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微微扬起下巴看他,郑裕唇边嗜着恶劣的笑。
一旦她抓住,郑裕就会松手,让她更难堪。
宋璟就在这时进来,他看见摔倒在地上的徐善,顿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微微抬起,指尖蜷缩了一下,随即克制地攥紧。
见徐善迟迟没有动作,郑裕不耐地挑了挑眉:“怎么?不想起来?”
他垂眼睨着她,像打量货物一样。
德亚高的春夏制服上衣布料薄,包臀裙短,此刻徐善摔倒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制服短袖微微向上爬了一寸,露出一截白皙莹润的腰身,可能是因为摔倒了痛吧,虽然没哭,但眼尾却红了,像簌簌春水。
也许是因为徐善这副模样太过脆弱,又或许是因为清晨打完网球的身体太过躁动,郑裕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他压下心头蔓延的躁动,漫不经心地调笑暗示:“怎么?太硬了?”
说完,把网球拍换到了另一个手,将空着的那只手递到徐善眼前:“这回可以了吧,现在起来吧。”
站在门口的宋璟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背着书包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同往常的每个早晨一样,可他现在却无法控制身体挪动脚步,听到郑裕调笑的话,觉得肮脏又恶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手背迸出明显的青筋脉络。
这边,姜承也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徐善伸出了手,眼底是遮不住的嘲讽和得意,假惺惺地开口:“徐善,走路要小心一点啊。”
“尤其是像你这种人。”
后半句他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徐善能听见。
徐善视线定在姜承朝她伸出的手上,他今天穿了长袖衬衫,袖口上褪,露出白皙手腕,内侧有青紫痕迹向上蔓延。
她眼底闪过嘲讽,抬手抓住姜承,但却没握他的手,而是抓在他的手臂上,指甲快要透过薄薄的布料陷进他肉里。
姜承痛得皱起眉,轻嘶一声。
徐善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后,就松开了手,笑了一下:“以后走路我会更小心的,提前把那些绊脚石都踢开,就不会摔倒了。”
郑裕从头到尾被徐善忽视了个彻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收回手摸了摸后脖颈,扯唇无语地笑了一下,侧头却不经意瞥见站在门口的宋璟投在徐善身上的视线,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同那些妄想爬上他父亲床的低贱女人一样,是赤.裸的觊觎。
这一刻,郑裕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就算他再怎么讨厌徐善,徐善也不是宋璟这种人能够觊觎,窥视的。
他顺着宋璟的视线望过去,徐善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放下书包,微微仰着头同前桌女生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唇边突然漾开一抹笑,雪白的肌肤同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与绿意交织在一起,生机盎然。
郑裕眯起眼睛,显得危险,压迫性十足,低声咒骂:“真是让人烦躁!”
上午的课程只有三节,生命科学,韩国史,英语,徐善吃了颗止痛片,没怎么影响上课的状态,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她去食堂用餐。
德亚高的食堂十分豪华,大片通透的落地窗,宽敞明亮,一共分为三层,高一到高三每层是分开的,采取自助餐形式。
徐善端着餐盘选好餐找了个位置坐下,在德亚高到处都是小团体,开学之初大家就会敏锐地寻找到和自己同阶层的人成为朋友,形成封闭的交友圈,如果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会被大家认为是性格不好,孤僻的人,但徐善是个例外,她没什么朋友,但又似乎同大多数人的关系都还不错。
毕竟是食堂,再怎么豪华做出来的东西也十分单调,学生们都不怎么爱吃,随随便便吃上几口就匆匆离开,只有徐善优雅地握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食物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她刚切好一块牛排,要送进嘴里,背后却突然传来许景的声音。
“尹冬,我剩了好多,浪费食物不好,剩下的这些就拜托你了。”
许景一手端着餐盘,另一只手按着尹冬的肩膀,笑盈盈的:“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些。”
说完就把自己餐盘里剩的食物全部倒进了尹冬的餐盘里,又将指尖上沾染到的污渍擦在她的制服上。
许景的同伴也这样做,都笑着:“我的也拜托你了,尹冬,谢谢。”
“我的也是哦,还有,这瓶饮料也送你了。”
女生说完之后将饮料拧开,举过尹冬头顶,尽数倒在她身上。
现在是盛夏,天气炎热,食堂提供的饮品都是冰镇过的,冰冷黏腻的饮料浇了尹冬满头,冰冷透骨,顺着她的发梢不断滴落,制服也吸饱了水紧紧贴在她身上,狼狈不堪。
看到这一幕,许景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享用午餐吧,尹冬。”
说完,双臂交叠在胸前,趾高气昂地抬步离开。
她的同伴们紧紧跟上。
徐善背对着这场霸凌,听完了全程,始终没有回过头,慢条斯理切着食物往嘴里送,直到用完餐才整理好餐具起身离开。
她吃完午饭没直接回教室,而是去了医务室,她想再去拿一些止痛药,顺便休息一下,膝盖又疼又胀,如果回教室坐在座位上只能一直蜷着,很不舒服。
德亚高的医务室按时间开放,午休时间段没有医生在,徐善不是第一次被罚跪,也不是第一次来医务室拿止痛药,很快就找到,她吃了一片后,妥善地塞进包臀裙口袋里收好,抬步走到最里侧的病床上躺下休息。
医务室里设置了很多张病床,每张床中间用白色帘子隔开,和医院病房不同,干净明亮,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甚至还放置了很多绿植。
徐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药劲上来,膝盖慢慢变得没有那么疼了。
突然门把手咔哒一声,被拧开,而后被关上反锁。
徐善缓缓睁开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
放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她相邻的病床旁,隔着白色帘子,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坐在床上,紧接着响起布料褪下的摩擦声,再然后是细细的低喘声。
徐善垂着眼,视线微微往下睨,限量款的名品鞋暴露了主人的身份,她勾唇露出轻蔑的笑。
郑裕微微仰着头,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红潮,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视线盯在手机屏幕上的人,脑海里想的却是徐善,像白山茶似的微微摇曳的脆弱感。
半晌,隔着白色帘子,徐善听着他的喘气声,缓缓开口问:“爽吗?”
徐善突然出声,郑裕被吓了一跳,他极其厌恶这种被人窥视的冒犯感,他语气冷沉烦躁:“西八,谁?”
徐善声音淡淡的:“为什么对我发火啊?”
她声音很好听,咬字轻缓,尾音微勾。
郑裕起身,皱着眉:“徐善?”
他下意识抬手攥上隔在两人中间的白色帘子,下一秒就要拉开。
徐善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别拉,我没穿衣服。”
郑裕动作瞬间僵住,不知想到了什么,面红耳热,嗓子发紧发干,像是被放在太阳下暴晒后,那种极度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倏地松开手,匆匆转身离开。
郑裕进来时把门反锁了,这会儿慌乱手有些颤,好不容易拧开,医务室的窗开着,门一打开,有风吹过,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病床旁隔着的白色帘子被风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小腿,灰色过膝袜明明好好地在她腿上套着,郑裕紧紧皱着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疯子!”
第7章 跑腿
郑裕回到教室又变得人模人样,脱掉了上午穿的那身蓝白条纹的运动POLO和黑色短裤,换回了德亚高的春夏制服,藏青色条纹袖口勾勒出线条好看的手臂,穿着同色系西裤,领口系得并不规整,德亚高的整套制服还配有同色系的领带,他也没戴。
他坐在座位上,视线遥遥看着宋璟端正的背影,指节搭在桌面上轻扣,眼神晦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妄图染指不该觊觎的东西是罪啊!
临近午休结束,徐善才回到教室,一进来就和郑裕对上视线,他并没有因为徐善在医务室撞见他做那种事情感到难堪,而避开视线,他本身就是个羞耻心不怎么强的人,反倒微微往后靠了靠身子,双臂交叠在胸前,遥遥地同她对视,黑沉沉的眸子里带着平静深海无限向下延伸的躁动。
徐善平静地移开视线,回到座位上。
明天是休息日,下午的课程排得很紧,老师也在赶本周教学内容的进度,大部分内容没有细讲,主要是针对下次水平测试的考试内容划了一些重点范围。
徐善和姜承都听的格外认真,对于他们俩来说,下一轮战争已经开始了。
课间休息,徐善握着笔,低头在认真整理笔记。
坐在教室后方的郑裕右手转着笔,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笔从指缝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他才向后挪了一下椅子起身,和他的同伴们对视一眼。
郑裕的同伴们知道他这是又盯上谁了,领会了他的意思,跟着站起身来,对视一眼,等着看好戏。
三人朝着教室后门走去,最右侧的座位上坐了一个清秀瘦弱,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是以社会关怀对象身份入学的贫困生。
郑裕看着他的背影,双手插在兜里,喊了一声:“喂,跑腿!”
男生能清晰听见郑裕朝他越走越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重重踩在他心上,他很害怕,紧紧攥着手里的笔,满是防备姿态,不敢回头。
郑裕冷淡地嗤笑一声,很快走到男生身边旁,弯下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低下头,脸颊快要贴上男生的脸,他紧紧钳着男生脖子往自己的方向靠,语气危险:“跑腿,我叫你怎么不回头啊?”
男生身子控制不住地在颤抖,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扯出抹笑,讨好地问:“你需要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郑裕搂紧了他的肩膀,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唇边嗜着无辜的笑:“怎么了?抖什么?”
“这么害怕干嘛,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叫你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用再给我当跑腿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男生不知道郑裕又在耍什么花样,只觉得浑身血液寸寸微凉,低头害怕地保持着沉默。
郑裕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一副好不容易发善心却不被相信的受伤模样:“怎么?不信?”
“是真的,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再给我当跑腿了。”
郑裕的同伴围在男生身边开口嘲讽:“怎么这副表情,不喜欢吗?还想继续给我们当跑腿?”
闻言,男生拼命地摇头,即使他清楚多半是郑裕又想出了什么新法子又来折磨他,可心底还是控制不住的升起一丝期待,如果郑裕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他每天都在祈祷能逃离这地狱,不用再被他们呼来喝去,拳打脚踢。
见男生摇头,郑裕反倒不开心了,眼神逐渐冷沉,质问:“不用给我当跑腿就这么开心?”
即使是被这样反复无常地耍弄,男生也丝毫没有脾气,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
郑裕恶劣地笑起来,像是在逗弄猫狗:“这么说你还愿意接着给我当跑腿?”
男生沉默下来,他就知道郑裕没有这么好心。
如果他说不愿意,那郑裕就会恼怒,如果他说愿意,那他就要继续在地狱里挣扎,被无休止地霸凌。
男生觉得绝望,他真的不想再做郑裕的跑腿了,说是跑腿,其实就是他们的出气筒,被泼水,挨打,罚跪都是家常便饭。
郑裕看着男生苍白的脸,勾唇:“放松,别这么害怕,我在开玩笑罢了。”
“都说了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再做我的跑腿了,怎么就是不信呢?”
男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真的吗?”
郑裕摊开手,耸了耸肩:“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男生还是不安,他不信郑裕会这么好心地放过他,分明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
果然,郑裕很快就接着开口:“但是,你要选一个接班人。”
“你不做我的跑腿了,总要有人代替你。”
“选择权交给你,你来选,那个接替你位置的人。”
男生瞬间如置冰窖,脸色苍白的吓人,在他看来眼前的郑裕比魔鬼还可怕,他这种做法无异于是在逼他成为加害者,他逃离地狱的条件和代价是把另一个人推入地狱,即使他不做郑裕的跑腿了,他的良心也会不安,会永远被负罪感和内疚感折磨着。
是他亲手把另一个人推进了地狱。
可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就算出卖自己的良心同魔鬼做交易,他也要逃离,被负罪感和内疚感折磨算什么,反正到那时生活在地狱里的人已经不是他了,心理上的折磨总要比身体上的折磨更容易忍受一些。
郑裕两只手扶住男生的脑袋,逼迫着他从教室后方望向前方所有坐在座位上的人,在他耳边轻语,像是恶魔的低吟:“选择权交给你了。”
郑裕说话的声音并不低,即使没回头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班上以社会关怀对象身份入学的人全都胆战心惊,不敢回头,唯恐和男生对上视线,被他选中拖入地狱,成为下一个被霸凌的目标。
而那些财阀后代和精英子女们却都回过头来,玩味地看着这一幕,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奇男生选中的接班人会是谁。
徐善没回头,依旧在整理笔记,往书上认真地标注,她的字很漂亮,端正刻骨,笔记也整理的很干净。
男生扫视着教室里这些人,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这些人全都是冷漠的旁观者,没有一个人在他被霸凌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哪怕是为他说句话,从来都没有,他们都是凶手!都是加害者!
在德亚高生活和学习的这段时间,阶级的概念已经潜移默化地刻入男生骨髓,他讨厌那些和郑裕一样高高在上,冷漠至极的财阀后代和精英子女,可他却不敢恨他们,也许是因为他们天生就表现出高高在上,没有同理心的傲慢模样,也让他慢慢麻木,习以为常。
现在,郑裕让他选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成为他下一个折磨对象,他不敢选这些上阶层的人,就算他们的等级在郑裕之下,可却在他之上,他害怕被报复,所以他只能将目光投向和他身份相同以社会关怀对象身份入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