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考生一直没睡着,此时心里万分懊悔,没有跟着李均竹做,现在光是做个饭,两根蜡烛就用的差不多了。
现在比较凉快之时,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的人答题,而他只能忍着睡觉。
跟李均竹估算的差不多,等两根蜡烛燃烧的差不多,天也蒙蒙亮了。
站起身揉了揉肩膀,没有停歇的,他开始把答案誊抄到考卷上。
估计这自己誊抄完需要多少时间,李均竹觉得这早上起床来写答案的考生们,要誊抄完真是够呛。
中午一声锣响,提醒考生们考试还有两个时辰结束,现在可以誊抄答案了。
果不其然,李均竹听到考棚里到处传来哀嚎声,还好他后半夜就开始答题,否则现在哀嚎的人群里也会有他。
直到考官开始挨个号房开始收考卷的时候,李均竹看见对面号房的考生才将将写完,鼓着腮帮子正使劲吹干墨汁。
第一场考完,李均竹在待开的考棚前遇到了周烨百,他哭丧着个脸站在门口,周围人竟都离的远远的。
李均竹走近,差点也没把自己熏晕过去:“你这是遇到臭号了?”
举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周烨百忍不住打了个干恶,无奈点了点头:“均竹可怎么办啊,我还要呆好几日。”
忍不住退后了几步,李均竹捂着口鼻点了点头:“我们回府学说,现在你离我远点。”
“我就知晓你一定有办法,所以今日虽坐在臭号,可完全没有影响我的考卷。”周烨百全然不顾周围考生可怜的眼神,得意的挑了挑眉。
“你可真行,我现在觉得你和韩放越来越像了。”实在受不了,李均竹加快了步伐。
考棚前,南北领着两个随从一直候着,直到看到李均竹的身影,他才看了看四周,迎了上去。
没想到才走进,也被臭的一个踉跄,面无表情的脸好像也裂开了个缝,憋着气,直到把几人送回府学,他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三场考试,都在傅长卿的料算之中,李均竹也安安稳稳的答完了题目。
没想到最后一场的大乾律竟不是律法,而是民生,他想起了去年在临城郡之事,这次的堤坝修建,他学到了好多。
一时脑子里交织着两种想法,一边老老实实写一篇歌颂朝廷,歌颂皇上的锦绣文章。
一边是对朝廷的徭役制度和待遇提出改革和衙门的办事效率提出改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最后天快亮时,他记起了老师对金学士的评价,刚正不阿,不迂腐,才终于下定决心起笔。
一篇名为《益其功增其效》的文章就是他这次乡试最后一场的试题。
大概来说文章里他先提出了堤坝修建时所见到的效率低下的事,然后提出工具的落后。
对办事效率的提高提出了几种建议,甚至把前世的包产到户的方法都用在这些官吏的管理方法上。
提出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结论,最后当然不免对皇帝的英明歌功颂德一番。
快速的誊抄完,写文前的忐忑都消失不见,看看手心里拉石头留下的疤痕,再想想堤坝上的那些服徭役的老百姓。
他暗暗握紧拳头,现在的他没办法提出对徭役制度的改革,以后的他一定能。
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李均竹把自己的最后一场考试的题目念给了韩放几人听。
连听了个大概的南北都深觉不妙,写了信快马加鞭的送往都城了。
几人虽然觉得一向沉稳的李均竹有些激进了,可考试已经结束了,多说也无益。
就在几人静静的等待考试结果的时候,都城里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傅长卿把还依依不舍的季长恒一脚踢回了皇宫,转身就回了磨砺院。
都城最著名的磨砺远,如果不是大门前挂着的牌匾昭告着此处,恐怕大家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处皇亲国戚的宅子。
一间三面环水的屋子里,傅长卿懒散的斜靠在踏上,脚上的鞋子已经蹬掉,这样一间明亮到头发丝都能看清的屋子,竟是磨砺院的议事堂。
“说说吧!”把手里端着的鱼食洒了些进窗外的鱼塘,傅长卿挑了挑眉毛。
“院里传来的信儿,二皇子侧妃上月派人前往边城接触王老将军,还准备购买都城北郊的无朗山。”
“十日之前,她与傅二爷在罗安巷缘来楼,会了面,而据楼里的探子回报,他们此次谈话的内容是关于王将军女儿与院长您侄子的婚事”
“至于谈话内容的册子,我已经放在您的案桌上了”边向院长禀报这段时间的事,东西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傅长卿的神色,毕竟此事还关乎傅家二房。
哪知傅长卿喂鱼食的手连停顿都没有,只是神色如常的盯着水面,缓缓的撒着饵料。
“云城郡那边的情况怎样了?算算日子均竹应该已经考完试了。”
“收到线报,公子已安全考完乡试,现正在呆在府学里等着放榜,据南北禀报,云城郡没有搜寻到二皇子人的踪迹。”
“就是,南北报李公子好像在最后一场,写了篇不太合适的文章。”东西犹犹豫豫的递上誊抄来的文章。
快速翻看了眼,傅长卿忍着心里翻腾的情绪,微微一笑:“这小子,这回撞了大运,遇到了金学士,若是其他老学究,恐怕早就落榜了。”
“你通知南北那边,以后他就跟着均竹了,若出了事让他拿命来报。”刚还轻柔的脸色凝结在眼底。
干脆把整晚饵料倒进了池塘里,水面上到处都是翻腾的鱼群,傅长卿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屑的冷哼:“堂堂一个皇子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哄的团团转,若这大乾朝交给他,我恐怕会忍不住反了去。”
“这女子跳的越欢,皇上就越不容下她,通知罗娘,二皇子的后院最近太清净了。”
“告诉流言,无朗山我们磨砺院拿下来了,今年皇上生辰这就是咱们的贺礼。”
“至于我,也该回丞相府,会会我那不安于命的二弟了,想触皇帝的逆鳞,也看他有这本事没有。”
从头听到尾的东西,神色未变的离开了议事堂,若是外人听到此话绝对会觉得傅长卿绝对存有造反之心。
可磨砺院的上下,却从未有人觉得此话是大不逆,自从十七年前的老院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边城。
这磨砺院上下对朝廷的敬畏之心早已荡然无存,这连皇上本人也知晓,若不是傅长卿压着,这些人的存在对于皇权来说就是莫大的威胁。
而感觉是听了一句家常话的东西,心里则是对傅长卿把南北留给了李均竹更为吃惊。
众所周知,这磨砺院的院长可是不受朝廷指派的,老院长临死前传给了院长,难道....
想到此,东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想到李均竹那弱不禁风的身条,不禁为磨砺院担忧起来。
第46章 看完回家
郡城的礼房内, 考官们围坐在各自的长案上紧张的阅卷中。
大乾朝的阅卷程序比较复杂,糊了名的试卷先由有秀才功名的生员们做第一道检查。
凡是有脏污,毁坏, 空白考卷,挑拣出来, 由第二道检查复查无误的廪生盖上落榜的标记, 才交由下面的人。
然后是试卷的誊录, 为了防止考官认出考生的字,考卷的内容将会统一誊录在空白试卷上,由第四道检查的官员检查无误, 盖上自己的官印。
然后才能送到, 负责阅卷的考官手上, 五位考官统一打圈的卷子, 则交由主考官。
最后才是找到誊录的对应卷子, 由考官综合考虑字与内容, 来决定出解元与亚元的名次。
只要解开糊名条, 上报都城的翰林院,这举人的功名基本上就是确定了。
坐在上首的金学士兴致缺缺的批阅着底下学政们传上来的考卷,今年的最后一场考试所出的题目别出心裁, 是他思量许久做的决定。
哪想,看到现在, 全都是些花团锦簇,华丽辞藻堆砌而成的华而不实的文章,甚至还有些考生明晃晃的都是拍朝廷的马屁。
“嘶-”直到底下传来一声倒吸气的声音,吸引了金学士的目光,他看到角落的冯学政不可置信的把卷子递给了旁边的柳学政。
两人甚至还交头接耳的交谈了起来,好半晌两人才在卷上画上了圈, 接下来传到下个学政时也重复了之前的动作。
最后五个学政都犹犹豫豫的画上了圈,直到卷子递到他手里,通篇看下去他才知晓为何。
这位考生的文章用朴实的句子阐述了自己游学时的所见,提出了官府做事的效率低下。
最后竟还提出了解决的方法,直到文章的结尾才用爷爷和自己的生活差别,恭赞朝廷和皇上的英明决断。
“这小子,文章都快写完了,才知晓害怕,补了个不伦不类的结尾。”金学士抚着花白的胡须,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底下坐着的几位学政。
几乎没有停顿,他拿起朱砂笔,在卷子上画了个圈,把卷子放在了前十名的那叠里,他甚至还听到了底下有人放心的呼出了口气。
直到原卷子送到了金学士的手里,他招呼了一直频频张望的几位学士上来共同阅卷,当李均竹的考卷撕开糊名展露在众人面前时。
不仅金学士满意的眯了眼睛,连其他的学政们也微微点着头。
手指在卷上轻点着,看大家都看向他,金学士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怎么不是解元,此子的文章可是难得的务实,咱们大乾朝可是正需要这样的官员。”冯学政不可思议的惊呼。
其他学政也露出不赞同的目光,纷纷不解的想出声给李均竹争取下。
“怎么?你们几位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本官还以为你们要做缩头乌龟呢!”金学士满眼促狭的笑了笑。
这才知晓自己被捉弄了的几人不禁面红耳热的互相看着,他们心里是非常欣赏此子的文章。
可若强出头,上面对这文章不满意,对他们的仕途也有影响,本想着由金学士顶头,上面万一怪罪下来,也可保住自己的官职。
“咱们朝廷是需要这样踏实的官员了,可若是这孩子做了出头鸟,恐怕也会被这朝中的有心之人盯上。”
“就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还不至于就被盯上吧。”柳学政不可思议的问道。
“众位虽在学政任职,但恐也知晓,最近二皇子到处笼络人才已经到了连皇上都发现的地步了。”
“这一个解元不出意外的话都能中会试,你们觉得二皇子派的人会放过这机会?”
“要想护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平安的到达会试,这解元和亚元虽之相差一个名次,可名头却相差甚远呢,各位说呢!”
扫视了一圈几位学政的表情,金学士满意的看到众人脸上都流露出赞同的样子,他拿起朱砂笔在卷子上写了个贰。
大乾朝十九年的乡试在一个艳阳天里,终于到了揭榜的日子。
这是李均竹第一次亲自来看榜,拥挤的人群比前几次更甚,他站在人群里随着人群晃动。
周围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全都是同样的焦急表情,他想起了家里的爷奶,想起了肯定还在家里等待他回昆山县的家人。
他猜徐夫子和何夫子一定也在焦急等待,甚至想到了还在襁褓中的牙子,脑子里纷纷乱乱的。
看李均竹应该是思绪复杂,周烨百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由韩放开路,三人拼命的往前挤去。
刚挤到榜前,韩放就眼尖的看见贴榜的官差正在往上贴着榜,全然顾不上早已经乱七八糟的衣衫,三人睁着眼盯着。
榜一贴好,李均竹不自觉的从后面的排名开始往上扫着,经由最后一场考试,他对自己的成绩不报什么希望。
突然肩膀被拍的生疼,他转头看向“凶手”,韩放还在激动的指着榜单,“均竹,你中了,第二名,亚元。”
心跳漏了一拍,李均竹僵硬着头看像了韩放指着的地方,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静静的贴在第二的位置。
考试时的犹豫,考完的失落,对家人的愧疚,此刻都完全释放,让他也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只能跟着韩放重重的点了下头。
调整了自己的心绪,李均竹还在榜上找起了周烨百韩放二人的名字,终于在四十七名的位置看到了周烨百,韩放很不幸的坠到了榜尾倒数第三的位置。
尽管如此,挤出人群的三人还是受到了众多看榜考生嫉妒的目光,韩放拍着胸口乐的手舞足蹈;“我终于对家里有个交代了。”
“你说的是,我第一场坐在臭号旁,出了考棚我就知道考砸了,还好均竹后来给我制的面罩,这没落榜我就满意至极了。”
好像又想起了自己在臭号的日子,周烨百头摆的跟拨浪鼓一样。
看了看周围痛哭,咒骂的落榜考生,李均竹觉得自己几人再留在恐会成为众矢之的,连忙拉着两人往府学赶。
等接待完来报喜的官差,他们几人就可以离开府学,回家报喜。
一般的考生参加完举人试后,都会沉寂两年,或到处游学,或去书院学习。
傅长卿临走之时,已经给李均竹留下了傅府的地址,叮嘱他考完乡试,过完年就启程前往都城,继续跟着他学习。
虽不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李均竹也只能在家呆上几个月。
所以匆匆拜别了府学的教习,与杨成泰约好都城再见,李均竹一行人便启程回昆山县去了,而这会李均竹身后还跟着个背着行礼的南北。
没经历过土茶村之事,韩放只以为南北只是傅长卿留给李均竹的小厮,就算如此他还是羡慕的眼都红了。
为此李均竹也只是笑笑,人们都常说因果循环,他爷爷中的因,他来尝的果。
还没到家的李均竹当然不知晓,他中举人的消息,在昆山县都传遍了,现在他们昆山县一下出了三个举人,其中还有个亚元。
虽年后就搬进了县城,李家村的村长,还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李长河,商议给村里修举人牌坊之事。
等李均竹兴冲冲赶到了家,李长河带着家里的大人都回了李家村去了,只留下一直等着李均竹的李大山。
无奈扑了个空的李均竹,只能等明日与李大山再一同回李家村。
无处分享喜悦的他,又找去了苗方家,哪知又扑了个空,家里的仆人告诉李均竹,苗方又带着尤冰安去都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