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救更多人,陆采盈与大夫走到了那些病人面前,将这个方法告诉了他们。
不出所料, 那些人激动得厉害,根本不同意。
陆采盈与大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陆采盈站了出来,她直接冲着所有染病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那些病人慢慢安静下来,都看着她,只偶尔有一些人压抑不住地咳嗽声。
陆采盈面对着刚刚失去亲人的病人道:“我知道大家受罪了,也很害怕自己能不能治好, 我只能这么跟大家说, 我跟大夫都没有放弃, 一直在找最合适的药方,希望能够赶快让我们所所有人都好起来。相信大家也都不愿一直待在这里, 看着自己和家人的生机一点点耗尽。”
众人静静地,不发一言。
陆采盈又道:“这是你们最亲的人, 你们定是不愿他们生前染了瘟疫,死后还要受苦。可如果不能看清楚这病到底给内里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 便无法为你们诊治。我都明白你的心情, 我在此向你们保证,大夫看过之后,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出去,我定给他们做一场盛大的法事, 渡去他们的苦厄,让他们下一世可以投胎到更好的人家。他的家人,我会给银子,孩子可以一直上私塾,这些都由我来供。”
她再次对着些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普通百姓从没被这样对待过。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大小姐,而是以前的那些官员,他们早就跑得远远的,活人也会被他们当成死人给坑杀掉,更何况已经死掉的人,他们更加不会在意。
可大小姐却还在征求他们的意见,陪着他们在凤台阁,他们的内心很是触动。
一个老妪道:“大小姐,我来吧,我也活不了多久,正好可以早点走,去见我头子。”
“不,还是杀了我吧,”一个女子眼睛红红,瘦得快要脱相,她看着怀里的女儿说,“只喜欢大小姐能够多多照顾一下我的春儿。”
“不,我来。”
“我来。”
刚刚还在犹豫的百姓,此刻积极踊跃地要让仵作来给自己验尸。
如果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争抢的是什么好差事。
陆采盈情不自禁眼含热泪,陆采盈道:“谢谢,谢谢你们。”
大夫们也被百姓触动,而后解剖了几位死去的病人,最终有所发现。
几人连忙翻阅医书,最后查到蓝靛可能对这病有效果。
他们赶紧将这法子跟陆采盈说了,凤台阁没有蓝靛,他们无法进行具体的研究,只有距离最近的洪启洲有。
而这期间又有许多人染上了瘟疫,陆采盈每日看了心里十分着急,给他们喝的那些药,也只是清热解毒,只能起一些微小的作用。
听大夫这么说,陆采盈问道:“蓝靛有用,你确定吗?”
大夫们摇摇头,只说可以一试。
陆采盈想了一下,现下当然要以病人为主,既然洪启洲有蓝靛,那只有冒险去一下。
她本来是想自己去,可她跟染病的人待的时间长,又不能随意失踪,便将这事交给了武龙和小禾,祝福他们尽量悄悄的去,如果能买到蓝靛,那便快速回来。
两人不敢耽搁,马上出发。
凤台阁里,患病人多,有时候人手不够,只好尚且可以顾着自己的病人去照看那些病重的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陆采盈自己则是经常下厨做饭,有时也会去照顾病人。
可能是真的累了,一日,她只觉头晕眼花,然后咳嗽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幸好身边没人,她安慰自己,应该只是晚上受了凉,不过她也不敢大意,包裹得比平日要严实,那些大夫要来说病情的时候,她立刻退后一步,让大夫离自己远一些。
大夫们虽然奇怪,但是也照做了。
陆采盈一整天都很心慌,她不时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应该没事。
中午,她吃了很少,没有胃口。
等到了晚上,她突然发起高烧来,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陆采盈更加担心了:天哪,她不会得了瘟疫吧。
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哎,如果她这时候死了,会不会就回去了?
但是他也不敢轻易冒险,万一得了瘟疫死了,系统来一句男女主没在一起,读档重来,再让她从头开始,那不就完了。
她可不想再受那个气。
还是赶紧把自己治好,她还想活着回去见奶奶。
陆采盈很是惜命,药也喝的多了些。
不过,她去照顾病人的时候看到药也越来越少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会把这些人熬死。
怎么办呢?
陆采盈很是焦急,一急她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已经隐瞒不了大夫。
大夫们给陆采盈霸蛮,知道陆采盈也得了瘟疫,均暗叫不好。
陆采盈让他们将这个消息先隐瞒下来,毕竟她现在是凤台阁所有患病百姓的精神支柱,如果她倒下了,对他们来说信念崩塌,病更难好了。
她同时让大夫们也要保护好自己,本来他们这些人的希望就在大夫身上,不能让大夫再有什么闪失。
只是陆采盈的病比旁人来得凶猛,她的眼睛开始发红,肚子也一日比一日更不舒服。
第二日早上,她正在为他人熬药,突然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来。
她昏昏沉沉的,好像看到了谢易安。
她不由得想,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死了吗?
没想到啊,她在这里死之前,最后出现在脑海眼前的居然是谢易安。
难道她潜意识里想见谢易安吗?
这也太讽刺了。
她实在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边坐着谢易安,她第一个反应是,怎么谢易安也被她传染瘟疫到了地府吗?
她把男主给带走了可怎么办呀?
紧接着,小禾又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到这住处熟悉,知道自己原来没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谢易安问她。
陆采盈捂着嘴巴对谢易安道:“你怎么来了,快离我远一些,我得了瘟疫得了,小禾,你也出去,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谢易安不仅没有远离,反倒上前倒了杯水问她道:“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你干什么呀?快点走呀。”
他却无动于衷,依旧道:“你看你的嘴都干得起皮了。”
陆采盈的确是有些口渴的。
可她现在更想让他离开。
“你不怕死吗?这可是瘟疫,我们这边已经死了许多人,你闻到什么奇怪味道了吗?是这些天死去的人被一把火烧掉留下来的气味。”
谢易安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反而对小和说:“你先出去,别让你家姑娘这么激动。”
小禾看一眼陆采盈,又被谢易安扫了一眼,她只好先出去了。
想着姑娘待会儿肯定会饿,她去膳房做了些吃的。
谢易安将水递给陆采盈说:“你也知道这里有瘟疫,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走?”
“我哥不在,我在凤台阁就是最大的,我怎么能一出事就抛下百姓逃跑,咳咳。”陆采盈说。
“你不怕死吗?我记得之前在云岭寺遇到一个刺客,你还怕得厉害。”谢易安挑眉。
“谁不怕死,”陆采盈道,“可是我也做不到自己逃,再说我也不一定会死吧。”
“是,你不会死,”谢易安道,“所以,你先喝点水。”
陆采盈不喝,谢易安皱眉道:“陆采盈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我倒水你都不愿意喝一口?”
陆采盈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他上次在漫天云霞中离开的背影。
“是不是我喝了水你就走?”陆采盈问他。
谢易安只是将水又往她面前递了下。
陆采盈让他把水放在地上,端起水杯,扯下面罩一口气喝完水,然后放下杯子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谢易安又给她倒了一杯,示意她继续喝。
陆采盈就这么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她已经完全不渴,她赶紧止住谢易安道:“好了,好了,我已经喝了五杯水,你快点离开。”
谢易安不动,反问她道:“我有说要离开吗?”
陆采盈道:“刚刚你明明说……”
“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谢易安一脸坦然。
可恶,被他骗了。
陆采盈道:“你说话不算话,不要发疯,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自是知道,所以我才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干什么啊?”陆采盈无语。
“你留下来是为了自己在意的百姓,我留下来也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谢易安面不改色地道。
陆采盈无话可说。
谢易安反道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带来了蓝靛,你不会有事,凤台阁的百姓也不会有事。”
陆采盈见他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也是没有办法。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谢易安是男主,男主是不会死的。
她道:“你来到凤台阁,要是因为我得了瘟疫,那我岂不是还都还不清了?”
“不用你还,之前我不是欠你那么多吗?如果我真的死了就当之前我欠你的,抵债了,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陆采盈皱眉,突然又咳嗽起来,谢易安不由得抬手拍拍她的背,然后无奈的道:“你别这么激动,我已经让曹白生尽快从京都赶过来,瘟疫虽然可怕,但也并不是没有治疗的药方,这里的大夫已经在用蓝靛在研制方子了。”
陆采盈松了一口气,她让谢易安戴上面罩,一来可以避免被传染,二来也能隐瞒他的身份,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谢易安知道陆采盈这是同意他待在这里了,他道:“好,我都照你说的做。”
陆采盈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留了下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夫终于研究出一份药方,他们煎好,先给病重的人喝了下去。
可那药喝了一会儿,病人病情吐了一口血之后陷入了昏迷,脉息也差点没了。
他们赶紧检查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药材比例不对。
他们再次研究了一下,这次调整了比例,但也不敢随便让人喝,只能选择愿意试药的人。
大家都已经知道刚刚大夫们的药让人给差点喝死过去,他们还不想死,也不想试药。
可这里每天都有濒危的病人,依然有一些人愿意站出来试药。
因为病人有男女老少,所以试药也需要不同的人。
大夫们将这药可能带来的后果都说了,虽说这是治疗瘟疫的药,但也可能是催命符。
陆采盈听了之后,都觉头皮发麻。
有两个人先站出来,喝了那药,这次倒是没有出现呕血的情况,可这两个人同样昏迷了。
这看得其他人更加犹豫了。
关键时刻,陆采盈站出来道:“我来吧。”
谢易安反对:“你不行。”
陆采盈道:“我可以,反正我的病也很严重,而且这里适龄女子里面没有比我更合适的。”
谢易安却突然握住陆采盈的手道:“我来。”
大夫摇摇头,意思是他是男子,自然体质也跟女子不同。
陆采盈看着那黑乎乎的汤汁,眉头一直无法舒展,她当然怕死,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伟大。
可她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不会死。
谢易安还想着阻止她,陆采盈趁他不注意,突然拿起那药汁往嘴里一灌。
谢易安大吃一惊,双手握住陆采盈的肩膀想要她吐出这药来。
陆采盈眉头紧蹙,突然哇地一声吐血,血溅在谢易安的衣衫上,谢易安大骇道:“怎么样,你怎么样?”
陆采盈人还清醒着,只是胸口很痛,她抓紧时间向大夫描述自己的感受,希望能给他们研制药方有帮助。
等她忍着痛说完,人已经虚脱了。
谢易安抱住她,眼睛一直盯着她瞧,她的声音请飘飘:“我没事,这不是还活着吗?”
“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喝下了这药,你不怕死吗?”
“我当然怕了,我也不想自己出事,我还以为我坑得住,谁知道这么难受。”
谢易安握住她的手,藏住自己的担心道:“现在知道难受了,刚刚喝药喝那么快?”
他这口气倒让陆采盈想起以前的他,好像这会儿她还在京都王府中一样。
“陆采盈,答应我,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的话,我也跟你一起去下黄泉,一直缠着你。”
陆采盈笑了,谢易安居然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谢易安见她笑了,脸色一沉:“你是不信吗?”
他扯下自己的面罩,让自己完全暴露,陆采盈忙道:“你做什么?”
谢易安拿起陆采盈喝水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两杯水喝下去,然后在陆采盈吃惊的目光中,低头吻在了她的唇上,一触即退。
可依然让陆采盈目瞪口呆,她气急道:“谢易安,你干什么?”
谢易安抱着她,任由她捶打自己,他道:“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谎骗你了吧?如果我也染上疫病,你又出了事,那我们便一块儿死。”
居然在这时候要跟她同生共死,陆采盈已经没有力气打他了。
她问道:“你连父母都不顾了吗?”
“顾不过来了,就当我欠他们的,来世再还。”谢易面无表情。
陆采盈忍不住看向他,谢易安也低头注视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愿意这样为她。
她坚持不住,捂着胸口,昏了过去。
陆采盈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她坐在书桌前,再次将书看了一遍。
她翻了一页,恰好是已经成为摄政王的谢易安,在给温皓月的儿子说奏折上的事,那上面就说本朝发生的瘟疫之事,死伤大半,最后是温皓月派去了御医,在方子里加了新鲜的蓝靛给患病的人喝,这瘟疫才渐渐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