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见面,总是分外眼红。
都是互相瞧不起,季绀香又年少轻狂,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激得她火冒三丈,拔剑就要跟人拼命,最后演变成带着整个宗门的师弟和人群殴。
这种恶劣事件不止是他们剑修如此。
杭明山的医修会给其他仙府的医修下毒,让他们自己解,解不开就讽刺人家技不如人。最后报复性的相互下毒,时不时有人说话说着说着开始吐血,正在炼丹的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而阳景宗的,影宗,幻音阁,就连悔过峰的都不例外。平日里如何不和,一到了仙剑大会这几天就空前团结,一致对外。
这种恶习流传了几十年,最后还是因为季绀香而扭转。
周山一个小有名气的剑修,听说栖云仙府第一奇才季绀香是个女子,对她出言不逊还说些下流话调戏。季绀香下手没轻重,将他的腿打断了,害得他连仙剑会都无法参加。
当时周山的人大怒,都吵着要讨个说法,季绀香害怕被掌门和师父责备,就躲去了淞山。
最后云薛嵘在淞山找到她,勃然大怒,正要将她拎出去受罚,云遗善才开口替她求了情。
“走儒修这个道的,脾气都要好些,读的书多,自然废话也多,但好在没那么喜欢动手,和剑修在一起也就好对付些。”若是闹起事,也是动嘴比较多,还经常是儒修之间不带脏的对骂,他们剑宗刚好看个热闹。
其他宗也纷纷开始转移矛盾,将性子互补的放在一起,减少冲突的可能。
徐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出了澧城不久,终于接到了玉衡书院的儒修。
和栖云仙府的儒修相似,他们同样是清俊儒雅的打扮,多穿浅色长衫,看着就让人觉得好欺负。
其中相貌俊俏的修士,手臂上染了一大团血,季绀香见了步子加快走近他,问打头的人。“怎么回事?”
“方才在路上不知怎的,云止他从山路上摔了下去,所幸无碍,只是伤了手臂。”
季绀香身后的弟子小声说:“这路我走过,那么宽还能摔下去,小白脸没睡醒吧这是?”
话音刚落,那个叫云止的儒修就抬眸朝他看去,眼神冰凉如寒潭,立刻就让他噤了声。
“既然没事就先走吧,回了仙府让人给他治个伤。”季绀香没注意到他的神情,点点头就转身了。
在她转身后,云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寒凉如水的目光忽而变得明亮,他低头,脸上带着些浅淡的笑意。
*
黑市中,曲流霞正慌乱地踱着步。“唔......唔唔!”
他有些不耐烦,瞪了一眼被绑住还被封住口的人。
“又不是我抓你来的,对我唔唔唔有什么用,我敢放了你吗?”
“唔唔!唔唔......”绑着的人一张白净的脸憋到通红,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曲流霞无可奈何,烦躁的将他的封口咒解了。“行了......”
云止红着眼眶显然被吓得不轻,嗓子都哑了:“为什么抓我来?我什么都没干!”
曲流霞叹口气,幽幽道:“为了谈情说爱,你牺牲下,完事了会把你送回去。”
云止:“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点,因为觉得不对改了一下文,见谅哈。
这个地方想必大家都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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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上药
玉衡书院领头就是他们的掌门,是个相貌年轻的男子。
季绀香知道不能按照外貌判定一个修士的实际年龄,但他们的掌门还是给季绀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因她才和徐檀说过“儒修的脾气都比较好”。
这位掌门正因为大弟子带着几个师弟乱跑,中途走丢两个,废了许多时间找到,那个叫云止的还从山路滚了下去,将他气得青筋暴起,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怒吼:“蠢货!我都说多少遍了!怎么就带了你们这几个不争气的来,净给我丢人现眼,看看自己是什么样,脑子呢!要死啊你们,路上又是招惹妖兽又是摘毒草!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要不是我看的紧,还没到栖云仙府,人都要死光了!”
剑宗的弟子见到这一幕,先是小小的惊讶,接着就装作听不见,实则探着耳朵听他们挨骂,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的。
季绀香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玉衡书院的儒修们多是低着头愁眉苦脸,唯独那个受了伤的,神色冷淡浑不在意,仿佛被骂的人没有他一般。
她刚看向他,那人就察觉到了似的,本来有些疏离淡漠的眼神,放到她身上,又变得温和起来,面上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奇怪。”季绀香将头转过去。“这小白脸看着挺眼熟啊。”
她确定自己和此人不曾相识,只是不知道为何有种熟悉感。
徐檀提醒道:“你记不记得那个云梦泽的小公子?”
“你是说虞墨?”
“对啊,他长得也挺......”小白脸的。
看着就文文弱弱,一拳就能打吐血。
“应该是吧。”季绀香点点头,不再多想。“反正这些修儒道的,看着都不经打。”
等一行人到了栖云仙府,季绀香走得慢了些,和玉衡书院的掌门聊了起来。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季绀香正在上石阶,兴许是踩到了青苔脚滑了一下,身子刚一偏就被人稳稳拖住了。
她发丝一荡,扫过身后人的脸颊,隐约能闻到雪莲的冷冽清香。
站稳后,季绀香回头向那人道谢。
这才看清那人......是那个受了伤的小白脸。
方才扶了她一下,伤口怕是又撕裂出血了,手臂处的被染红的衣袖再次濡湿了。
那人眉头也不皱一下,淡淡道:“看路。”
季绀香只好客气一下:“一会儿我给你拿些伤药吧,都是我才让你又伤重了。”
一般这么说完,旁人都会回道:“不要紧,这怎么能是你的错?”
她以为儒修,都是数一数二的重礼法教条,心思也活络,与人相处格外的文雅谦虚。
“那就多谢了。”
听到回答后,季绀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掌门见到平日里见到女子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的弟子,终于出息的学会拱栖云仙府的白菜了,赞许地对他点点头,然后对季绀香说道:“莺时姑娘,当真是心地善良啊。”
“哈......那倒也不是。”
“姑娘过谦了。”
她真不是......
*
玉衡书院的儒修因为初来乍到,一个个都规规矩矩不敢放肆,待人接物都显得十分拘礼。
等将众人安排好住处后,那个叫云止迟迟站着不动,神色颇为复杂。
季绀香还当他是不满意这样的安排,难得有耐心过去问了问:“公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再商议。”
隐去魔气和修为的云遗善,再次假扮成了旁人接近季绀香。
知道了玉衡书院会来剑宗,而且是由季绀香负责,他没有多少犹豫,抓了玉衡书院一个话少相貌最好的儒修,自己顶了他的身份......
等到他想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后,季绀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我不愿与旁人同住。”
季绀香心中觉得他矫情,却还是爽快道:“这个好办,我们剑宗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上次云遗善来闹了一出将剑宗夷为平地,柳槐山和器灵宗的没多久又给他们恢复了原状。
“还有一事。”云遗善侧身,居高临下看着季绀香。
阳光照下来,鸦羽般的睫毛在脸上投映下一小块阴影,让他的眼眸显得晦暗不明,难以看清楚此刻是何种神情。
季绀香也没能注意到,在阴影下蛰伏的的汹涌暗潮,深刻到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还有何事?”
“你说,要给我上药。”云遗善脸色自然,毫无羞愧的意思。
“......”她记得自己说的好像是给他拿伤药,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他上药了?
徐檀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季绀香,目光还带着些鼓励。
她瞪了徐檀一眼,叹息一声表示认栽。“那好吧......”
*
玉衡书院的那几个修士个个都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季绀香,对于她会亲自给云止上药这件事心生羡慕。
“要是摔下去的是我就好了......”
“我也愿意摔下去,早知道这么美人亲自上药,摔我两只胳膊都行。”
“少做梦了,那是云止他长得也不错,换了我们啊可不一定。”
“人家栖云仙府什么俊杰没有,能这么肤浅,去去去......”
一群儒修眼红地看着季绀香给同门特殊对待,都想将云遗善提出来揍一顿。
季绀香正好闲来无事,对她来说也无甚在意,只当这儒修也是见色起意,起了什么隐秘的心思。
云遗善坐在季绀香对面,自己将衣袖扯上去。
唰得一下,衣料黏着干涸的血块一起扯走,季绀香光是看着都疼,对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和她印象中受点伤就嘤嘤鬼叫的儒修不同。
如果只是为了在女修面前争口气装的,那倒也不必。
修士并不严苛遵守男女之防,因此她给云遗善上药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无聊到说闲话,但这种事本来是跟她无关的。
季绀香上药的不算温柔,直接将药撒在伤口上,没有包扎也没有多余的嘱咐,站起身就朝外走。
云遗善克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什么让她生疑的神情,等她一走,那些师兄师弟包括掌门都一拥而入。
“诶,师弟你平日里和姑娘说话都脸红,今日怎得开窍了?”
“莺时姑娘可有对你说些什么,你快说来听听......”
无论旁人问了什么,他都沉默不语,直到有人好奇地问:“你不会是真的喜欢莺时姑娘吧,剑修可高傲得很,尤其是栖云仙府的剑修,个个眼高于顶,你真的喜欢她,想好了?”
“嗯。”
他轻轻点头,语气平静清晰。
“想好了。”
*
翌日早,季绀香正在教授徐檀功法,徐檀始终心不在焉,强打起精神也还是让季绀香看出了她用心不专。
随即收了剑势,抱着手臂没好气地问她:“你这是在想宋寄雪呢?”
被季绀香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徐檀惊得一颤,慌乱的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她说点什么。
见季绀香抿着唇不说话,又怕她生气,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宋师兄近日都不太对劲,和大师兄......”
季绀香知道,徐檀可能是真情实意将剑宗的人当成了家人,将张赤云当成了师父,也是真心实意喜欢宋寄雪的。
细想来,她在青河宗过得不如一条狗,整日面对的都是殴打和谩骂,自然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徐青琅和他妻子早就死了许久,留给徐檀的除了被封印的宝贝外,就是一脸难看的印记和孤苦无望的以后。
好不容易来到剑宗,有一个依身的地方,有人关心她对她好,还有一个虽然冷漠却英俊的师兄冷着脸教她练剑。
不心动太难了,换了任何一人,都要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季绀香看了她一会儿,冷不丁开口。“若是张赤云,或者是宋寄雪,他们让你杀了我,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就能继续留在栖云仙府,你会怎么做?”
徐檀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惊得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但反应过来季绀香是认真的在问她,不假思索答道:“我不可能对你动手的!”
“为什么?”就算徐檀说了,她也不一定会相信。
能不顾一切站在她这边的人早就死了,死了快一百年。她都快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你救了我,还一直帮我,虽然......虽然你脾气不好,但总是在帮我,也没有真的杀了我。”
徐檀说得真情实意,季绀香听着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说不上高兴,也实在是没什么好高兴的。
季绀香以前一直想要有人能站在她身边,不顾一切的护着她,不因为任何利益牵扯,只因为是她。
等到了现在,徐檀说会站在她身边,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以前没得到的东西,现在问出来只是出于她的执念。那个时候没得到,现在就算得到了,也和当时不一样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必和他们作对,只需要去做对自己有益的便是。站在我身边,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季绀香说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
徐檀只是比较懦弱,但足够真诚,单纯到对她言听计从。
如果是很久以前的季绀香,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听话又胆子小的姑娘。
莺时死后,她见到这种姑娘就烦躁。
与其说烦躁,不如说是害怕。
季绀香看到她们,就感觉她们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些莺时的影子。
同样的怯懦,胆小,说话都不敢大声,偏偏眼神清澈坚定,笑起来让人心情都变好了一般。
莺时是她捡回来的一个小姑娘,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在栖云仙府格格不入。
小丫头喜欢张赤云很久,季绀香都能看出来,她自己却只敢背地里关心,直到死也没说上一句喜欢。
季绀香看到徐檀这样的人,就忍不住想起来,栖云仙府那么修士都要她死,只有一个凡人拼了性命要护住她。
凡人的命如此脆弱,一下子就碎了。
也是因为这些,她才会寻找复生之术,只因甫一开始,她想复生的人就是莺时,而不是她自己。
栖云仙府有秘术,能起死回生的秘术,能占了这处曾满是妖兽的仙山,还能让此地的灵气百年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