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汉的寡妇妻/装瞎是有代价的——绿豆红汤
时间:2021-09-07 09:33:59

  许老秀才年年感叹时运不济,难以高中不说,连个继承衣钵的儿子都没有,要不是应考太费银子,他都想要买个小妾再生个儿子试试,是不是老婆子就是一张脸好看,其他方面都拉胯。
  都要瓜熟蒂落了,自己的婆娘肚子还是没个消息,许老大越发关注他娘的肚子,家里养的鸡鸭隔三差五的被老头子强捉走一只,不是说给没出生的弟弟补脑子就是说给老娘补身子,还不能阻拦,一拦就要被讽刺“反正你也没儿子,我也不急着抱孙子,空闲多喂养母鸡,肥了给你娘坐月子吃……”
  成婚快一年了,肚子没消息,公爹又是个秀才,他能舍下脸登门要鸡鸭,还打着孝顺婆婆的大旗,哪怕气的要死,许大嫂也没敢说不给、不行、别进我家门。
  不到十个月,养了两茬鸡苗,一茬二三十只,愣是连鸡蛋都吃不上嘴,还没到下蛋的年龄就进了老头子的肚子。
  千盼万盼,许老秀才在深秋得了个老闺女,气得半个月没出门,外人背地里笑他“老来得女也要跟着坐个月子,不然见风脸疼。”
  许老大暗搓搓地松了口气,晚上亲自到鸡窝里抓只母鸡给杀了,“明早给炖上,鸡汤里再丢点面条,晌午盛一半,早点儿给娘端去,你守着她吃完,免得便宜那不要脸的了。”
  怀孕时吃了那么多鸡鸭,奶也还是不好,可能没怎么吃到自己嘴里,生下来的小丫头瘦巴巴的,哭的都细声细气的,许大嫂自己没孩子,见娃饿的直哭心里不落忍,给她用包被裹严实带出去蹭奶,东一家西一家,连老村长家产崽的母羊都没放过。
  好在小丫头嘴壮,到了满月也是个软乎乎的白嫩小娃,据说比哥姐小时候都漂亮,好歹得老头子两三分欢心,给起个名字,叫许妍。
  家里虽说有个秀才,又有田地,也与耕读传家沾了个边,日子却比村里大半人过的差,也就几个儿子大了才收回来几亩田地自己种,其他的都租给佃农,地租都在老头子手里把着。
  他是个好面子的,穿的戴的要配套,还不能有补丁,时不时的再参加个狗屁文人聚会,又不愿意收学生授课,说是浪费他学问。一大家子就靠地租和星点收成度日,几个孩子的衣服都是他穿坏的衣服改小的。
  家里比别家收入多,一家老小还吃不上肉,闻个炖肉香嘴巴里就湿津津的。
  谁人不知许老秀才是个缺了口的羊屎蛋,也就外面看着光鲜,一人吃饱全家饿着。他馋了就在外打打牙祭,家里的人被他抠搜着为他赶考攒钱,别人采野菜是为了尝鲜,他家里采野菜是为了做腌菜过冬。
  许妍小时候不知事,跟在比她小一岁的大侄子后面回家蹭吃蹭喝蹭床睡,在两家之间打转,又搭他的空跟着他阿爷认字读书。
  可惜他随了爹,读书不中用,他阿爷瞧不上,教了三五年把两个都给赶走了……
  许妍在家磨着她爹想跟着念书,嗜书如命的许老秀才只会失望地叹口气,“你又不是我老儿子,脑子投错胎了。”
  许妍被拒绝后最初还会偷摸着进书房拿书看,被发现后手心挨了戒尺的打,之后她爹还把书房门给锁上,生怕再有不知事的孩子碰脏了他的圣人书。
  许妍被她爹的举动怄的暗地里翻白眼,好在乡下可玩的多,也就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跟她爹歪缠。
  直到她八岁那年第二个侄子可以跟着学认字了,一字一顿的念书声让她路过时也跟着应和,但死活想不起来对应的字是什么样的。
  她又厚着脸皮跟着侄子重学了一遍,二侄子灵性一些,学到了写字,她也凑趣拿个棍子在地上划,偶尔她爹心情好或兴趣来了,也能手把手的教教她。
  几年下来,认的字不少,写出来的不论笔画顺序,也还能见人。
  后来兄姐娶的娶,嫁的嫁,都各已成家,老宅就只剩下头发花白的老爹老娘和十来岁的她,除了做饭,其他杂活都落在她身上。
  非逢年过节的躲不了,许妍几个哥哥路过家门都要绕个弯子,生怕见面就被粘上,平日里哪会来看眼爹娘,知情的看了也只会说老头子活该。
  因为许老秀才惯会吸儿女的血,家里兄妹从懂事就会藏钱,一旦被老头子扒拉到了不仅钱没了,人还训的跟孙子似的。成婚后建不起房子就是租村里的绝户房,也要搬走,就这样老头子还隔三差五的去踩点,时不时去打个秋风,捞不到钱也要捞嘴吃的。
  自私贪婪又好吃,孩子又是只管生不管养。
  许妍年纪大点了也知道她现在只能多认书识字,三村五里的谁不知道许老秀才的德行,娶许家的姑娘,图的就是希望媳妇明理大气,能认点把字就是赚了。
  就像大姐许妧,媒婆子牵线的时候就说“这姑娘认字,做事利巴,家里家外一手抓,长的还好,生的娃娃错不了……”所以哪怕彩礼喊的高,家里的门槛也绊倒好几个人。
  然而许老秀才收了十六两的彩礼,愣是没陪嫁一个铜板,就几床被子把大姑娘给打发出门了。
  生在这个家,有如此爹娘,万事只能靠自己。
  为了能多认点字,她爹喊她跑腿干活时,许妍就跟他讨价还价,教几个生字或是把写文章的废纸给她。不知道是人老心软还是人老事少人无趣,有个小姑娘在面前闹事他也没觉得心烦,时间久了还会故意找杂事使唤他幺妞儿去跑腿儿。
  这段时间是父女俩关系最融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偶尔打个牙祭,时不时的斗斗嘴,人看着就精神。
  一直到许妍十三岁,许老秀才觉得这近些年状态不错,决定要去考举人。但手里的银子只够打个尖住个店,哪能请人做保?田地都分出去了,剩下的五亩是族田,想卖也卖不了,只能向三个儿子搜刮。
  老头子难得的杀了自家养的鸡,站在灶门外盯着他老婆子剁鸡下锅,“记好,就这么多水,水烧滚了就小火炖。”
  “还是三指宽的小火?”
  “对,可千万别把鸡汤给我熬干了,要是拿不准就去书房找我来看。”
  “没事,我知道,你安心去看书,别操心”,许妍娘急切的摆手让她老头走,生怕让这些杂事耽搁了他看书。
  穿着整洁的老头背着手往外走,嘴里还在嘀咕:“不叫我操心?我不操心只能吃焦糊的肉,唉,还是大姑娘手巧,她嫁人了我想吃个红烧鸡都要花钱去买。”
  走到书房门口看小闺女回来了,等了一小会,看人走近了,问:“你三个兄长怎么说?来吗?”
  许妍斜着瞅他一眼,含糊的说:“你都说他们不来你都要上门找事了,敢不来?”
  “什么?嘴里含糖了?说清楚点。”
  “来,都来。”
  到了中午,像是约好了的,携家带口的一起来了,进门也不问,反正不是好事,巴不得老头子哑巴了,安静吃个饭,再各走各的。
  但菜刚端上桌,老头子就丢下个惊雷,“我要去考举人试,潜读这么些年,保准能过,就是没钱找人做保,你们一家借我八两,待我发达了成倍的还你们。”
  呵,老驴子嘴张的还怪大,八两?干脆把他儿子捆了当驴卖了算了,也省的他有理由天天去要这拿那的。
  许老大哥三个吓了一跳,拿不出只能当没听到,给婆娘孩子捡肉多的夹几块,自己舀汤泡饭,端起碗就往嘴里扒。
  “嘿,跟你们说话呢,吱个声”。
  看他们还是那副死样子,老头子狠拍桌子,“你们能不能别目光短浅,我中举了你们都不用交税款了,三俩年钱就回来了,更何况我还加倍的还你们。”
  许老大放下碗,哀声说:“爹啊,我们就地里刨食的,又要养孩子,哪来的八两?更何况你都多少岁了?孙子都快娶媳妇了,还去考什么试。”
  许老头环顾了一下三个儿媳妇,清了清嗓子,定定地说:“先去亲戚那儿周转一下,很快就还的。”
  “呵,说的好听,就你顶着花白的发髻,人傻子会选你?没两年就伸腿了”,老三瞥他一眼,“年轻的时候就没那本事,老了就别瞎做梦,免得把儿孙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没个德行。”
  他说完抱过儿子扯过媳妇就往外走,其他两家见了也起身就走,反正没钱,饭也吃了,坐再久也是瞎扯蛋。
  “王八犊子们,反了天了。”
  许妍错过了溜走的机会,只好缩坐在凳子上,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火烧自己身上了。
  过后两天,许老头书也不看了,没日没夜的去三个儿子家闹,像是迷了心窍,面子也不要了。
  最后从三个儿子那儿掏走了15两,也不顾气冲冲回娘家的儿媳妇,只是喜眯眯的说:“咋会没钱,只是没逼到时候,一群目光短浅的,只知道吃喝。”
  待声音远了,许妍从墙后走出来,大中午的她打了个冷战,第一次觉得她爹像个没心的怪物。
  三个月后,许老秀才由他二儿子陪着出发了,许妍大哥和三哥也没说什么,只盼着这饿狼真的中举,家都要被他折腾散了。
  事与愿违,名次在五十四,而前五十个成了举人,他还是许老秀才。
  老头子知道后疯狂的拽扯头发,之后大病一场,好了就神神叨叨的,说是没去烧香,又说是几个儿子闹的,把福气都折腾散了。气不顺的又去闹了两场,许家三兄弟跟他大吵一架,推搡着给送了回来,老三指着他头大声喊:“我求你了,别再上门了,我不求你帮我多少,你就当我死了,行吗?我家都要散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不拿自己生的孩子当个人。”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至始至终待在家里没出过门没出过声,只在老头发疯时哭喊的女人,无力的转过身走了。
  之后再见老头上门,直接把他挡门外面,随便他胡扯什么,休想再进门拿走任何东西。
  没了几个儿子的补贴,养老钱也给断了,许老秀才只能靠五亩出租田过日子,实在没法了就让许妍给他搬张桌子上街给人代写信去了,运气好了一天也能赚几个铜板。
  吃不上肉,他要是馋瘾犯了就拿几个铜板让许妍跑腿去买一小块儿肥肉,回去炼点油也能尝个肉腥味,涂在嘴唇上别人看了也知道他吃肉了。
  四五个铜板,也就能割手掌心大的肥猪肉,许妍跑了三四个摊子人家都不卖,小姑娘涨红了脸,再见到猪肉摊也不敢张嘴就说“割五文钱的肥肉”,怕老板像赶蚊子一样赶她,更怕周围的人笑她。
  一直走到街尾,看到一个有肉却无人光顾的猪肉摊,老板脸盖草帽仰躺在椅子上,偶尔抖动的脚让人知道他是醒着的。
  许妍回头望望,这是最后一个肉摊了,再不买就要回去挨骂,说不定饭都没得吃,不能总是腆着脸去哥嫂家蹭饭,他们过的也艰难,她仔细打量肉架子上的猪肉,故意踏踏地绕着摊子打转。
  但这人就想没听见一样,就保持那姿势不变。
  “那个……老板,我要买肉。”
  “……”
  “老板,我看到你脚动了,你醒着在。”
  “……”
  “再不起来我可就偷肉了。”
  对面晃动的黑布鞋顿了顿,转个方向继续晃。
  什么鬼人?许妍心里嘀咕。
  “真的,我就买一小块儿,五文钱的,你刀随便一划拉就成了,不耽误你睡觉。”
  椅子上的人终于摘掉了草帽,是一个满脸紫瘀的年轻男人,只见他凶神恶煞的猛站起来,碰掉了肉案上的砍骨刀。
  砰的一声,吓的许妍赶紧收回惊愕的眼睛,抖着手指着猪屁股那儿,“我要这块儿,五文钱的,别…别割多了。”
  越到后面声越小,所以当看到甩在面前的带着猪尾巴的猪臀肉,她怀疑他是没听到她的话。
  “多了,我只有五文钱”,她低着头,手里抠着已经汗湿的铜板。
  “滚。”
  许妍抬头瞅他一眼,对上视线,他更凶了。
  屠大牛不耐烦的啧一声,“给老子拿着肉滚,听不懂人话?”
  许妍惊疑的放下铜板,提着猪尾巴甩腿就跑。
  回到村里她绕了远路,敲响了村尾一家的门。许大嫂开门见是她,“小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许妍笑眯眯的小踏步进来,伸出背着的手,“铛铛铛铛,看我带了什么来?”
  “猪肉啊,你哪来的钱买的?这肉真肥,尾巴也粗。”
  许妍把来源说了,然后扯着她大嫂进了灶屋,“大嫂,你切块五文钱的肥肉下来我带回去,剩下的你给炒了,你们也尝个肉味儿,给我留块猪尾巴就成了。”
  “行。”
  ▍作者有话说:
  几年后:
  屠大牛:别管肉,带着我滚,随便滚,哪都行
 
 
第三章 
  带回去的肉块许妍没闻到味儿就没了,也不知道老头子什么时候给吃了,但考虑到他有个一心为他着想的老婆子,一直深信他说的“我吃了就是你吃了,我身体好了活长点你也能多过些好日子”这类鬼话,他能悄无声息的吃小灶也不稀罕。
  许妍想起她娘只能感叹老头子有福气,娶了个没有主见的媳妇儿,满心满意都是他。
  有点好东西她要让着辛苦读书的男人先吃,要是吃饱但没吃够,就把自己的留下来藏好,下顿热了再给他吃,有了孩子之后还从孩子嘴边抢食,“你吃不吃都行,留给你爹吃,他要辛苦奔前程,都是为了我们,我们又没用,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行了……”这句话像是绑在她舌根上,张嘴就能听见。
  老天好像偏爱她,给了她生养的能力,却抽走了最能使人屈服的母性,她还是她,成婚生子以来,永远只用对一个人服软,却也只为他。
  哪怕老头已鹤发鸡皮,成了远近闻名的又穷又抠的酸秀才,她还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他、维护他、唯他是从。
  就像现在吃韭菜鸡蛋饺子,老头子碗里净是饺子,不见丁点水,而她跟许妍碗里的饺子飘起来还能见到碗底。
  许妍埋头狂喝汤,不想被旁边老婆子拄着下巴满面慈爱的盯着老头吃饭的样子给恶心吐了。
  说她鬼迷心窍,鬼都要喊冤枉。
  ……
  家里只有杂活,许妍不想一整天都被困在家里,但凡老头出门,她都紧跟着,哪怕跑腿或是做苦力,好歹能见点事练个胆,总比在家被人阿巴阿巴地念叨来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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