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汉的寡妇妻/装瞎是有代价的——绿豆红汤
时间:2021-09-07 09:33:59

  镇上集市逢双,汇集了周围十几个村的人,这是乡下人少见的热闹。许老秀才给人写两封信赚几个铜板就耐不住了,不时的往别人摊上凑热闹,最享受别人听他高声愤然地发表见解。
  许妍守着桌子,来客了就喊她爹回来,见他甩了笔又去当令人生厌的苍蝇嗡嗡嗡去了,就自己坐在凳子上看来来往往的人。
  一个身形富态的婶子停在桌子前面打量,“丫头,你家大人呢?我想写封信。”
  许妍起身垫脚瞅瞅,一不留神老头子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想开口说让她换个摊子,但手摸到空空的口袋,咽下到嘴边的话,再次左右望望,确认看不到老头的影子。
  有些紧张的说:“刚刚还在那儿,不知道又走哪儿去了,我来帮你写,三十字两个铜板,五十字三个铜板,你琢磨下写多长?”
  那婶子仔细打量她两眼,本来想走的,但这丫头价钱都报出来了,纸笔也拿的端正,想着别处写也这个价钱就没走,“丫头行啊,会写字,来,我说你写。”
  许妍把到手的三个铜板塞进怀里,很是欣喜又有点害怕,边收拾桌子边左右打量,老头没看到倒是看到那个卖猪肉的紫淤脸,拿个木棍跟在几个混混后面,她问旁边卖针线的大娘:“大娘,那边推推搡搡的在干嘛?”
  “收保护费,每个月都要来一趟。”
  “收保护费?还有保护费?”
  她摸着还没捂热的铜板,又死活找不到老头子,第一反应就是把凳子架桌子上,搬着就要往后面巷子躲。
  “嘿,小丫头劲儿还怪大,不用跑,他们看不上我们这三瓜俩枣,我们撑死也就拿得出几个铜板,还不够他们塞个牙缝的。”大娘反手捞住桌子腿,免得这丫头惊的一蹦就跑了。
  “是吗?呵呵,那牙还挺稀疏的”,她把桌子又放好,佝着身子盯着那边,那男人脸上的紫瘀血消了不少,人又懒散的站着,看着也没那么凶恶。
  看打头的人收了钱往这边走,她赶紧撇开眼睛,等他们走过了才真正松口气,不好意思的对旁边大娘笑笑,又搭话:“他们看着也就比我大点,不费劲就能收钱,身板长的壮就是厉害。”
  “憨丫头,他们做这凭的是关系,靠身板儿吃饭的是那扛货的。”
  “我前几天去买猪肉还看到走在最后,就那脸色带紫瘀的人了,也是能干,又是卖猪肉还能有外快”,许妍向这明显了解情况的大娘打探,说不定往后要时不时的去“照顾”他生意。
  她撇撇嘴,一脸鄙夷,忖的脸上的褶子越发难看,“呵,他?能干个屁,就是个混子,他爹是杀猪匠,把他养的粗壮,整天不干正事,就跟这些人混一起找茬打架,摸两个钱就去大吃大喝,这不,前段时间估摸碰到硬茬子了,被打的比挂猪架子上的猪头还难看,他爹给他整个摊子让他做正事保个命儿,这才几天,又开始混了,可真是没娘教的。”
  许妍没有接话,哪怕这大娘再瞧不起他,人家也比她俩坐这儿摆摊喝冷风强,再怎么打架也没被抓进牢子里,可见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他爹都没骂不孝子,外人说再多也是放空屁。
  至于没娘教?她有娘也没被教过。
  而且许妍看着他们大笑着跟个螃蜞似的走路,心里不免羡慕,他们肯定不为吃穿发愁。
  这老头也不知到哪去了,都要散集了还不回来,他不在许妍偷偷摸摸的又做了两单生意,平生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铜板,可稀罕了,鼻子都吹红了也没觉得冷。
  但街上的人都走光了还没见她爹的影儿,许妍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算了,即使没回去也丢不了,她一个人坐这儿像个傻包,收摊回家的路过也招呼她回去,“散集了,快回去,别惹上事了。”
  “哎,就走的,叔你回去慢点走。”
  纸叠起来揣怀里,搬着桌子往巷子里走,放在认识的人家里,免得搬来搬去累的还是她。
  “伯娘,我来放桌子。”
  “小妍,怎么又是你送来的,你才多高,都累的不长了,你爹呢?”
  “不清楚,就开集那一会儿在,之后就不知道逛哪儿去了。”
  头上别个银簪的妇人摇摇头,拉着眼前瘦巴的小姑娘,“那中午在伯娘家吃饭,家里炖的有肉,你义和哥今天回来了。”
  “不不不,我娘在家饭都做好了,就等我回去吃”,小丫头顿感像是捏了把烙铁,急忙想脱手。
  “没事,晚上回去再吃,这天也坏不了。”
  “要回的,我爹不知道回去了没,他要是没回去我也没回去,我娘得急的跑镇上来找人。”
  许妍挣脱她的手,边跑边挥手,“伯娘,我回去了,你们一家好好聚聚,代我向义和哥问个好。”
  刚出门就撞上了人,跑的太快,自己倒被撞的一跐咧,抬眼一看,就是嘴里喊着的义和哥,还有那个紫淤脸,还没待他说话,赶忙出声,“义和哥好,你又长高了啊,伯娘在家等你呢,我先回家了。”
  “小妍,在我家吃饭。”
  “不了,我回去吃。”
  直到钻进巷子拐个弯,她才停下来慢走,揉了揉撞疼的膀子。
  “娘,我回来了,我路上碰见大牛了,把他拽回来吃个饭,我们哥俩好长时间没碰面了,对了,怎么没留小妍吃饭?”
  “留了,留不住,完全不像她爹。”
  两人进了屋,大牛问:“刚刚那小丫头是?”
  “什么小丫头,也就比你小两岁,她是我爹同窗的女儿,是个可怜的,我都大半年没见她了,愣是没长个儿,还比以往瘦了……噢,她爹就是许老秀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听人提起过。”
  *
  许妍回到家就看她爹娘已经在吃饭了,她就知道,不能对老头子有所期待,洗个手也进了灶屋盛碗饭,菜就剩个底儿了,好在还有菜油,拌着饭也好吃。
  端着饭坐门槛上,“爹,你要回来给我提前说一声不行?街上人都走光了我还傻坐那儿等你,我还以为你在谁家玩。”
  “所以说你傻啊。”
  “你……!”
  虽然被死老头子气的要死,他一外出她还做他的跟屁虫,“死丫头别跟着,老子就去串个门蹲个茅房。”
  “家里也有。”
  “茅坑满了是你挑大粪还是喊我那没良心的儿子来?”
  许妍就蹲门外边,瞅着她爹。没过一会儿,就听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柔和却让人厌烦的声音响起,“小妍,你别跟着你爹跑,他是个男人,在外是要面子的,你一个大姑娘,穿的还邋遢,老实待家里给我搭把手。”
  呕……
  许妍头都没回,冷淡的说:“我爹老了,头昏眼花的,我担心他哪回一头栽进草窝子里起不来了,那可真要等人臭了才发现的了,我跟着他就是给他搭把手”,至于她说自己穿的邋遢,许妍都当没听见,哪怕儿女对她哭喊她都不进心,何必为她的话着自己。
  “死丫头说的什么话,赶紧给我呸两声。”
  “我说的实话,呸什么呸,要呸你自己呸,我爹出来了,我走的。”
  这次她也没拦着,死丫头不说她也没想起来,读书郎老了,还是有人陪着放心些,可惜了,不是个儿子,白瞎了吃的那么些药。
  ……
  许妍再次去买猪肉,盹都不打,直接往街尾走,还好,这人在守摊,没出去收保护费。
  因为知道他跟义和哥认识,就上前凑近乎,“哥,我来割两斤肉。”
  屠大牛老远就瞅着她了,人干瘦却看着有精神,面皮还白花花的,想着这是又要来割五文钱的肉的。
  “呦,小妹妹,发财了?要割哪?你指。”
  这贱兮兮的腔调……许妍睨了他一眼,“哥,我十四了,不是什么小妹妹,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喊我小妹就成。”
  “呲……”小丫头嘴还挺利巴,胆子也肥了,这次说话没结巴。
  屠大牛想起义和说的,又看她还没满十岁的个子,挪过猪屁股划了一刀,不用秤就知道两斤出头。
  “呐,小丫头接着,大哥我都二十六了,比你大多了。”
  “……”骗鬼呢?
  她学着村里妇人的动作,上下扫两眼,“毛都没长齐,充什么大人。”
  ▍作者有话说:
  屠大牛:啧,还是个辣妹
 
 
第四章 
  认识一个人后,好像在哪都会看见他。
  年关写信、写对联的人多,许老秀才为了能过个好年,每逢集市他场场必赶,当然收入也不错,哪怕手被冻的通红,看见后面闹哄哄挤着的人他也是乐眯缝了眼。
  许妍把手缩进袖子里给她爹磨墨,这天儿要一直在砚台里碾磨,以免结了冰写不流畅浪费了纸。
  两只手交替着不停转圈打磨,但手腕还是酸疼,为转移注意力,她其他时候不是在心里临摹老头写字的笔势,就是听旁边的人叽叽呱呱的地说着远方的亲人、地里的收成。
  但融洽的氛围没保持多久就被糟老头子给打破了。因为有人夸他对联写的漂亮,他就高兴地咧着豁嘴在红纸上大泼文墨,直接绕过那要写信的人,只接写对联的单子。
  外面围着的大婶冲他喊:“老头儿,你这是只写对子不写信了?怎么?我们的铜板缺角还是味儿臭?”
  他头都没抬,直接当没听见。
  那人又喊一遍,他抬了下头喊下一个还是没搭理她。许妍知道,他以秀才身份为傲,自称是时运未到的潜才,骨子里装着清高,难闻铜臭,瞧不起农商。听到人喊他秀才老爷还会跟人攀谈一小会儿,心里却是觉得给人家天大的面子,这婶子直接喊他老头儿,他现在心里估摸着气炸了,却又自持身份不肯与老农老妇吵嘴。
  为避免待会儿被人掀了桌子,许妍赔笑打岔,“婶子,我爹人老心迷,估计看中了写对子钱多字少,又想借写红对联讨个好运头,你看你要不往前走几步,那儿有个童举人的学生也在代写信,那大哥生的好,你去写封信也能洗洗眼,别把时间消磨在这花白头发的老头儿身上。”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都笑了,那婶子也不气了,弯身拎起装年货的筐子瞪眼那鼓着混浊眼泡的老头,对周遭的人说:“狗眼牛心的人倒是养了个心灵嘴巧的姑娘,都是讨饭的,看不起谁呢?走,谁要写信,我们一起去看看小丫头夸的俊后生。”
  一溜趟的五六个人都走了,桌子前松散很多,知道老头在瞪她,许妍也当没看到,故作淡定的倒几滴水继续研墨。
  一直忙到中午集散,许妍把桌子送回去,又揣着铜板去寻猪肉摊,之前在街上看到脸恢复正常了闲着乱晃的小老板,他今天没摆摊,这买肉还要重新寻摸肉摊子。
  来得晚了,人家卖肉的也收摊了,还有零星两个肉摊摆着,也只剩瘦肉,人也没在摊子上守着。看样子猪蹄是买不到了,她打算在前面拐个弯去买两个馒头,早上奚落了老头,回去估摸没饭吃,好在攒的铜板带在身上,囫囵填个肚子算了。
  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别的摊子挡着,一眼就看到那人竟然在摆摊儿,肉架子上肉还不少。
  她欢快地跑过去,“哥,怎么还剩这么些肉?你摆摊出来晚了?还是早上猪肉还没送来错过时间了?”
  屠大牛看眼前这包裹严实的丫头,想着真是个脸皮厚心眼多又自来熟的,上次嘲讽他毛没长齐,这见了面人家像是忘了一样,今儿早上还看她脆着嗓子给她爹解围,但看那老头儿是个不领情的犟驴,回去不定还要挨揍,现在又嘚嘚的跑来给他买肉,真是个心大的丫头。
  他今天早上是起晚了,又去吃个饭溜个圈,回来把肉摊摆好时间也就晚了,但这没必要给这丫头说,以她那巧嘴不定还怎么奚落他,他故作不耐烦,“年纪轻轻咋一叨叨起来就没完了?买多少肉?瘦肉肥肉五花肉?”
  许妍没搭理他,反而踮着脚往肉摊子里面寻摸,“猪蹄,有猪蹄吗?这次买猪蹄。”
  高壮的小伙子想了两瞬,还是把摊子下面的筐子给勾了出来,四个猪蹄给捡起来,因为打算自己留着吃,猪蹄砍得大,还带着一小节猪腿。“你吃还是你爹吃?猪蹄烤出来香的很,而且这样烤出来的一点毛茬都没有,呐,便宜你了。”
  要是今天没抹老头面子,这猪蹄或多或少她肯定能尝个鲜,但是现在是不用想了,她打量那多出来的一截猪小腿,“哥,四个多少钱?”
  “都说便宜你了,老价钱,一个五文钱。”
  “嘿嘿,哥你真是个好人,那哥你再给我把猪蹄砍开吧,我家菜刀钝,我担心给剁坏了。”
  看人拎着油纸包迎着冷风走远了,屠大牛嘿了一声,“这丫头也不傻,知道从中打拐。”
  街上没人了,都躲回家烤火去了,屠大牛就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主儿,卖不完就不卖了呗,这大冷的天,猪肉再搁五六天都坏不了。
  他收拾收拾摊子,把桌案往门楼里一扔,挑起猪肉担也往家走,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一起收保护费的酒肉朋友,“屠哥,你家老爷子还没放过你?这都多久了,还让你出来卖肉,赚的还没赔的多,老爷子咋就死心眼,你就不是干这小事的人,他净出瞎招,我们这少了你感觉干事都没趣了。”
  屠大牛锤了他一拳,“我老子我骂没事,你们瞎叨叨是不是想打架?”
  “口误口误”,说话的讪笑一下,踢一脚身后的小厮,“没眼力见的,没见我屠哥还挑着肉担子,接过来送回去,给管家说以后去照顾屠哥生意。”
  “走,哥,我请你喝酒,小六他们都在,我们又接了个生意,你去给我们掌掌眼,看能干不能干。”
  “走,喝酒去,老头子盯的紧我馋虫都养肥了,今个非把你们喝到桌子底下去。”
  ……
  许妍走到半路上,把油纸包解开,把里面的多出来的部分给捡出来,放包馒头的油纸上,快到家了给揣进怀里,又摸摸脸,免得沾的有馒头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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