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析没回答,转而换了个杯子,瞅着他说:“我喊你是出来喝酒的。”
“不行,昨晚陪人喝到半夜,刚睡醒又被你喊来了,现在闻到酒味就反胃,你自己喝,我是喝不成了。”他不说自己也不多问,本来也就是一年难见几面的有买卖来往的关系。
黄析摇着空酒杯往窗户外面看,沉默半天,像是兴起,随口问一句:“我们镇里猪养的倒是挺好,我今年在安平县,端午的时候那儿的猪子染上了病,死了不少,下半年猪肉价飙得高,要不是离的远,我转手卖猪肉都要赚不少。”
“我们县倒是挺好,没出现这情况,不过还是别染病得好,猪肉容易坏,生猪又运不进来,我可不想吃个猪肉还抠着过。”
“哼,满嘴瞎话,猪肉就是飙到一两一斤你也吃得起。”
男人难掩烦躁:“一两一斤的猪肉比一两五十斤的猪肉好吃些?”
黄析没接话,却是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冷了脸,哼,洗不掉土味儿的泥腿子。
“杭少爷,怎么样?借你家的运粮车帮我运几趟货?刨除牛的粮食,每趟三十两。”黄析看他饭要吃完了,终于说出了约人喝酒的目的。
“什么时候?年后我家运粮也需要牛车,你家跑货的车呢?”杭家大少爷杭成辉问。
“年前这几天用,我从安平县过来,咱们县里的大人把我车给扣外面了,不许进城。”
他这一说杭成辉就明白了,问:“安平县还在闹瘟病?”
“天气冷了就没了,大人实在是小心,生怕牛身上带的有,也不想想,从安平县到咱们县里赶路都要十来天,牛要真得病半路上就死了。”黄析满心抱怨,真的大人一张嘴,下面的人跑断腿,不经脑子的一张禁令让他平白多花一二百两。
杭成辉思索片刻,想着黄析说的也对,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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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三月份,许妍的肚子有了弧度,前几个月没有反应,哪怕月事没来也还去看了大夫,生怕给搞错了。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有了反应—嗜睡,吃了饭就想睡,一睡就是大半天,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屠小葵说她娘像家里的狗一样,白天见着太阳了就睁不开眼,晚上天一黑就精神了,被她娘给拍了屁股才闭了嘴,也不敢往外嚷嚷。
杭家的两姐妹也停课大半个月了,夫子讲课打不起精神,她俩坐下面也是看的哈欠连天,许妍索性给放了假,等她反应过了再来认字,那本千字文她们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在家多练练字也好。
年后雪化了就没下过雨,地里的麦子正是拔高的时候土壤干的裂缝,村头的大堰再次挖沟放水,但地不比田,地势高还不蓄水,放水的时候需要人看着,随时在地里挖水沟引水,以免有的地方淹死有的地方干死。
前两天屠大牛和他老爹已经把麦地的水沟给清出来了,今天傍晚放水的时候,两人商量的是晚上大牛守着,白天屠老汉去看,正好家里的猪崽还不大,不用花半天去熬猪食。
许妍晚上睡不着,跟狗待在一起也玩腻了,在天黑屠大牛出门的时候,她拉住他衣袖,殷求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整天窝在家里好闷。”
屠大牛拒绝:“不行,你怀着孩子呢,哪能大半夜里跟我下地,你在家里陪小葵睡觉,白天我再拉你出门逛逛。”
许妍也不是没事找事,她这昼夜颠倒的睡觉让她打蔫,总是提不起精神,也试着白天憋着不睡,但肚子只要填饱了瞌睡就来了,忍着不睡心里就烦的厉害,想砸东西想哭,今天好不容易对出门下地有了兴趣,越是不让去越是想去。
“我注意着点,拉着你走不会给摔了,我就特别想吸口堰水浸入泥巴散出来的味儿,特馋。”
“去吧,小葵跟我睡,你俩去地里,把狗带着,门从外边锁着,什么时候瞌睡了什么时候再给送回来,反正小葵娘在家也是蹲在屋里睁俩眼睛。”两人还在磨蹭的时候,屠老汉帮忙给定了下来。
“唉……”屠大牛叹气,他怕的是大半夜被啥给冲撞了,听人家说小孩走夜路都是要插根艾草的。
“行吧,你进去把我冬天穿的大棉袄给拿上,我去提捆艾草带上。”
“好。”许妍喜眯眯的进屋翻箱倒柜,对小尾巴说:“今晚你跟阿爷睡,爹娘出去一趟,回来了再给你抱回来。”
“我也去。”
“你不去,你在家陪阿爷,你阿爷一个人在家害怕,好不好?娘去陪你爹,外面好黑,你爹不敢一个人出门。”许妍谎话连篇地忽悠小女娃。
被迫害怕的两个男人站在外面不吭声。
“那行吧,我在家陪阿爷。”
“好宝宝。”许妍揉揉她的脑袋,喜滋滋地抱着大棉袄跟着她男人出了门,唤着三条狗出来,刚走没多远就不走了,急着要回去,这是晚上要守着家门,没办法,屠大牛又给送回去。
“棉袄给我,你把艾草给抱着”,屠大牛拉着人走在田间小路上,天上的半弯月把地面照的还算亮堂,眼睛适应了黑暗也看得清路面,他走在前面主要是怕草把坑给掩着了,崴了婆娘的脚脖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十点左右
第五十五章 [VIP]
一路走来, 麦地里都有忙碌的人影,还有聊天的声音,其中也不缺女人的声音, 有的是麦地多需要夫妻俩都下地忙活, 有的只是为了做伴, 尤其是麦地靠近后山的,有一片山腰是村里的坟地。
许妍仰着头, 任由清冽的冷风扑打在脸上,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闻着风吹麦苗带来的青草香,精神大震, 脑子里厚重的闷感一扫而空。
搂住男人的腰,轻快地提拉着腿,头靠在他肩膀上蹭蹭,小声地吹着口哨。
“就这么高兴?”屠大牛摸摸她的耳朵,仔细盯着路面。
“高兴啊,更多的是轻松, 心里不憋闷了, 好舒服。”
“那就行,明晚要是还睡不着我再陪你出来。”
走到自己麦地了, 屠大牛把棉袄给她披上,“别觉得不冷,之前老头子在院子里消食的时候也没觉得冷,早上起来就发热了。”正值春天, 田间地头的野草正是葱绿, 他转悠了半天, 掰回来一棵枯死的杂树, 那干艾草当引火柴,用火石敲了好几下才给引燃。
“你在这儿待着,我上去看看,水别把泥巴冲下来把水沟给堵着了。”
“你去,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人了还能出啥事?我就在这儿等你,忙去吧 。”
火光的照耀下,许妍在这方寸之地走动,朝远处望去,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仔细盯着才能辨别到底是人影还是人高的杂草晃动造成的错觉。
“那谁家的?怎么还在烧火?有人吗?”见到火光的人扯着嗓子喊。
“有,屠大牛家的。”许妍挥手回应,颇觉得新鲜有趣。
“噢,许夫子也来守夜了”、“不是肚子里怀孩子了吗?”……
知道有人在火堆边看着,不会烧着庄稼,他们也不喊话了,只是离的近的相互嘀咕着。
后山的树丛里传来老鸹的声音,麦地里也有虫鸣,还有屠大牛走在水沟里踩水的踏踏声,给这静谧的夜晚带来另一番热闹。
随着火堆里燃烧的枯枝发出噼啪声,脚步声越来越重,许妍眯着眼睛望向地里,问:“这么快就看完了?”
“嗯,挺好,没冲垮”,蹲在田埂上洗干净脚上的泥巴,随便在裤腿上蹭两下就要去穿鞋子,被许妍呵住:“给,用帕子擦干,脚丫子的水不擦干,搁鞋子里闷一夜你又要叫唤脚趾缝里痒。”
“痒我也不怕,现在有给我挠脚的人了。”他贱兮兮的接过帕子。
许妍啐他:“你要点脸吧,也就小葵不知道干净窝囊,被你哄骗着给你抠脚。”
“她把粑粑糊我身上我也没嫌她臭,现在给她爹挠挠脚心可没脸嫌弃。”屠大牛振振有词,他现在径着小丫头还不知事的时候拿着这件事可劲的忽悠,要是不随他意,就嚷嚷着要去抹把屎也糊在小丫头身上。
屠小葵深觉得她爹稀罕她,同时又嫌粑粑脏臭,基本上是随喊随到,把她爹惯的越发不讲究。
他坐在剩下的艾草上,伸直了腿,拉着女人的手让她坐自己腿上,衣服也给拢紧,往周围看看,有种过家家的兴奋,嘴里说着:“没有那小丫头在你又会跟我斗嘴了,听着我心里舒服,在家里你一直顾着那小鬼头,我就成了给你们做饭的了。”
许妍搂着他脖子,也觉得新鲜,有种偷情的刺激,嘴里却骂他:“长着贱骨头,非得骂着才觉得舒坦,有孩子了还想过单身汉的轻松日子,想的美。”
把人往怀里搂搂,享受胸前的绵软,不怀好意的问:“等生了老二了,明年夏天我带你晚上出来走走?”
“不走,都是蚊子。”
“我还给你带艾草。”
“那也不出来。”
屠大牛没再说话,她抱着自己,又坐在自己大腿上,旁边又烤着火,两人贴着的地儿格外暖和,冬眠的蛇像是被初春的太阳烘烤着,伸着懒腰想探出洞穴。
远处的说话声好像低了下去,他凑在她耳边问:“你听没听过钻稻草垛的传闻?”
许妍动了动屁/股,听他吭了一声,咬牙憋住笑,低声说:“没有。”
“那我讲给你听,在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男人偷偷摸摸的往稻场走,钻进他在稻草垛里掏出来的洞,火急火燎的等着跟他约好的小相好,等外面响起脚步声,他一把把人给拽进来,睡在铺好的稻草铺上,悉悉索索的解开衣裳,随后响起嗯嗯啊啊的声音。”
感受到后颈皮被掐,他抬起头哑着嗓子问:“我讲得不好听?”
“不,太好听了,太详细了,像是你自己干过一样。”许妍狠掐他皮肉,同时坐在他身上扭了扭,满意地看他弓弯了腰,咬着他耳垂,含糊的问:“你钻过稻草垛?”
“没,没有,我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我听到的咋就没这么详细刺激?嗯?”
“你不是说没听过?”
“我不说没听过哪听得到你讲的?别费话,你跟谁钻的?”手掐的有些酸,索性放了手,伸下去按了按。
屠大牛被刺激的说不出话,尤其是在这有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心里又紧张又舒坦,腿都不自觉的给绷直了,在她手拿开后顿觉失落,憋着一口气赶紧解释:“我没钻过,看到过。”
拉过她的手又给放回去,脸埋在她脖颈里低声央求:“继续,打着圈按,待会儿我再给你说,好难受。”
前面拐角的地方有两个人影,手又被他捏的紧,暗骂他色胆包天,自己却也觉得兴奋,盯着前方的人影,手在衣服底下动作着。
火已经熄了,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火炭,两方人都只看得到人影,看不清动作,脚步声越来越近,屠大牛越是紧绷,随着一声“没柴了?火怎么熄了”的询问声落地,他咬着嘴下嫩肉,挡住了一声闷哼。
抚着腿上女人的背,干咳了一声,应道:“我媳妇穿的厚,烤火觉得热,就给熄了。”
手上使劲把她挪坐在艾草上,拱起一条腿,看向走过来的人:“你俩怎么来了?”
是白婶子的两个儿子。
“在地里看了一圈,我俩也没话说,之前看你这儿有火光,就想着来凑个热闹醒醒神,转过来了也只看到了火星,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没有,看水哪能回去,就打算过一会儿送我家里的这个回去。”屠大牛也没往火堆上扔柴,而是问:“我这儿有打火石和火绒,你俩要是想烤火就拿去用,我们来的时候带的有大棉袄,火烤的直冒汗。”
他俩也看到大牛媳妇披着的棉袄都落地上了,屠大牛衣服的领口也扯开了,想着有女人在,也不好久待,开口说:“那也行,把打火石借我用用,鞋打湿了夜里还有点冷。”
为怕两人多想,一直没说话的许妍拍了大牛一巴掌,笑着接话:“刚刚大牛也是脚上还有水就去穿鞋,被我说了还嫌我瞎讲究,就该让他挨冻的,还说我唠叨。”
噢,原来是吵嘴了,难怪一路走来没听见两人说话。
接过打火石,白大笑着说:“那是该让他挨冻,你好好训他,我们先走了。”
人走远了,屠大牛摸摸耳垂,倒打一耙:“我今晚又栽你手里了,东风再次压倒了西风。”
“呵,得了便宜还卖乖。”抬手拧了拧他嘴皮子。
被捏着嘴他还呵呵笑,搂住她的腰含含糊糊的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的解释呢?看谁钻了草垛子?在哪看到的?没说清楚就想赶我回去?爽劲儿过了就不认人了?”
“没有没有,既然不急着走那坐上来给我压着,黏糊的难受。”把人搬到腿上,低声说:“十七八岁的时候,跟曹万他们玩,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瞅见一个男人钻进了稻草垛,一眼我就知道是啥情况,站在树后面被迫看完了整场好戏。”
“被迫?哼,我都怀疑你有没有参与进去。”抬头扯着他脸颊肉,仔细打量他神色。
“你可别冤枉我,我也很挑食的,就只睡了你。”
“鬼话,你就尝了一口菜哪知道其他菜的味道,只有对比才能挑着吃。”她是不怎么信他老老实实的单身二十五年,而且还是混的人五人六的,不然就他老爹都要怀疑他不行了,但她也不想细究,自己都是二嫁,婚后他又没偷吃,问这些也没有意义。
“我没读过书,用错词了。”他也没追着一定要让她相信,没成婚前她都没问过,显然她也不在意这个,然后捏着她手臂,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怀疑我会参与进去?我没这么不要脸吧?”
许妍哼笑:“那谁知道,你都不要脸的看了全场了。”
“那晚没月亮,我啥都没看到。”他继续打补丁。
许妍没接话,仰头看了看月色,对他说:“你再去地里看遍水,然后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