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以往那股尖锐的少年感。
更像是某种勾引,散发出成年人特有的味道。
与雾织妥协似的摆正视线看过去,对方正低头拿起自己的黑色长裤穿上,然后套上衬衫,一颗一颗系着纽扣。
“那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也许是刚刚泡完澡的缘故,低哑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熏感,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严丝合缝。
……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不着调了。
不。
不对。
五条悟总是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不能过度相信他。
与雾织抬起眼眸,将刚刚的事情简单称述了一遍,还有被两面宿傩挖出心脏的事情,以及她的神器和伏黑惠正在拖住时间。
会瞬移的她来到五条悟面前也不过只花了三秒钟。
她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五条悟,来自于内心那股纯粹的信仰,也隐含着某种期待的指引。
这让她感到十分微妙。
“雾织酱。”
五条悟听完后来到与雾织面前,一米九的身躯对于她而言有些庞大,靠近之后更加如此。
而他垂下的眼眸总隐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思绪,被完美又巧妙地藏进阴影中不透出一丝蛛丝马迹。
只不过被这样过度注视,总能令共情能力极强的她联想到一些十分阴暗的画面。
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展露出一丝让她却步的举动,也没有久别重逢的突兀感。
五条悟……成长的速度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从前的他总将骨子里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而现在的五条悟将这股镌刻在血骨中的性格,散发的不动声色。
与其说成熟了……不如说更加可怕了。
“你应该知道,虎杖悠仁对于两面宿傩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他塌下腰身,双手撑着膝盖将视线与她齐平。
距离近到几乎贴上额头。
浓郁的香氛缠绕在两人之间,谁也当仁不让地直直伫立,像一场不肯服输的对持,任由气息混乱交叠。
“虽然悠仁是绝佳的容器并且能压制目前的两面宿傩,但将来呢?”
“悠仁不可能不老不死,也不可能永远保持清醒的意识,我跟上层的保证是让悠仁吞噬所有手指后再杀掉他。”
与雾织不语,直直望进对方那双璀璨苍蓝的眼眸。
“雾织酱这个时候来找我,明显是不希望悠仁死掉~对吧?”
说得没错。
虎杖悠仁目前不能死。
因为这样根本无法彻底解决两面宿傩。
五条悟眨眨眼睛,肆无忌惮地侵占着她周身的空气,伸手挽起她耳边的发丝卷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但明显两面宿傩也舍不得放弃这样一个复苏的机会,才会以这种形式挟制悠仁。”
“我知道虎杖悠仁还没死。”与雾织冷冷拍下他的手。
五条悟吃痛地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搓着自己手背。
“别这么凶嘛。”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占下风的感觉,这让与雾织说不出的憋屈,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五条悟和中原中也的身高调换一下。
墨色的眼瞳似有星辰闪烁,那层浅浅的薄雾恰好遮掩了内敛,与雾织蹙着眉伸手推了几下对方的胸膛,却有些意外。
没有对她开术式……?
这算什么?
猎手伪装成的猫科动物,向她露出了毛茸茸的肚子?
而且体温烫的吓人。
原来这家伙也没有外表这样多冷静。
与雾织挑了下秀眉,没有立刻移开手掌,而是趁其不备掀倒了面前这个一米九的男人。
无所谓纵容还是猝不及防,现在五条悟如果能倒在与雾织面前,其中必然有着更为隐秘而期待的目的。
她半蹲下靠近五条悟,严密的和服下摆瞬间收紧勾勒出膝盖的轮廓,手掌也顺势移到对方的衣领处。
“你把这么重要的咒物弄丢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惹出来的麻烦不是应该由你来解决?”
五条悟神经瞬间紧绷,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
哇哦。
反客为主。
苍蓝的眼眸透出隐隐的兴奋与野性,发丝在暖黄的灯光下化为浓稠的拉丝糖浆,他反握住与雾织的手腕。
纤细到微微用力便会折断的样子。
“如果先一步找到容器的是雾织,你会怎么做呢?是干脆利落的杀掉他……还是曲线救国用更加保守的方式?”
“比如,教导他?”
“……”
与雾织没有立即回答。
如果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两种选项,那么她出现在这里的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五条悟也完全知道,于是他微微掰开与雾织的手腕,胳膊肘支起自己上身凑近她。
“那么,就回到原来的轨道就可以了。”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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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连绳?”
与雾织盯着对方手中系着黄色铃铛的麻绳,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毕竟曾经被这个东西搞出过许多离谱的事情,这也是五条悟找她麻烦的关键道具。
“哎呀,这个咒具真的相当好用啊。”五条悟甩着手里的绳子转圈,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像某字母达人。
“怎么用?”与雾织蹙眉,无视掉跃跃欲试的白色大猫,回想起来:“我记得这样东西限制很多。”
当年五条悟套路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以关系作为束缚,将她关进梦境的混蛋操作。
“所谓关系的形成,是建立在束缚之上的。”五条悟推了下圆框墨镜岔开话题,坐到与雾织身边认真解释。
“没有这项制约存在,注连绳只是开启界线的普通咒具,双方都有离开或者进入的权利。”
与雾织朝旁边挪了挪,陷入了沉思。
“以两面宿傩的实力即使一根手指也能轻松开启领域,他没有用的原因我猜是因为悠仁。”
假设虎杖悠仁的意识在两面宿傩的领域中,不开启的话是无法通过任何渠道进入的。
五条悟也顺势朝与雾织那边挪了挪,手臂和手臂贴在一起相当亲密的姿势,突然高声一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
与雾织目光移到对方手中的绳子上。
“我们需要借用注连绳划分出一个区域,由此进入悠仁的意识。”
与雾织顿悟,“又是梦境?”
“没错!”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眼眉弯弯地递上手中的咒具。
说实话,与雾织不太想去探知别人梦境这种事情,但想了想还在和两面宿傩奋战的伏黑惠和神器们,不解决的话也会很麻烦。
只能试试这个方法了。
五条悟拉起与雾织的指尖细细抚过上面的脉络,感受到力量的涌动逐渐注入白色的银丝缠绕在上面。
耀眼的光芒将与雾织的脸庞照得愈发近乎透明,不染一丝烟火的意味让五条悟的眼眸变得极为柔和。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无法令人直视的她,如皎皎清辉可望不可及。
如果被拽下人间便会失去本身最耀眼的光芒,就像被冰封在五条家地下冰库的尸体,无法让人期待她睁眼的模样。
许久没有动静。
与雾织侧过脸看去却闯入一片清澈明亮的苍蓝之境。
叮——
整个世界陷入了寂静。
“以梦为界。”
两人所在的地方瞬然切换,刺目的光芒过后是一阵清爽的凉风,她视线渐渐清晰也看清了这片瑰丽的景色。
比碧蓝的海岸线还要更为无止境的蓝。
如果用世间美景来形容,也绝无第二。
与雾织在刹那间竟然想到漂浮与云端之上的高天原,那是权重神明所居住的地方,甚至比那更为壮丽辽阔。
让她有些发怔。
“那么,我们去悠仁那孩子的梦境看看吧?”
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五条悟轻声笑道,动手将绳子绑在两人的手腕上,不免有些惋惜地嘟囔:“这要是红色的多好。”
“快点。”
与雾织回过神,扯了扯手腕上的注连绳。
“好啦。”
又是一阵强光刺目,忍住不适的与雾织微微抬手遮住眼眸,而另一只手被包裹进对方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
牵手跨越世界的缝隙。
恍如这人间百年已过,而他们又隔世重逢。
与雾织不由走神。
如果五条悟是神明的话……
那么这世间一定不会再有任何神明了。
与雾织在落地的瞬间收回思绪,也松开了对方的手。
结果在下一秒又被重新牵了起来。
与雾织抬了下眼皮:“?”
“我可是咒具的主人,如果不好好跟着我的话会被排斥出去的喔。”五条悟永远都能为自己找一个有利且正大光明的理由。
不管与雾织信不信,总之如果不牵着就算不会出去也会被他踢出去,然后用一种‘叫你不听话’的语气请求再来一次。
呵。
与雾织不为所动。
“我说真的啦,啊,看见悠仁了。”
与雾织确实也没闲工夫管他了,急忙向前走。
虎杖悠仁的梦境很简单,干干净净带着少年的一丝杂乱感和青春气息,整体色调是暖橘色,却有些偏灰。
“五、五条老师……?”
薄藤色发丝的少年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后抬头愣住了。
为什么五条老师会在这里?
而且牵着一个女孩子?
“哟,看样子你很有精神嘛。”五条悟自然地用空余的手打招呼,“能感应到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能……伏黑同学和其他人还在拖住那家伙……”虎杖悠仁的嗓音有些哽咽,神情也无比沮丧。
所以这哪里像有精神的样子。
与雾织盯着虎杖悠仁的侧脸,不仅身上带着血迹与伤痕,断掉的两只手在这里并没有被接回去。
是打从心底里拒绝两面宿傩的存在,所以意识中的自己没有接受宿傩的反转术式?
“啊好像见过你……”虎杖悠仁这才注意到与雾织,仰着脑袋看她,口中喃喃:“好像从很久以前就见过……”
“嗯。”
与雾织落在他身前,伸出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
五条悟也被扯近了一步,却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看着这一切。
从指尖泛出的白色光芒缠绕在虎杖悠仁的断手处,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断手恢复如初,惊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又垂下眼帘:“谢谢……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
“……我已经死了吧。”
尾音带着微不可闻的轻颤,哽咽又无助。
说到底只是十五六的少年,尽管体质与接受能力非常强大却也有脆弱的地方,场景忽然转变成了一间病房。
爷爷临死前对他说的话,竟然成了他心中的诅咒。
“你在为死去而难过,还是为不正确的死去而难过?”与雾织也垂下眼帘,冷清的声音唤不醒任何沉迷失败其中的少年。
“我、我……呜啊……”
虎杖悠仁有些崩溃地哭出声,泣不成声的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但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
不应该。
不应该。
他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选择,又有什么能力去指引他人正确的死亡?!
他看见了与雾织和五条老师的强大,无论是谁都能对付现在的两面宿傩,而他除了拖后腿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与雾织与五条悟皆没有出声,静静听着少年哭泣哽咽的音节。
直到病房逐渐被黄昏覆盖,五条悟刚想伸手揉一揉对方的脑袋却又停了手,笑着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小孩子,不过悠仁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孩子了。”
“特、特别?因为我是、容器吗?”
虎杖悠仁哭得话音也在断断续续,可是他没有办法成为五条老师口中期待的样子。
“不是喔。”五条悟仰头指了指窗外的黄昏,“因为就算这样悠仁的梦境也只是黄昏而已,你有一颗永不蒙尘的心啊。”
虎杖悠仁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所指的窗外,语调沙哑:“可是……昏黄过后不就是夜晚了吗。”
“但是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五条悟忽然笑了起来,扭头对与雾织反问:“不是吗?”
少年的颜色当然止于黄昏。
“夜晚是你明白所有后还能倘然接受的颜色。”与雾织淡淡出声,“永远不要惧怕黑夜,那是世间规律,自然法则,以及平静的自我。”
“……”
虎杖悠仁眼中的泪光折射出一丝茫然。
“哈。”五条悟爽朗地笑出声,又被与雾织这一眼瞪了回去。
两人从头到尾的轻松氛围似乎有些感染到虎杖悠仁了,甚至有一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的错觉。
他打了几个嗝,注视着与雾织的眼眸,虔诚地询问:“那么,我怎么样才能对抗宿傩……抵达那样的夜晚。”
与雾织的目光倏然柔和下来,她用指尖剐蹭着虎杖悠仁脸颊上的血渍,与千年前的那种寺庙里的孩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