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拉艾琳娜,又悄声的说道,“我们——你打不过他,也就是一条发带,就随他去吧。待会我给你再买一条。”
艾琳娜顿住了。
“父亲,你怎么在这里?”她下意识问道。
她并没有发现,身后原本靠在桌上的福尔摩斯也顿住了动作。
他对上伯爵的眼睛,一下子僵住了。
伯爵其实来了有一会了。
他这次也是正好和委托人约在了克拉里奇酒店吃饭。
最初他本来在家中翻阅文件,一旁的铃声却尖锐的响了起来。
侍立他身边的管家上前拉了拉绳子,不多时,就有人将电报送了上来。
伯爵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才伸手去拿那份电报。
却差点被上面的信息噎住。
“‘您的女儿于今日在我店中定下了席位’,看看,”伯爵抱怨道,“你觉得这像是她会做的吗?她不泡在事务所我就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想得起来去吃饭?”
管家接过电报,不动声色的扫了两眼。
“应该是真的,”他答道。
“太阳大概是从西边出来了——”伯爵抱怨道。
他起身,打算去看看下午的行程单,又顿住了身形,“她和谁吃饭?定的是两人席位还是三人?”
电报上自然是不会写这种东西的。
管家看了他一眼,谨慎的说,“大人,我记得您晚上正巧有位委托人,是伯克利兹侯爵想与您一起共进晚宴——”
伯爵点了点头。
“定在克拉里奇酒店吧,”他说道,“我顺便也去看看…”
看看到底是什么,把艾琳娜的魂都从建筑上勾走了。
到了酒店,伯爵才发现艾琳娜请的是她那两位邻居。
两位邻居,八成是顺便约个饭。
伯爵立刻没了兴趣,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与他一起吃饭的伯克利兹侯爵身上。
“多吃点,”他热情的说道,又推了推面前的盘子,“这里的法国菜特别好,不过还有一些菜,第一次来一定不知道。尤其是这个鹌鹑蛋鸡肉派,香醇又浓郁——”
这位伯克利兹侯爵可是向他下了一笔相当大的委托,可得热情的招待招待这位一般呆在英格兰北部、不怎么上伦敦来的侯爵。
不然,怎么好好和这位富裕的侯爵打好关系呢?
就这样吃了一会,那位坐姿端正、面色严肃的侯爵皱了皱眉。
他回头看了看侧后方的位置,似乎有点不悦,但由于自身的教养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了吗,伯克利兹侯爵?”伯爵抬头看向他,慌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发生什么了?”
那个位置,似乎就是艾琳娜他们坐着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他没看见的事情吗?
“现在这些小年轻,真的是,”伯克利兹侯爵沉声道,“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他又看了那边一眼,却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那位小姐…”他迟疑的问道,“我好像见到过。”
伯爵点了点头。
“是我的女儿,”他有点自豪的说道,“现在也是大不列颠建筑界独当一面的建筑师了。”
“那他们这是…”伯克利兹侯爵疑惑地问。
没见过女儿和两个男士吃饭,父亲却正正经经坐在这里的啊。
这是伦敦新流行的风气吗?他已经落后至此了吗?
“是我女儿的邻居,与她平素有些往来,”伯爵习以为常的答道,“应该是约着来吃上一顿饭。”
“可是,”伯克利兹侯爵扯了扯嘴角,“你女儿对面的那位年轻绅士,似乎对她有意啊。”
他看着那位正给自己倒酒的年轻绅士,又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莫尔森伯爵,一时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伯爵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边。
“什么?”他还记得保持自己的架子,努力平淡的问道,“你说的是哪位?”
伯克利兹侯爵惊愕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原来两位都是吗?伦敦人的新风尚?
“那位年轻的绅士,”他答道,又忍不住看了莫尔森伯爵一眼。
什么叫深藏不露,这就叫深藏不露啊。
“你说年轻的那位?”伯爵皱起了眉头,“不,那绝无可能。”
他肯定地说道,“大概是两人志趣相投吧。我知道,那位年轻的绅士也决定将自己的终生奉献给工作。”
“也?还有谁?”伯克利兹侯爵问道。
他意识到了伯爵似乎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我的女儿艾琳娜,”伯爵骄傲又有点心酸的说道,“虽然我没有同意,但她确实在往这方面努力,才于如今的年纪在建筑界有一席之地。”
唉,女儿太努力显得他这个父亲多没能力似的。
…好吧,希望她再努力一点,家里的事务所还等着她继承呢。
伯爵现在每天都希望艾琳娜把RIBA建筑奖章抱回家,然后回来继承家业。
他当时和艾琳娜的约定就是这个,但熬到现在,他已经实在是忍不住想休假了!
去乡村,找个山清水秀、远离人烟的地方,然后种花睡觉喝茶,这不舒服吗?
伯克利兹侯爵现在觉得伯爵是真傻了。
“可是,”他忍不住说道,“他看向莫尔森小姐的眼神——”
“是啊,”伯爵会意的附和道,“满满当当都是对同道中人的赞许。”
这在伯克利兹侯爵眼中,完全就是会错了意。
伯克利兹侯爵觉得莫尔森伯爵瞎了。
这明明就是爱慕!
“但你看,”他忍不住指向那个方向,反驳道,“他似乎正在和莫尔森小姐调情。”
他这话说的露.骨而不客气,惹得伯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你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只能警告你注意你的言行了,”伯爵恼怒地说道,“你在污蔑我女儿的清誉!”
“那他们的动作怎么说?”伯克利兹侯爵质问道。
伯爵摇了摇头,“你还是太看重表面了。我要让你明白,你现在的猜测简直是荒谬的!”
他亲自领着伯克利兹侯爵走到了边上,“来,看看。”
伯克利兹侯爵左看右看,只能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动作。
他动了动嘴唇,却看见伯爵露出了一个忧愁的表情。
“看,”伯爵这样说道,“我女儿,被夺走了发带,却还是在尽力的和他讲道理。”
多善良的女孩,虽然喜欢督促(逼)人工作了点,但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伯爵都不忍心听下去了。
没想到福尔摩斯喝醉后居然喜欢漂亮的发带,如此奇怪的喜好,和他那位热爱甜食的兄长倒一点都不一样。
抢谁的不好,还偏偏就抢走了艾琳娜的那条,把她惹得生气了。
这不是找打吗。
伯爵想呵斥福尔摩斯,想到他那身厉害的格斗术,又有点发怵。
这家伙喝醉了,万一打他怎么办?艾琳娜帮他挡的话,他也舍不得啊。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家里也不缺一条缎带的钱。
更何况以家里的财力,就算发动全伦敦找上一条同样款式的缎带也没问题的,没必要和醉汉争这个。
伯爵丢下了站在一边的伯克利兹侯爵,上前一步,拉住了艾琳娜,劝了两句。
然后对上了福尔摩斯那双虽然微微眯起,但犀利的一如平常的眼睛,以及他怀里露出一角的缎带。
伯爵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不对啊!”他高声道,“小福尔摩斯,你没醉!”
作者有话要说:伯爵:猫猫警惕.jpg,猫猫炸毛.jpg福:要遭。
顺便补充一句,这个绑缎带梗是舍友和我说的哈哈哈哈哈前段时间很流行的,大意是:男朋友把女朋友的发绳戴在手腕上,意思自己已经“有主”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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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city of stars
艾琳娜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下。
装醉的?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福尔摩斯,却见他伏在桌子上,头枕在手上,看不见脸,但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微不可见的起伏,看起来完全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但那条缎带还好端端的系在他的右手上,随着他的动作坠在桌边,微微的颤动着。
艾琳娜又看了一眼伯爵。
不管怎么样,先把父亲弄走吧,不然感觉越搅和事情越不对了。
“父亲,”她问道,“你还有事吧?”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一般都是有应酬或者是有约要谈,更何况边上的侯爵还有点不高兴的看着这边呢。
伯爵现在就是非常气愤。
怎么,刚刚还睁着眼,现在居然还装睡?他以为装睡就解决了问题了吗?
他恼火的要命,伸手就想把福尔摩斯拽起来。
要让艾琳娜看看这家伙的真面目!
却被艾琳娜拦住了。
“福尔摩斯先生睡着了,”艾琳娜轻声说道。
“睡着了??你明明知道,艾琳娜,”伯爵不敢置信的问,“他…”
艾琳娜肯定看出来了他是在装睡!怎么回事?莫非另有隐情?
“他睡着了,”艾琳娜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然后朝伯爵点了点头。
她还有点歉意的看向一边围观的伯克利兹侯爵,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到了伯爵的耳中,就完全变了个味道。
伯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显然是一种别样的暗示。
原来不是福尔摩斯在勾引他女儿,是他女儿看上了福尔摩斯?
他又看了两人一眼。
艾琳娜看向福尔摩斯的那种神态,也被他自动理解成了感觉不错,想养个顺心不打扰的情人玩玩。
他脑中迅速的盘算了起来。
虽然第一反应是生气,但现在想想,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据他所知,女王的大儿子还是风流艳史遍布法国的浪荡子,情人遍地,私生活那叫一个混乱。
这样一想,艾琳娜养个小情人完全就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但艾琳娜需要什么样的伴侣?
伯爵之前打算给她挑个地位差不多的军官或者军医,走得快,丧偶后日子舒服,还可以继续忙手上的事情,或者继承事务所的工作之类的。
但现在想一想,找一个性情乖顺,最好体贴一点,不耽误艾琳娜工作的最好。
伯爵又细细思考了一番小福尔摩斯的家世。
不是权贵,工作繁忙,并且是家中的第二个孩子,不继承大额财产,大福尔摩斯还在政府居于要职…
总而言之,是没钱,没地位,并且不怎么粘人的伴侣。
性格嘛,以他挑剔的眼光看,给艾琳娜当个情人也还算是勉勉强强。
最后,伯爵也慎重的点了点头。
他不再言语,拢了拢衣服就离开了,顺便还带上了一旁看热闹的伯克利兹侯爵。
还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他女儿的好戏这么好看吗?别看了!!
等两人回到了位置上,伯克利兹侯爵就一脸兴奋的凑到了伯爵边上。
“我就说,”他带着浓郁口音说道,“你女儿肯定和那个小子有点什么。哎,莫尔森伯爵,你确定不干预一下吗?我觉得我不应该多说,但是…”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串,完全不像是最初刻板又严肃的老家伙,兴致勃勃的就像是自己实际操作过很多次,拆散了不止一对似的。
伯爵则是一手撑着头,敷衍地点着头,看起来倒像是很认同这话的样子。
于是伯克利兹侯爵就仿佛受到鼓舞般,又继续传授起了经验。
说到一半,他看见伯爵似乎打算说话了,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打算听一听是不是要发表什么感受,以及接下来对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的处理。
比如说什么沉河啊,套麻袋啊,流放国外啊…
伯爵咳了咳,若有所思的问道,“伯克利兹侯爵阁下,你知道现在的淑女,养几个小情人要多少花费吗?”
伯爵走了,艾琳娜却又犯起了难。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没有答应,但身体慢慢的动了动。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要走了,”艾琳娜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回去了。你起得来吗?”
福尔摩斯又挪了挪身体。
他似乎并不打算起来,要把“醉酒”的状态持续到底。
艾琳娜居然感觉有点好笑起来。
这看起来倒像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这样任性?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喊来了侍者把他扶了起来,自己则是结了帐,收拾了一下几人落在位置上的东西,就站起身来。
偶然间,艾琳娜瞥见桌上自己的杯子中还有一大半酒。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不喝酒是做不出设计的,”这句话出自人性化建筑的最初提倡者阿尔瓦·阿尔托之口。
那是一位同样获得了英国皇家建筑学会的金质奖章的建筑师,虽然他现在还没出生,但不影响艾琳娜思考酒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