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结构师——荷风吹
时间:2021-09-06 10:22:14

  建筑一所一名女设计师长期在外接私活,前几个月在一单项目里使用了公司的图纸,东窗事发,开除在所难免。丢饭碗是小,背上这个污点,将来求职就成了大问题。
  这位肖工像落水者,乱抓救命稻草,竟向调查人员供诉邱逸曾帮她做过私活,还拿出了聊天记录、转账凭证。她以为邱逸是公司看重的苗子,揪住他上面总会手下留情,她也能顺势脱险。
  得知消息沈怡冷不防吸入一团火,烧得肺叶焦黑,七窍冒烟,等不到下班便将邱逸招到公司外训话。
  “我以为你只是单纯,并不傻,没想到你会做这种蠢事。接私活只能通过公司以外的人,兔子不吃窝边草,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天气很好,光线明媚通透,她发火的样子有如黑洞,让方圆百米都黯淡了。
  邱逸羞愧难当,垂着脖子还不够,恨不得缩进土里,好彻底躲避她的怒视。
  “我不想做的,可她不停求我……”
  肖工出价很低,根本找不到帮手,自称家里丈夫老人生病,急等着用钱,求他救人于水火。
  她无疑在利用他的善良,邱逸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含泪哀求又堆笑感恩的弱女子会翻脸咬得他鲜血淋漓。
  “她经常给我买早饭,还送资料和书给我,跟人介绍时都说我是她的好朋友。”
  “所以你就被她的小恩小惠收买了?”
  “……我以为她是真心的,没想到会这样。”
  站在经验上贬斥后辈有失公平,沈怡忍怒说服自己退出上帝视角,改为理性批评:“邱逸,我年轻时跟你一样,待人重感情讲信义,不喜欢随便猜忌别人,也吃过很多亏,狠狠跌过几回跟头。现在以血泪教训告诫你,职场上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同事大多数时候是竞争对手,有利益捆绑时才互相协作,为了自保又会毫不犹豫牺牲彼此。你不搞清定位,将来还会上当。”
  不断摧毁儿时接受的“玫瑰色教育”,颠覆对人事的美好认知正是社会的残酷所在。邱逸柔软的心灵多了道疤,警示作用还得留到以后才起效。
  “现在后悔也晚了,吴经理已经找我谈话了。”
  “她怎么说?”
  “……事情蛮严重的,我想我也会被追责。”
  肖工不明了邱逸的真实处境,魏景浩正愁没借口剪掉华灿的枝丫,饶上邱逸这案子只会从重处罚。
  沈怡曾造狗咬,此番代入感强烈,下班时恰巧与那蠢女人同乘电梯,忍不住坏了“明哲保身”的规矩,当面指责:“肖工,不觉得您这次的做法很欠妥吗?往后最好少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肖工挨刀已成定局,也含着一团邪火,正好朝她这个易燃物喷吐。
  “邱工是和我一起接过私活,我又没冤枉他。”
  沈怡没打算跟她理论,这种人条条道理都懂,做事却只凭自身想法,扭曲整个世界才能契合她的立场。
  撕逼嘛越简单越有力。
  她冷笑:“多个朋友多条路,只有傻子才会在遇险时把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光。”
  留给肖工的还嘴时间不多,电梯门开,沈怡背着她的叫骂一言不发走进停车场,上车后愤怒急转弯,滑向悲哀。
  当事人换成男的多半是另一番景象,男人的社会参与度从小比女人高得多,利益权衡能力也比女人强得多,比如魏景浩和华灿,私底下你死我活,明面上一团和气。若说女人天生短视定是谬误,要深究还得怨社会教育束缚了女人的心智,即便有学历有阅历也容易犯蠢。
  郁闷这条流浪狗一直徘徊至睡前,这时又来了一只吵人的狗。
  “听说邱逸出事了?”
  闫嘉盛爬在床上,估计刚收到坏消息,悚急好似空袭时挤不进防空洞的难民。
  “他跟你说了?”
  “他找我们一个做律师的高中同学咨询,说你们公司发现他接私活,要找他索赔,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沈怡不得不把那腌臜的流浪狗揽入怀中,忍着跳蚤啮咬,向丈夫讲述经过。
  闫嘉盛大骂肖工忘恩负义,向沈怡索要她的联系方式,想把他毕生所学的脏话打包奉送。
  “骂她顶什么用,回头报警告你骚扰,又多一场闲气。”
  “那就先不管这婆娘,你快想办法救救邱逸,他一吃官司前途全毁了!”
  “公司又不是我开的,我哪儿有办法。”
  沈怡凭良心说话,她已尽力替邱逸谋划,得出的结论是:要想按住此事,除非老板放弃追究。
  她劳心苦形才在魏鼎铭跟前立住脚,老魏这人戒心重,对下属有很长的评估期,现在去找他提要求,定被当做居功自傲,导致前功尽弃。
  闫嘉盛才不管她的谋篇布局,好兄弟落水,他恨不能亲自跳下去营救,拽住妻子胳膊催逼:“邱逸帮过我们那么多,现在正是报恩的时候。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救他,不然……不然我就跟你离婚!”
  不用问,他这话肯定没过脑子,沈怡依然光火,也还他气话:“你跟邱逸到底什么关系啊?这么护着他?你们该不会真是好基友吧?”
  闫嘉盛只当她真疑心,捶床大怒:“你就是自私!冷酷!不相信世界上有纯粹真挚的友谊!我没法跟你这冷血动物交流,我要去找邱逸!”
  他毛躁下床,不慎拖走了棉被。沈怡真想揍他,见他出门往客厅方向拐,忙追上质问:“这么晚了你真要去找他?不怕打扰人家父母?”
  闫嘉盛睡衣也顾不上换,随便披上一件外套打开家门。
  “邱逸这会儿不知多害怕多无助呢,我得去陪着他!”
  门重重关闭,像他甩出的冷脸,沈怡一脚踹上去,断定今夜将会失眠。
  闫嘉盛自小常在邱家住宿,今晚岳琳琅不在,邱正清睡了,他盘腿坐在邱逸床上,抱着他的枕头,愁苦更胜当事人。
  “我看,要不然还是找华灿想想办法,喊他去求下他爸。”
  闫嘉盛数次宣布与华灿绝交,如今邱逸有难,关心担忧将他的自尊挤压至角落,情愿向华灿低头。
  邱逸拒绝:“不用了,我不想再欠他的情。”
  闫嘉盛感动:“是不是因为我?其实没的事,为了你我可以忍。”
  “……不是……”
  “那为啥子喃?”
  邱逸惶惑,一群中了蛊的音符在胸中乱舞,缭乱心曲摧残良心,啃噬安宁,他不肯承认却又清楚明白,令他抗拒华灿的主因是沈怡。
  “我已经很久没跟华灿来往了,现在出了事去找他,有点那个……”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要不我去帮你说?他还欠我一个道歉,答应帮你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不,真的算了,大不了赔钱走人,反正我早就不想在那儿干了。”
  “这件事不是赔钱走人那么简单,你想嘛,你履历上留了那么大个黑历史,以后咋好找工作嘛,难道你不想再干这行了?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为的就是做建筑师,现在改行不止可惜,你妈也饶不过你。”
  想象岳琳琅得知此事的反应,闫嘉盛替邱逸齿寒,无法停止焦虑,兴叹:“我爸又管不到,不然我都去求他了。”
  他对邱逸当得起情义无价,邱逸有感于心,愧痛暗暗搅起风暴,拍着他的肩膀劝慰:“不要乱想了,我晓得应付,都快两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要不今晚就在这儿睡?”
  闫嘉盛也懒得动弹,自如地钻进被窝,往左挪了挪,给他留出空位。
  “你也快睡了嘛,不然明天去受审,眼圈黢黑更像犯人了。”
  邱逸答应着抱来一床新棉被,关了灯,轻轻躺下,不久耳边响起鼾声。心中无事好睡眠,他不能闫嘉盛那般坦荡,扭头看看他毫无防备的脸,估计自己要与他同床异梦了。
  闫嘉盛早上回家,被沈怡堵在卧房,看她抱着双手一副审问的架势,他怨气犹新,先发难:“我昨晚在邱逸家挨着他睡的,你怀疑我们搞基也随便,反正做基佬也比跟你这种没人情味的女人过日子强。”
  沈怡已度过情绪关,问他今早干嘛还回来。
  “我总不能穿着睡衣去上班吧?老公出去过夜,连个消息都不发,也只有你才这么心大!不,是心黑,不管我死活!”
  沈怡顺了顺气,上前替他驯服那根叛逆的领带,平静道:“今天我去找魏景浩求情,让他饶了邱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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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化解仇怨,人们通常想到的办法是道歉,殊不知成功找对方帮一次忙比道歉一百次更有效。放在心理学中叫“富兰克林效应”:话说美国国父富兰克林曾遭遇一名激进的反对派议员抨击,他打听到该议员家里有一部珍稀图书,便写信借阅,由此与那议员化敌为友。
  沈怡少年时看到这个故事,此后学以致用,多次靠它改善人际关系。
  去找魏鼎铭求情有恃功邀赏之嫌,求魏景浩就不同了。这人正想同她和解,去找他就是给他递台阶,不过必须牺牲部分尊严,损失一批筹码,考虑到邱逸为她的付出,全当还债了。
  “魏董,邱逸进公司以来表现良好,业务能力和待人接物都不错,请您念在他是初犯,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实在不行就劝退,别动用司法程序,行吗?”
  魏景浩记仇,这回想着起码让邱逸一蹶不振四五年,沈怡求情只会给他的猜忌压秤,不软不硬问:“沈工,您是自愿帮邱逸还是您先生叫您来的?”
  “这有区别吗?”
  “有,区别还很大。”
  沈怡亲尝过他的狭隘心胸,动之以情不管用,得晓之以“利”。
  “魏董,邱逸因为维护我们家和华总闹了不愉快,假如您肯放他一马,他一定很感激您,”
  话已说得透透的,就差直接告诉魏景浩这是笼络邱逸的好机会。
  符合自身利益的事魏景浩能不心动?奈何被疑心重这一弱点限制格局,没能逢机立断。
  见他端起架子说要考虑,沈怡不便强求,中午约邱逸吃饭,帮他调整情绪。
  “上午我去找过小魏董了,他应该不会找你追责。”
  “你去求他了?”
  邱逸震惊极了,愧疚的鼓点在心中激荡,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沈姐好不容易才扭转颓势,如今为我向小魏董低头,之前的努力就大打折扣了。
  诸如“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该这样!”的言论都是心智不全人士才有的反应,把别人的善意付出构陷成一厢情愿的倒贴。
  邱逸骨子里的体贴帮助他维持基本的冷静,羞红脸低声道歉,此外再无别话。
  这态度令沈怡舒服,和有情商的人打交道,哪怕面临复杂境遇,也不至于心累。她点了烤猪蹄和羊排,让他吃点高热量的食物缓解焦虑,主动聊家常为他解闷。
  “晚上不加班,去看电影吧,据说这个档期的片子都值得一看。”
  “好啊,我有优惠券,刚好能抵三张票。”
  其中一张票是给闫嘉盛的,话题转到他身上,邱逸先赔不是。
  “昨晚嘉盛怕我难过跑来陪我,害你一个人在家,真对不起。”
  “没事,我俩平时也分房睡,他在不在都一样。”
  沈怡随口坦白,见他怔住,也被尴尬射中。
  “闫嘉盛没跟你说吗?我们分居有一年了,他爱打游戏,我经常画图,住一间屋子相互打扰,他就干脆搬去书房睡了。”
  邱逸的心如同将开未开的水冒着小气泡,他知道沈怡和闫嘉盛感情冷淡,没想到竟一冷至此。本该占主导的忧虑明显势微,克制不住的喜悦喧宾夺主,他深深自恨,恐惧着,逃避着。
  “……嘉盛,他从小过得很幸福,还是很有家庭观念的,可能再过几年就懂事了。”
  安慰被沈怡理解为怜悯,三十四岁的女人配小五岁的丈夫,外人瞧着就是随时会被打劫的仓库。
  她细细啃着猪蹄,在咀嚼间隙轻笑:“不单是不懂事的问题,他主要嫌我老,五岁的年差就是他跨不过去的心理障碍。”
  意图不在诉苦,想借邱逸传话给闫嘉盛,让丈夫看清她心里的不痛快,报复他给的压抑。
  邱逸理解为自卑,忙说:“你一点不显老啊,我爸也说你看起来和我们年纪差不多。”
  “外表差不多有什么用?一旦亮出身份证上的岁数男人心里就会犯嘀咕,你和邱叔叔算男性中的另类,闫嘉盛那号的才是主流,活到八十岁也永远喜欢年轻鲜嫩的女人。有时我真有点烦他,动不动说我老,我就是买个壁钟回家挂上,它也不会成天报时,提醒我今天又老了多少分多少秒吧?如果我能跟这人过到老,他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给我送终了。”
  无论男女与异性相处多少都会带点造作,若言行全无拘束,说明忽视了对话的性别,吸引力也为零。
  此时沈怡对邱逸只有亲切感,向他畅所欲言,如同朝池塘抛射石子,只见小小涟漪,看不到水下的旋涡与激流。
  下班后他们叫上闫嘉盛吃饭观影,到了放映厅闫嘉盛嫌座位太靠后,硬要单独跑去最前排无人的位置。
  邱逸劝不住他,而沈怡习以为常。闫嘉盛的视力被游戏作践成深度近视加闪光,又因眼敏感和臭美不爱戴眼镜,看电影必须坐前排。她正相反,离大荧幕太近脑袋眩晕,脖子也仰得难受,因此专挑后排的位置坐。
  夫妻俩不愿迁就彼此,造成每次看电影相隔遥遥的局面,压根谈不上互动增情,久而久之便取消了这一活动。
  闫嘉盛走后,邱逸和沈怡中间形成空缺,她对他说:“你挪过来吧,这个位置视角更好。”
  邱逸听从指挥,随即又后悔,坐进这个座位,他的心出现缺口,渴望着吸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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