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打高尔夫倒是不一定有多顺手,但用来打人一定很顺手,也会更痛。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送姜父这套高尔夫球杆,她只是个还在念书的高三生,姜父就算再恼恨也只会把账算到徐父头上,或者拿姜承出气。
这两者,她都乐见其成。
徐善打开书包翻出成绩单,把它捋平整之后夹在文件夹里的第二页,背上高尔夫球杆袋慢吞吞地下了楼,去姜家。
SK财团的核心高层都聚在这附近的别墅区,姜家和徐家之间离得很近。
这边姜家的氛围是久违的轻松,因为姜承考了二等,终于压过了徐善一头,这让姜父觉得扬眉吐气,十分愉悦。
姜父性格强势,脾气也暴躁,难得露出笑容,这样的场景让姜承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又觉得幸福无比,就算他的成绩是伪造的,是假的,可此刻父亲因他感到骄傲和自豪却是真的。
只要今天不出错就好,这一整个月父亲对待他的态度都会很温和。
姜父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姜承的成绩单细细端详:“好孩子,终于赢了徐善那个贱丫头一次,让我也扬眉吐气一把。”
“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我都满足你。”
坐在一旁的姜母也一脸温柔地看着姜承,这让他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同意郑裕的提议,伪造成绩,要是早知道只需要简单地伪造一张成绩单就能够让父亲对他露出这样温和的笑,他为什么不早点做呢:“没什么想要的,父亲,我会继续努力的,把徐善狠狠踩在脚下。”
姜父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儿子。”
一家人正愉快的用着餐,中途佣人过来告知徐善过来了。
姜父放下手里的刀叉,用手帕擦了擦嘴:“让她进来。”
他没想到徐善今天会上门来自取其辱。
听到徐善来了,姜承嘴边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手里握着的刀叉磨在通透冷白的骨瓷盘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姜父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害怕什么?这次是你赢了。”
姜承紧紧握住手里的刀叉,垂下眼,遮住不安,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父亲。”
佣人为徐善引完路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姜父爽朗笑着同徐善打招呼:“善儿,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快过来坐,和我们一起用晚餐吧。”
姜父是个把掌控欲和野心都写在了脸上的人,再怎么装掩盖不住。
徐善不想多做停留,笑着摆手拒绝:“不用了,伯父,我在家已经用过晚餐了,父亲让我过来给您送文件,明天您不是要去釜山参加存储芯片二期项目的竣工仪式嘛,这是工程拨款审核表。”
姜父笑着:“辛苦你跑一趟,善儿。”
徐善摇头:“没事的,反正离的也不远。”
姜父接过文件夹之后,顺手翻开查看,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动作一顿,眉眼逐渐变得阴沉,侧头看了姜承一眼。
徐善眼底闪过笑意,放下右肩背着的高尔夫球杆袋,放到长餐桌靠近她的这一端:“伯父,您快要过生日了吧,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我听父亲说您很喜欢打高尔夫球,这是我特意给您定制的,希望您用着顺手。”
闻言,姜父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甚至遮掩不住,看向徐善的眼神也阴沉沉的。
贱丫头!
和她父亲一样让人倒胃口!
可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允许他失了体面,艰难挤出一抹笑,眼里却像淬了毒一样:“善儿有心了,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徐善笑着应声:“不用客气,伯父,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用晚餐了。”
姜母起身送徐善出去。
餐桌上只剩姜父和姜承,姜承坐在椅子上紧紧攥着刀叉,不敢抬头,他不明白父亲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徐善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连成绩两个字都没提,父亲不可能发现的。
姜父拿着文件夹,看着徐善夹在里面的成绩单,明晃晃的二等,他气血翻涌,又瞥见餐桌上摆着的高尔夫球杆袋,抬手摸了摸后脖颈,恼怒到极致,甚至无语地笑出声,瞬间暴怒,一脚将椅子踹倒,看向姜承,声音阴沉:“站起来!”
姜承甚至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不安地站起身,身子还没站直,下一秒就被姜父狠狠甩了一巴掌,踉跄了一下,手支撑在餐桌上,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漫上血腥味儿。
姜父情绪失控,满脸暴戾地走到餐桌另一端,打开徐善送来的高尔夫球杆袋,随手拿出一杆,订制的球杆精工雕琢,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拿着高尔夫球杆走到姜承身边,表情极为阴沉难看,语气暴躁:“西八,狗崽子,又输给徐善了吗?”
“现在连我都敢骗了?”
姜父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比起输给徐善的事实,姜承的欺瞒更让他恼怒:“跪下。”
父亲都这么说了,姜承哪里还不明白是徐善在文件夹里做了手脚。
徐善这个贱人!
姜承不敢反抗父亲,跪在地上默默承受着他的暴怒,高尔夫球杆一下接一下不间断地打在他背上,从骨头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姜承艰难地转头看过去。
是姜母和徐善,刚才已经告辞离开的徐善不知为何又转头回来了。
徐善似是因为看到这暴力的一幕,感到不安,蹙着眉:“伯父……”
姜父并没有掩饰的意思,但还是停下了虐打姜承的动作,沉声解释:“这孩子最近犯了点错,要好好管教一下。”
闻言,徐善眉目缓缓舒展开,还是那副清清纯纯的眉眼,却好似浸染上了一抹邪恶的艳色:“是啊,犯了错,确实要接受惩罚,父亲也是这样管教我的。”
徐善这点手段太稚嫩了,姜父这种浸淫在名利场的人一眼就能看透,不过她这手段确实直接好用,也确实激怒了他,可他不耐烦陪徐善做戏,直截了当地问:“善儿,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徐善解释:“对不起啊伯父,我来的时候好像把我的成绩单也夹到文件夹里了,出了门才想起来。”
姜父也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是吗?”
说完,拿起餐桌上的文件夹,随意翻了两下,拿出她的成绩单,冷淡地笑了一声:“真在这儿。”
徐善接过,礼貌地颔首:“那我就先走了,伯父。”
姜父也没再客套,嗯了一声。
徐善转身离开,走过玄关时放慢了脚步,回身望向跪在地上的姜承,透过格栅空隙恰巧和他对上视线,她清凌凌的眼睛在笑,无辜天真又残忍。
姜承恶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把徐善撕碎了,狠狠咬下她一块皮肉,咬的她鲜血淋漓。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手段拙劣又阴毒,可父亲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暴躁容易被激怒的人。
她甚至还送了高尔夫球杆来,她知道他会挨打,连工具都给父亲准备好了。
他没见过比徐善更冷血,心肠更恶毒的人了。
甚至还没等徐善走远,姜父就又开始了他的暴行,姜承很疼,但更多的是麻木,听着父亲的咒骂,甚至会觉得有些恍惚,每次他挨打的时候,母亲就只会捂着嘴哭。
她像朵菟丝花,柔顺听话,从不敢反抗父亲,用楚楚可怜的模样去讨人喜爱,父亲确实很爱她,她也确实是个好妻子,可她从来都不是个好母亲,她从未有一次张开双臂,坚定地挡在他身前,保护过他。
徐善的长相气质和母亲有三分相似,都脆弱,可怜,无辜,所以他更讨厌徐善,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伪善。
第5章 相遇
徐母把裴老师送走之后又反复思量了半晌,愈发觉得她说的这个办法可行,她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她自己最了解,善儿有天赋,也够刻苦,够勤奋,可在德亚高这种地方优秀的人太多了,拿一等靠的不仅仅是实力,更要看对手是谁,一直压善儿一头的那个宋璟,她也知道,是以社会关怀对象身份入学的孩子,这种家境贫穷的孩子因为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自己拼命地往上爬,那股狠劲儿是善儿比不上的。
想让她拿到一等就只能听从裴老师的建议,送她进入这个顶级的补课院接受辅导,但是需要理事长夫人从中搭桥,拜托赵夫人给善儿做推荐人。
这件事毕竟需要叨扰到理事长夫人,徐母不敢擅自行动,怕办岔了事惹徐父不悦,便去书房同他商量,询问他的意见。
徐父坐在椅子上,手里翻着近期的报表,淡淡地问:“高考协调员的情报可靠吗?”
徐母点点头,她对裴老师还是很信任的:“可靠,你也知道的,从善儿上高中开始就是裴老师一直在辅导她,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确实把善儿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徐父神情沉着,开口嘱咐:“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再去确认一下情报是否准确,如果确实可靠的话,就去拜访一下理事长夫人吧,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就交给你了。”
徐父答应了,徐母松口气,来之前她还忐忑了半天,害怕徐父不同意,毕竟丈夫和李家的关系很微妙,他自己一直也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她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不能给他添什么麻烦,可另一方面她也不甘心错过送善儿进入这个补课院的机会,现在听到丈夫同意了,面露喜色:“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徐父点点头:“希望善儿下次水平测试的成绩不要我失望。”
徐母笑着,眉眼温柔:“当然,她无条件会拿到一等。”
徐父提醒道:“理事长夫人喜欢收集高端餐具,而且过几天SA有个私人拍卖会,你去参加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餐具,拍回来,拜访夫人的时候一并送去。”
徐母本身也是一个喜欢收集高端餐具的人,SA的私人拍卖会她也收到了邀请,就算丈夫不说,她也是要去的,只是没想到理事长夫人竟然和她有同样的爱好,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有共同话题就好,方便她讨好。
徐父相信徐母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也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徐母点点头:“好,你先忙。”
说完转身出了书房,顺手带上门。
得到丈夫的支持,她就能放开手脚去做了,现在只需要专心思考怎么打动理事长夫人就好。
宋璟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落日阳光映出橘红色光影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单薄孤寂,他家住在与江南区富人聚集的汉南洞一路之隔的贫民区,和那些高耸林立的精品公寓,奢华高端的别墅区仅仅隔了一条公路,可这条路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人隔成了两个阶层,泾渭分明。
一头不知疾苦,愉快地享受生活,另一头在阴暗的沼泽里拼命挣扎着向上爬,就像他一样。
贫民区这里大多是地下室,屋塔房,火柴盒形状,方方正正狭小的出租屋,他们家就住在半地下室。
在这里地下室也分为不同的等级,根据走下去的时候要走多少节台阶,租金大有不同,向下走的台阶越多,租金越便宜,但也就意味着更暗无天日。
他们家就住在这种租金最便宜的半地下室里,整个窗户只有四分之一是露在地面上的,即使是白天,但如果不开灯的话房间里也像是黑天,阴暗潮湿,到处都是蚊虫,但只要埋起头也能欺骗自己,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麻木的生活,假装幸福,只是一旦下暴雨的话,他的家就会淹没,幸福的假象也像一碰就破的泡沫一样化为乌有。
宋璟回来的时候,宋母正在练习走路的姿势,她即将要去SK财团理事长的家里做佣人,是恩善院的一个护工给她介绍的,宋璟自幼弱听,小学前一直在恩善院接受免费的看护教育,宋母为了照顾他也进入到恩善院做护工,后来等到他戴上助听器能够正常入学,宋母也没有辞职,一直在恩善院工作,恩善院本身就是非盈利的慈善机构,她在那里上班薪水自然也不高,可宋母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她觉得儿子在这里接受了免费的教育,她理所应当要回报。
李家是顶级财阀,对于聘请的佣人要求自然也极高,宋母这个年龄,又没学历,被介绍进去也是做最低等的佣人,负责照顾花草绿植,甚至不被允许进入主厅,但所能拿到的薪水却是在恩善院的两倍不止。
李家的佣人从服装,发型到站姿,走姿全都有统一的要求标准,宋母最近一直在练习这个。
她本身就是个爱侍弄花草的人,即便是在这样破旧不堪,随时可能会被一场暴雨淹没的半地下室里,她也依然养了一盆紫罗兰,放在了最接近阳光的地方,可这里是半地下室,阴暗潮湿,就算放到窗边,能照到的阳光也有限,再怎么精心养护,这盆花也日渐枯萎。
宋璟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宋母一个人抚养他长大,这样贫穷又悲哀的日子里她依然能毫无阴霾地享受生活,愉快地度过每一天,而宋璟不行,他对于这一切都怨恨的要命,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半地下室,想摆脱他现在的命运,所以他逼着自己往上爬,总有一天他要打破这无形的屏障,跨越到另一个阶层,成为人上人。
宋璟放下书包,同母亲打招呼:“我回来了。”
宋母练习的很认真,但毕竟年岁大了,这种要培训的东西也许年轻人能做得很好,她做起来却有些滑稽,明明是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皮肤粗糙,眼角都是皱纹,但一直是笑着的:“我们帅气的儿子回来了。”
“快过来帮妈妈看看,我这个姿势标不标准?”
负责培训的人给宋母录制了视频,让她按照这个视频去练习,要经过考察,合格之后才能入职。
宋璟不赞同她去李家做佣人,声音沉沉地问:“妈,你非要去李家做佣人吗?恩善院的工作不也很好吗,你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恩善院的工作轻松些,还能按时休假,更适合你。”
“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现在做的两份兼职完全够生活费,学费的话有奖学金,今天发表成绩,我又考了一等,只要下次水平测试我再拿一次一等,就能拿到额度最高的奖学金。”
宋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笑着:“我们儿子真优秀,妈妈为你骄傲,你不懂,你现在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考上大学之后还要交很大一笔保证金,将来你还要司法考试接受辅导,这些都要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