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方茶
时间:2021-09-07 09:36:28

  上眼睑慢慢抬起,陆清知眼底的红丝没有退去,浅色的瞳眸里染了薄薄的水汽,将落未落:“可是因然姐,我做不到,我舍不得。”
  许因然把脸别向一边,奇怪,她在这个圈子里披荆斩棘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交过手,什么事没经历过,心硬得像石头,所以才走到今天。
  竟然还会难过,竟然还会流泪。
  半晌无言。
  过了会儿,许因然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可能真的关她一辈子。”
  “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她留在这里,我要带她去法国。”
  “她不会跟你走。”
  “我有我的办法。”
  陆清知拿出一张照片,应该是从某张合照上剪下来的,照片上的女人极美,对着镜头笑,透出不谙世事的天真。
  “这个……”眉眼之间总觉得熟悉,许因然细看,惊讶,“这是桑宁的什么人?”
  竟然和桑宁有五六分相似。
  “她叫桑采葭,桑宁的亲生母亲,法语老师,现在定居在法国。”陆清知解释道,而后神情一顿,讽笑,“知道被剪掉的那个人是谁吗?”
  “谁?”
  “陆俞山。”
  陆清知很久以前见过陆俞山一面,他那个想钱想疯了的妈带他去要钱。
  陆俞山看着他们的眼神盛满了厌恶,想看着两只苍蝇,陆清知永远也忘不了。
  他们两个在那里讲价钱,陆清知乖巧地坐在软沙发上,环视那间办公室。
  房间很大,水晶灯很漂亮,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贵,桌上摆着一张合照,相框镶满了钻,有点奇怪的审美,可璀璨耀眼,相框里的那个女人很好看。
  那个就是桑采葭。
  所以初次见到桑宁他才会觉得似曾相识。
  兜兜转转,命运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点滴挂完,高烧退了大半,额头留有余热。
  大概是烧了太久,桑宁全身的骨头缝儿都疼,整个人疲乏虚弱。
  许因然给她喂了点白粥。
  “姐,”桑宁知道她是许因然,电视上见过,因为缺水,嗓子哑得快要发不出声来,“我想出去。”
  许因然递水给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听陆清知接起了电话。
  他昨天理智尽失,手机按了静音,谁都不理会,今天好了点儿,发现未接来电有几十个。
  其中有一半来自温国良。
  没想好要不要回,电话又打了过来,陆清知犹豫片刻,按下接通。
  “小陆啊,”温国良急切地问他,“看见翩翩了吗,温槿说翩翩一夜没回家,天刚亮的时候她要去找翩翩,现在人不见了,联系不上,我的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突然长了湿疹,难受得不行,明天尽量写到重逢,更新可能会晚一点,请宝子们谅解。
 
 
第39章 [VIP]
  满室寂静, 温国良的语气又痛又急,声如洪钟,桑宁虽然隔了几步距离, 也把内容听得七七八八。
  “翩翩和我在一起, 我马上去找温槿。”听见温槿找不到了, 陆清知豁然站起,眉间布满阴云。
  “啪”一声, 清脆且突兀,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水温偏烫,大半洒在被子上, 紧贴着胳膊的皮肤,许因然手很快,立刻把被子掀起来,桑宁的胳膊红了一片,她目光呆滞着,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沉默了几秒, 她终于有了反应。
  桑宁翻身下床, 全身软得像一团棉花,刚踩到地上, 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陆清知紧走几步过来要扶她,被桑宁一把甩开。
  “我的手机呢?”桑宁冷声问。
  骗她来取手机, 不过确实是修好了, 陆清知默不作声地递给她。
  “把门打开, 我去找我姐。”
  陆清知站那里没动:“你病还没好, 我去找。”
  “不需要你假好心,”缓过了那阵眩晕,桑宁努力站直,“陆清知,如果我姐出了什么事,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就一起去死,你不是想和我一起死吗?”
  “你生日。”
  他眸色黯淡:“密码是你生日。”
  这个独栋对于桑宁来说形同牢笼,终于从里面挣脱,她迅速先回了趟家,家里空空落落,没人,打给温爸没接,打电话给邻居阿姨,阿姨也得到了消息,急得不行,到处在找温槿。
  温槿那么柔弱,常年被病痛折磨,最要命的是不会说话,防备心也不足,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危险重重。
  能去哪里,到底能去哪里?
  桑宁焦灼地走来走去,拼命回忆一切温槿有可能的去处,忽然,一个名字跳入脑中——原海。
  “槿槿最近和那个戴金链子的小黄毛走得很近。”
  都怪她,忽略了对温槿更多的关心,明知道原海危险,却没有和姐姐把话说通,桑宁狠命地拍了两下脑门,自责得要命。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
  联系人里有关勇,之前关勇放话要给盛连浔颜色看,桑宁为了保护盛连浔,打算先下手为强恐吓一下他,于是从高嘉良那里要来了关勇的号码。
  这次派上了用场。
  关勇没睡醒,鼻音足,十分不耐烦:“谁?”
  “关勇,原海在哪里,我姐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关勇虽然没听出对面哑声哑气的人是桑宁,不过她说得事儿他倒是知道,警觉地问:“问这个干什么?”
  桑宁快刀切入:“我是桑宁,我再问你一遍,我姐是不是在原海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关勇也没挨过桑宁的揍,可能是因为传言听得多,自己又会脑补,所以一直对她有点畏惧,声音低了低,嘴硬道:“我怎么会知道那个要死要活的哑巴是不是和海哥在一起。”
  果然是这样。
  桑宁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勉强稳住了情绪:“地址给我。”
  “我不知道什么地址!”
  “关勇,你应该清楚,我这个人疯起来什么都不怕,”桑宁猛地抬高声音,“把地址给我!”
  关勇哆嗦了下,一个地址脱口而出:“长滨路28号。”
  桑宁立即挂了电话,拼命跑出花枝里,打了辆车直奔长滨路28号,路上把地址发给颜蔻,请求她:“颜颜,我姐在原海那里,我现在去找她,麻烦你跟蒋哥说一声,如果方便的话来帮帮我。”
  她一个人肯定危险,现在不能确定温槿是什么情况,贸然报警也不妥,最好的办法是蒋淮野能来撑场子。
  颜蔻回得很快:“翩翩你要小心,我和蒋淮野带人马上去。”
  桑宁稍微放下心,只要她能拖到蒋淮野来,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长滨路18号是独门独院,几间平房,疙疙瘩瘩的沙土墙外面简单刷了层白色涂料,红漆在正对着马路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修车”。
  大门敞着,院子很宽敞,停着两辆拆得乱七八糟的破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汽油味。
  正屋里有说话声,门紧闭,电视的声音开得震天响,桑宁攥紧手心,敲了几下门。
  “今天不修车。”里面吆喝了一嗓子。
  桑宁没应,继续敲门。
  “大李,你开门看看到底是他妈那个聋子。”原海非常烦躁。
  大李骂骂咧咧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去开门,刚想骂,看见桑宁直了眼睛:“海哥,是个娘们儿,模样长得可真带劲。”
  屋里飞着灰白色的烟雾,原海眯了眯眼往门口看,把烟从嘴边拿下来,骂他:“滚蛋,那是老子小姨子,也是你他妈能看的。”
  大李讪讪地让到一边,眼神仍瞟着桑宁。
  桑宁进来,站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问他:“原海,我姐呢?”
  原海将已经燃到头的烟直接在桌子上按灭,桌布烫出个焦黑的窟窿:“哟,你怎么知道你姐在我这儿,是不是她跟你们坦白和我搞对象的事儿了?”
  桑宁被那阵烟呛得喉咙发痒,她轻咳了声,不理他的话,目光沉冷:“我要把我姐带走。”
  “你们俩真是姐妹,都是一样的倔骨头,连句软话都不会说,”原海气笑了,那点耐心到了头,“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脑子开始发昏,脸上蒙了层不正常的潮红,好像又起了烧,桑宁想速战速决,低头妥协:“海哥,我姐身体不好,要按时吃药,我先把她带走,你想怎么样我们后续再谈。”
  “哦,你姐在我屋里头呢,刚才出了不少力,又哭又喊的,累得不行,这会儿睡着了,等醒了你再带走。”原海的态度透着狎昵。
  那一瞬间,桑宁像是处在爆炸后的废墟,漫天遍地的滚滚浓烟几乎让人窒息,她觉得天旋地转,马上就要倒下,死死地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声线不自觉地发颤:“你把我姐怎么了?”
  原海很满意看到桑宁现在的表情,他站起来,金链子晃荡着,走到她面前:“你和姓陆的那个狗崽子一夜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姐怎么了?”
  “我没有,你住嘴!”桑宁被原海几句话激得几欲发狂。
  原海重新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抽着,故意把一口烟雾吐在桑宁脸上,熏得她眼睛生疼:“温槿整天弄得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儿,想碰她一下要死要活的,又是自残又是寻死,搞得老子拿她没办法,这一赶早儿跑我这里来,求我帮她找妹妹,为了你,桑宁,温槿什么都肯答应我,我让人出去打听了下,说你跟陆清知回家一夜缠绵。”
  桑宁心中剧痛。
  “如果她不是来找我,而是去找别人,我没法想会发生什么,”原海顷刻间说得狠厉,“你也配让她付出这么多?”
  桑宁的思维近乎停滞,那层潮红退去,脸色白得不正常,她只是呆呆地问:“你把我姐怎么了?”
  “男的女的在一块,无非那点儿事,能怎么。”
  “畜生!”
  心在滴血,桑宁完全崩溃,不应该那么冲动,可是忍不下去,她一秒钟都忍不了,她看到桌子上堆着几个空啤酒瓶,头脑滚烫,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原海。
  随便抓起一个啤酒瓶“嘭”地敲碎,她用得力气很大,酒瓶碎屑飞得到处都是,桑宁手里拿着半截瓶玻碴,不管不顾地向原海扎去。
  大李见动起手来,赶紧上前帮忙,一脚踢在桑宁的膝盖上,原海动作迅速地往后撤,桑宁刺了个空,膝盖受了力,疼痛钻心,她一下摔在空地上,左手直接按在碎玻璃里。
  血色蔓延。
  “桑桑!”好像是颜蔻的声音,吵吵嚷嚷来了不少人。
  桑宁被颜蔻抱在怀里,拿衣服缠住不停流血的左手:“叫救护车,先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姐,我姐在这里……我要带我姐回家……”桑宁挣扎着要起身。
  原海被蒋淮野利落地放倒,双手钳在背后,被压制着跪在地上,双目赤红:“我要是真想动温槿,孩子都他妈给老子生下来了,还用等到现在,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但我是真心喜欢她,桑宁,我没想伤你,说那些话只是让你长个教训,温槿因为担心你一夜没睡,早上老子好话说尽哄了半天才肯睡一会儿,你倒是找来的快。”
  蒋淮野把原海一脚踹倒。
  忽地松了口气,万幸,万幸原海还有点良知,温槿没事就好。
  桑宁终于放下心,全身都在痛,说不清楚哪里最痛,左手几乎失去了知觉,颜蔻着急的脸孔在眼前越来越模糊,她渐渐陷入了昏沉。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光亮刺眼,鼻端嗅着浅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桑宁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意识逐渐回笼,她知道自己是在医院。
  烧是退下了,身体虚弱,没什么大问题,要命的是手伤。
  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动就痛得钻心。
  颜蔻在一旁守着她。
  “我姐呢?”桑宁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赶忙问。
  “槿姐没事,蒋淮野和陆清知把她送回家了,原海坏到那个份上,没把事做绝,看来是真的喜欢槿姐。”如果原海真做了什么,颜蔻毫不怀疑,不用桑宁出手,陆清知也会把他剥皮抽筋。
  好在原海识相。
  桑宁舒了口气:“那就好。”
  “倒是你,伤了手,医生说伤得不轻,可能有点麻烦。”颜蔻摸了摸桑宁手上的纱布。
  桑宁摇摇头,语气轻快不少:“没关系,就算是废了还有右手,只要我姐没事,我怎么样都可以。”
  颜蔻是独生女,和蒋淮野那个便宜哥哥也处不来,她没体会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对温槿和桑宁这样为对方愿意付出一切的姐妹情震撼又动容。
  在医院养了几天,桑宁实在待不下去,手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索性出院回家养。
  住院期间,温爸只来看过她一次,态度十分冷淡,不痛不痒地问了几句,之后没再来过,桑宁猜想大概是因为她间接导致了温槿遭遇危险,听颜蔻说温槿回家后大病了一场,烧得糊糊涂涂,只顾说胡话,所以温爸心里有气,不想搭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桑宁回家那天,温国良也在家,他坐在窄小的沙发上,本来魁梧的身躯消瘦不少,背弯着,骨头明显地凸出。
  他招招手:“桑宁,你过来。”
  温爸从来都是叫她翩翩,这会儿却叫桑宁。
  桑宁心里咯噔一下,走过来站到他面前,笑了笑:“爸。”
  温国良没抬头,直接说:“和你妈那边联系过了,一切事情包括学校都已经安排好,过几天去法国,小陆带你去。”
  桑宁心神俱惊,大声说:“为什么去法国,我说过了我不去!”
  “你必须去,”温国良的语气是极少有的锋利,他说得很快,“桑宁,你看这个家里被你弄成什么样了,我和温槿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你在这里,我们就要一直被你拖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