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结构师——荷风吹
时间:2021-09-06 10:22:14

  心仪的女人离他仅仅一线,像火炉烤他,香薰撩他,强光照他,让他在靠近和闪躲间踯躅。
  “吃爆米花吧。”
  沈怡这么建议,他点点头,伸手过去,指尖刚好与她相碰,仿佛触到燃烧的蜡烛,倏地缩回,在暗处悄悄地使劲地揉搓……
  魏景浩犹豫不决时,华灿正积极行动,他刚从长沙出差归来,收到邱逸犯错的消息,即刻去找魏鼎铭,见了面没急着开口。
  父亲讲究制衡,不会公开违反原则,来损伤他本人的威信。
  他一面斟酌话术,一面寻找时机。魏鼎铭也一心两用,边聊天边刷手机看新闻,顺口转播一条消息。
  “广州天河区那栋20多年的烂尾楼还没卖出去,要是修好了,一年的租金少说1.5亿,这么放着就是每年蒸发上亿元啊。”
  华灿也知道这个逸闻:“听说官司打了十几年,怎么老没结果呢?产权问题再复杂,只要有相关的法律依据,法院就该依照判决吧。”
  “哼,你以为法官审案子那么简单?他们判案主要根据证据和当事人的供词,有的案子法官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因为原告或被告提供的证据证词不完善,没法进行最准确的判决。所以打官司必须有个好律师,案子的结果往往取决于律师的辩护。”
  寻常对白透出玄机,华灿感佩父亲无处不在的智慧,也谢谢他给自己的暗示。
  邱逸的事不能靠求情解决,须找正当理由重新定性,这理由当然得由他来构思。
  次日是车辆限号日,沈怡步行走出家门,一辆黑色的奥迪A8堵住她,华灿在驾驶室里冲她微笑挥手。
  “沈工,上来谈谈吧,是邱逸那事。”
  沈怡料定他会插手,暗叹他动作快,淡定地踏入为她敞开的车门。
  “你想到办法帮他了?”
  “想不到也不敢来找您呀。”
  “要我做什么?”
  “哼,跟聪明人交流就这点好,凡事都不用多说。”
  “那就快捡要紧的说吧。”
  靠近华灿,沈怡有接受核辐射的威胁感,可若能帮邱逸脱困,她情愿冒险。不懂感恩的人走不远,帮好人等同于自助。
  “我问过肖工,那发包的甲方是绿源建筑公司一个姓许的副总,我恰好认识。昨晚我跟那许总聊了聊,他同意帮我圆谎,就说是我授意肖工和邱逸帮他干活儿,作为交换他会把他们公司一个项目委托给筑美来做。”
  这行的领导哪个不是钢牙铁齿,沈怡不信他能轻易撬动对方的嘴,问:“那项目是不是很难搞钱又少,砸在他们手里很久都没塞出去?”
  华灿笑道:“所以才来找你嘛,那是个室内滑雪场,我看了图纸,没有上千的设计费搞不定,可他们只肯出700万,大家都不是傻子,谁肯接赔本的买卖。”
  就这垃圾货也是他在麻将桌上硬刚一夜洒出十几万换来的,但不想在沈怡跟前表功,关乎他和邱逸的友谊,有些情感到底容不得功利亵渎。
  滑雪场这类坡道工程历来由结构师扛鼎,沈怡从报价落差大致推算出工程难度和工作量,嗤笑:“看来你要我做傻子了?”
  华灿摇头:“落在别人手里是赔本买卖,您比他们都聪明,至少能保本。”
  她索要效果图,只见那滑雪场被设计成高跟鞋形状,属于大型复杂超限高层结构。
  沉思几分钟,她出具设计思路:“跨度太长,得分成三段做,与周围的商业裙房脱开,简化受力复杂性。调整巨柱位置,减小柱间距,这样可减少质量中心与刚度中心的距离,满足规范要求。”
  华灿像喝了参汤,面放红光:“到底是专家,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您肯出手,邱逸就有救了。”
  他心里埋藏着对她的恶念,行善时也挡不住,笑着接一句后缀:“您参与这个项目又会得罪魏景浩,事先可得想清楚。”
  沈怡看他深入骨髓,戏谑:“你真为我考虑就不会来了,只希望你今后别利用邱逸来胁迫我。”
  “怎么会呢?您和邱逸都是我看重的人,我可是把你们放在心尖珍藏的。”
  他躺向椅背怯意地伸了个懒腰,歪着头调侃:“不过我很高兴能有机会把我们三个捆绑在一起,这是个好兆头,也许您会从中发现好处,接受我之前的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项目取材:哈尔滨滑雪场
 
 
第55章 
  华灿敲定剧本,周末正式执导,央求华婉婷请父亲来家吃饭。
  魏鼎铭这半年频繁出差,与华婉婷多在外间约会,早听说她聘请邱逸的父亲做保姆,今天初次见面,此前暗藏的不安被对方憨厚的笑容冲走了。
  他了解华婉婷的品味,喜好阳春白雪的她被强行按头也不可能对这种下里巴人产生多余想法。
  邱正清知道魏鼎铭和华婉婷是非正式夫妻,这跟他无关,心想当成男主人招待准没错,埋头在厨房干活儿,主人吃饭时照例回避。
  一家三口聊了些家常话,华灿高声呼喊:“邱叔叔,麻烦帮我们添些汤!”
  接着对魏鼎铭说:“爸爸,邱逸那事我想跟您解释一下,绿源的许总手里有几个项目,我让他分一个给我们公司,准确说是分给我做。当时他正好有个私活儿要找人画图,我就让邱逸和肖萍萍去帮忙,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公司里去了。邱逸他们不敢说我是授意的,就这么被打成了违纪分子。我都跟许总联系过了,他听说这事也很过意不去,许诺把东江滑雪场委托给我们。”
  魏鼎铭含笑听完,问:“那滑雪场体量有多大?”
  “是个室内滑雪场,长320米,宽120米,高度70。”
  “是个超长超限结构啊,他们的设计预算是多少?”
  “七百万。”
  “太少了,成本都不够,你确定有人会接?”
  “沈工已经答应我了,说她全包。”
  魏鼎铭不再追问,笑道:“你都安排好了,那明天就去跟调查人解释吧。”
  得到默许,华灿欣喜,这时华婉婷轻声招呼:“老邱你怎么不进来呀?”
  他闻声转头,见邱正清畏缩地站在饭厅门口,如他预想般慌乱。
  “邱叔叔,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邱正清赶忙端汤上桌,心像这滚汤里的肉块紧缩着,转眼定力溶解,慌惶地问华灿:“小华,我们家邱逸在公司犯错了?他违了什么纪啊?”
  华灿浓笑安慰:“没事,都是误会。”
  “你跟我说说吧,我实在着急呀。”
  “哦,是这样的,我让邱逸帮一个熟人做设计,好为公司交换项目。其他人不知道,还以为邱逸违规接私活儿,我明天就去替他澄清。”
  老实人怕走险道,踩着点西瓜皮就联想起医院和轮椅,只听华灿宽慰还不够,下意识望向魏鼎铭。
  魏鼎铭回以和气:“这事是华灿一手安排的,他能解释清楚就行,您不用担心。”
  一语双关,华婉婷也听得懂,夹了片牛肝菌到老魏碗里,柔声说:“老邱帮了我们家了那么多忙,你不能让人家为一点小事担惊受怕啊。”
  魏鼎铭笑呵呵的:“你儿子很能干,这事交给他办,没问题。”
  邱正清看不到他们之间滚动的皮球,惴惴如立钢丝。
  华灿加意安抚:“邱叔叔,真没事,一切包在我身上,您回去以后也别跟邱逸多话,他是怕你们着急才瞒着没说,您最好装做不知道,免得他有压力。”
  反话的作用向来显著,邱正清回家便逮住邱逸,说自己偶遇华灿了解了情况,向儿子刨根问底。
  邱逸得知华灿要替他脱罪,还拉沈怡下水,登时像乘坐失事的电梯头重脚轻。
  来不及向父亲做详细说明,驱车赶到闫家。
  张姐去沈成良家接闫殊颖了。沈怡刚到家,正坐在客厅里用浴足盆泡脚。
  这仪器是父亲送她的,据说保健功效良好,最适合女儿这种长期熬夜加班,面临早衰亚健康风险的上班族。
  以这幅模样见客挺丢脸,她忙催闫嘉盛帮忙拿擦脚布。这请求循环发送了二十分钟,丈夫只做口头回应,御足未挪寸步,邱逸的敲门声才成功将他召唤出来。
  他不反省自身懒惰,还顺口奚落妻子:“你说你洗脚怎么不拿擦脚布,记性这么早就给狗吃了。”
  沈怡不想当着邱逸和他吵,邱逸呢,转身直奔卫生间,准确取来她专用的擦脚布。
  这情形让她比前一秒更窘,不好说什么,讪笑着伸手去接。
  闫嘉盛抢先夺过,没好气地扔给她:“以后长点记性,别再干这种老年痴呆才干的事,不是人人都像邱逸这么敬老,都肯照顾你!”
  沈怡能忍,邱逸不能,拉住闫嘉盛斥责:“你这叫什么话?哪有丈夫动不动说太太老的,夫妻间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温柔这粒大型胶囊把他包得严严实实,生气时也看不出发怒的特征。
  闫嘉盛只当他婆妈,恣肆犟嘴:“她本来就老嘛,都三十四了,再过几年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妈了。”
  “你有完没完?总这样怎么给颖颖做好榜样?”
  沈怡看出邱逸的反应有点不寻常,准确的说是太较真了,估计闫嘉盛太浑,令他这做客人的犯了尴尬癌。
  也是啊,换成是我,遇上这么没大脑的朋友也丢脸。不,我压根就不会跟这种人交往,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她连忙劝阻:“算了邱逸,你别跟他多话,我早习惯了。先过来坐会儿,我倒完水就给你泡茶。”
  她推着浴足器走向卫生间,行动中身体保持弯曲姿势。薄薄的腰肢仿若一座脆弱的拱桥。想到每天有无数千军万马般的要事琐事碾过这座桥,邱逸心疼不已,想做结实的桥墩,为她承受重压。
  这么好的女人理应获得最多的怜惜与支持,嘉盛怎么老也不开窍呢?
  宾主落座,他道出来意,自责愧疚贯穿其间。
  “沈姐,你这样帮我,自己太吃亏了。”
  沈怡想先说两句客气话,闫嘉盛抢着揽功:“你快别提醒她了,一开始她都不想管,我说了半天,拿离婚做要挟她才同意的。”
  旁边二人都不知如何处理他这条乱码,干脆忽略。
  沈怡对邱逸说:“你背着污名离开公司,前途就毁了,别说你和你的家人,我们这些朋友看了也替你可惜。而且我也不是纯粹只为了帮你,在筑美我能放心信任的人不多,你这么能干,留下也能做我的好帮手。”
  闫嘉盛接嘴:“看吧,我就说她算得精,互惠互利的事,你别老觉得是欠她的。”
  知道自己有益于沈怡,邱逸负担稍减,望着她温和的笑脸,在那双清透的眼眸里看到了责无旁贷的使命。
  “沈姐,我会努力帮你的。”
  这句承诺背后藏着千丝万缕的复杂情愫,是他不可言说的秘密。
  他不久告辞,闫嘉盛去送行。邱逸初次在双方之间体会到程式化的外交氛围,这是他单方面的感受,原因来自那些经过盘算的类谈判的忠告。
  “嘉盛,你以后不要再对沈姐说那种话了。哪个老公在天天嫌弃自己的老婆老嘛,听到太伤人了。”
  闫嘉盛以为他老生常谈,笑道:“嫌弃的人太多了,只不过都憋到不敢说。我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看不惯我,天天给我气受,我是要报复一下撒。”
  他缺乏家庭责任感,也不懂夫妻相处之道,把妻子当成过家家的玩伴,睚眦必报。
  邱逸很生气,明知是自作多情,仍觉得权益遭他严重侵犯,不由得加重责备:“沈姐那么好,你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既然不喜欢她,当初就不该跟人家结婚。”
  他吃亏在不会使用强硬语气,偏偏又说着绵软的成都话,毫无攻击性,反招来揶揄。
  “我就是上了包办婚姻的当,妈老汉非要看中她,我也犟不脱。早晓得当初该把她介绍给你,你跟邱叔叔一样,就喜欢被这种凶巴巴的女人抹干吃尽。”
  仿佛屎尿泼面,邱逸首次怒意澎湃,掌握不到发火要领,只好赌气加快步伐。
  闫嘉盛终于察觉他不高兴了,赶忙追上来哄。
  “你咋个突然开不起玩笑了,我才说两句就把你呕到了。”
  “这种话,一句都不该说!”
  邱逸憋了一肚子火,音量好歹大了些,含怨的眼神没唬住闫嘉盛,但换来了心软。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说了,总对了嘛?”
  闫嘉盛边妥协边摸了摸他的脊背,像在给猫顺毛,觉得自己主要错在讽刺邱正清,再多长一颗脑袋也猜不出朋友的心迹。
  邱逸却深恐暴露,急匆匆与之告别。
  安宁似乎有意躲着他,到家时多了一个人起身迎接——华灿来了。
  “邱逸,小华等你半天了,我想打电话催你,他也不让。你快陪人家好生说说话。”
  邱正清言辞里满是感激,已将华灿当做拯救儿子的恩人。
  邱逸不否则这点,沉甸甸的感情债务压上来,把过去对华灿的责怨尽数转嫁到自己身上。患难见真心,华灿对不起闫嘉盛和沈怡,对他的确情深义重。
  他请客人到卧房说话,华灿知他不好意思先开口,主动说:“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所有人都由我来应付,你不用再出面,明天开始就能像平时那样正常上班了。”
  他的声音持续一秒,邱逸的脸便红一个色号,百感交集,仍只做最恰当的事——道谢。
  华灿知道抓住这人的良心就能牢牢掌控他,果然再伸手搂他的肩膀,便未出现先前的躲避。
  他趁机开启修缮工程,问:“你还在为沈工那事怨我?”
  邱逸已经回心转意,有些话就不能再搁置,反问:“你还没对沈姐死心?”
  华灿狡猾道:“感情的事哪能说放就放,不过我在努力自控,尽量不跟她接触。这次为了帮你才去找她的。我发现……她对你还真的挺够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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