监突然膝盖弯了一下,范雁菡挣脱开来,这次是对谢易安说的。
“小王爷,我要去秦王府,我想做你的正妻。虽然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可我比表姐差不到哪里去,更比那个陆采盈要好。我的表姐其实跟我一样,也喜欢你,要不然她上次也不会在秦王府,跟我合谋陷害陆采盈偷镯子。你想不到吧,那镯子是我给表姐的,表姐则负责去陆采盈的住处将镯子藏起来,然后我再带人去搜,只要搜到便可以治陆采盈的罪。”
她啧啧两声又道:“可惜,没有一次定下陆采盈的罪,不过她现在人也不在,倒是省了我们的事了。”
谢易安原本以为她会说出更多温府的龌龊事,可没成想,听到的却是她们一起合谋害陆采盈。
而他居然今日才知道,当时甚至信任陆采盈的心甚至还动摇了。
谢易安紧握住酒盅,突然那酒盅在他手中四分五裂,碎片割伤他的手,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到了地板上,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更加明白陆采盈要离开的原因。
原来她真的受了太多的委屈,自己却未能第一时间保护她,为她撑腰出气。
温夫人再也不能忍受,让人捂着范雁菡的嘴带她下去。
奇怪得是,温皓月一直坐在席位上一言不发,一言不发。
众人本来听到范雁菡的话已经很是惊讶,可更奇怪得是温皓月却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
温夫人十分着急,走到陆采盈的身边问她道:“女儿,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呀,刚刚雁菡说的都不是真的,你没有害什么陆采盈,你跟二皇子也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她催促温皓月,谁知温皓月抬头,泪水涟涟:“娘,二皇子对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吗?爹不知道吗?他是你们为选择的夫婿,可二皇子在新婚不久就宠幸他人,当时东宫的侍女无一幸免。更过分的是他还一直青楼里面养了花魁,还说我不如青楼女子知趣。他对我总是冷脸相对,而且他经常嘲讽我不能有孕。你跟爹爹也训斥我,可是怀有身孕是我一个人就可以的吗?二皇子常常彻夜不归,甚少到我的屋中,我的苦又可以向谁说,你们为什么不体谅我,为什么也要逼我?”
她哭得肆意,一时所有人都不说话,只看着她哭诉。
“为什么还要安排表妹进来,让我们共侍一夫,你们想借腹生子,想要我们至少有一人可以生下长子,这样如果二皇子日后可以登基,你们的外孙也能成为皇子、甚至天子。可是娘,这天底下我是又有谁愿意去分丈夫的喜欢呢?”
她泪流不止,温夫人才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她上前抱住了女儿道:“女儿不说了,不说了。”
其他人则是看了一处精彩的好戏,虽然温皓月刚刚的是闺阁密语,可里面的内容却十分震撼。
皇帝脸色更是难看,他只知道二皇子以前的确是与妓女有所勾搭,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过分,他现在甚至怀疑宫里是不是除了禧嫔之外,他还染指了其他的人。
皇帝额头青筋凸起,刚刚的鞭子抽轻了,应该直接打死他。
除了谢鸿玉,让他讨厌的还有温家。
他最讨厌官员背地结党营私,更何况温家还不止给谢鸿玉一人示好,他竟然三管齐下,不仅送人给大皇子,还送人给谢易安,简直可笑。
谢易安什么时候这样能够同他的皇子们相提并论了。
他看一眼温家,温大人已经带着家人全部跪在地上,积极认错。
温夫人此时也知道刚刚女儿说得话会害了温府,她抱住温皓月,制止她,不让她再这么胡乱说下去。
她想着女儿一定是着了谁的道了,才会如此。
皇帝十分头疼,寿诞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的事,先是他的大皇子被咬掉耳朵,然后谢鸿玉又干出苟且之事,现在他倚重的大臣,居然暗地里盼他死,同其他人一起谋划皇位。
他是天子,这储君之位,他愿意给谁就给谁,不是大臣能够左右他的。
他无法忍受,当即罢免了温尚书,贬为庶人。
温皓月失去了皇妃正位,变成了侧妃。
这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恐怕只有谢易安满意了。
他回府之后,又坐在沁芳苑的柿子树下。
现在只有一个人了,只要再将他处置了,他便可以尽快回到洪启洲。
他可以告诉陆采盈,她应该会想听到这些人的下场,她的性子是有仇必报的,这些人欺负了她,她又怎么会不乐意听到这些好消息呢?
谢子谦宴席结束回到殿里,越想越不对,今天的一切都太过巧合,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不像意外,倒像有人刻意为之。
他怀疑是谢易安,因为除了大皇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欺负过陆采盈,他是在为陆采盈出气。
大皇子被虎抓,二哥丑事曝光,范雁菡与温皓月好端端的突然在皇帝的寿宴上说出这些话来,让温家的清正门风名声毁于一旦。
可后来太医检查了,查出范雁菡与温皓月一切正常,没有吃过什么毒药之类的。
谢子谦更加疑惑,他肯定这中间有不妥之处,只是太医居然没有查出什么来。
是不是兄长做的?
如果真的是,他可以再那么短时间内完成三杀,证明兄长真的不再是以前的他,他的实力在慢慢增强。
他有心想要去王府问一问,又担心他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其实,仔细想想,兄长做的这些也没错,如果是他恐怕也要为陆采盈讨一个公道过来,只不过他采取的方式可能会更加的温和。
其实他有时候他挺佩服兄长的这种决断力,不像自己优柔寡断。
这之后谢易安听到他们的下场,谢意远没了耳朵,性子更加暴躁,几乎都不敢出门。
谢鸿玉被皇上所愿厌弃,罚去守灵,禧嫔直接被赐死。
而温皓月的话被谢鸿玉知道了,他直接一纸休书将温皓月休了。
温皓月颜面尽失,回到家中,家人对她的态度更差了。
因为她,温尚书成了庶人,家中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大家都受不了苦,自然将气撒到温皓月身上。
家中境遇每况愈下,钱财无法支撑庞大的人群已经许多人被卖掉,或者打发走。
温皓月以前光鲜亮丽,可现下已经许久没添新衣了。
她还好一些,毕竟是温府的女儿。
范雁菡这个投亲的表小姐直接被赶出了门,连带着她的母亲一起出了温府。
范雁菡嘴硬道离开就离开,她觉得自己以后也能过得不错。
可是没想到,他们的钱财被骗光,饿了好几天,最后学着乞讨,一度沦为乞丐,备受欺凌。
谢易安听到这些没什么波澜波澜,他让李达去调查烈同寒,李达这边已经有了头绪。
原来那个飞镖真的是烈同寒的,也就是说几次想要杀死陆采盈的人就是他。
不过他与李达都很怀疑他们两人到底会有什么仇恨,按理说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也不会结下梁子。
李达查到烈同寒此前一直在帮皇帝排除异己,所以他杀陆采盈,保不齐也是皇帝的意思。
李达发现两年前烈同寒去过洪启洲,但具体是做什么便不知。
只知道他回来之后,皇帝给他升了职。
两年前这个词让谢易安心头浮现一些事情,陆采盈与杭天志两兄妹不就是两年前分散的么?
他推测他们当年一定发生了大事,难不成烈同寒去洪启洲是去追杀他们两个?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陆采盈他们一家人难道还能得罪皇帝吗?
谢易安思考半晌,想到陆采盈的真实身份是韶丹灵,是左春坊大学士韶元明的孙女,韶元明则一直敦促前太子上进,相当于老师了。
可后来韶元明离开,在家乡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频繁换地方,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谢易安不由得陷入沉思,他们要躲的人会是皇帝吗?
他们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皇帝痛下杀手?
他没那么多时间,这次直接在烈同寒休沐的时候,将烈同寒抓了起来。
烈同寒都没想到会有人敢抓自己,他可是皇帝面前红人,抓他不是作死吗?
他被蒙住了眼睛,关在一个小黑屋里。
他发现里面没有人,声音也没有。
他试图喊叫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没有用,这里静得可怕,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就连蛐蛐声,微风声都没有。
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淌的汩汩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他被这种静谧要逼疯了。
以前他以为酷刑折磨人,如今看来,原来这样静悄悄的也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不久,他终于听到人走路的声音,他很激动,可他没有表现出来。
来人似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打算离开,可他却不能再这么忍下去。
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绑我来此。我可是锦衣卫统领烈同寒。”
他侧耳倾听,对方根本不说话,又关上了门。
这里再次是死一般的安静,让人窒息。
门卫,谢易安问李达道:“如何?”
李达回:“主子,他撑不了多久了。”
谢易安点点头:“好,相信马上就可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