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京城表小姐啊!——春绿可期
时间:2021-09-08 09:14:03

  牛老二远在西山脚下都被砸断了腿,可见斜岭被炸后的,附近的村民是何等惨绝人寰的下场。
  “表哥!”
  夜色渐浓,眼瞅着桃花林附近的人都归家离去,严惊蛰禁不住心慌意乱起来,来回在山脚徘徊了好长时间都没见到尚在山上救火的裴时臣,因而严惊蛰鼓足勇气,决定上山寻人。
  才走了两步,就听木桥对面窸窸窣窣传来说话声。
  “是表哥吗?”
  严惊蛰提着微弱的火把,小心翼翼的侧头问。
  “是我。”
  黑暗中,一身疲倦的裴时臣应声走出来,见到对岸举火的严惊蛰,裴时臣灿然一笑,上前一把将严惊蛰拥入怀中。
  “吓到了没?”裴时臣低下头问。
  严惊蛰脸红彤彤的,只不过是在夜间看不出什么。
  闻着鼻尖传来的烧焦味,严惊蛰挣扎的从男人怀中抬起头:“表哥可受伤了?我在山脚等了好久也没见表哥带人出来,还以为……还以为表哥……”
  少女声音伴着丝丝哭音,听得裴时臣心头一软,摸了摸少女蓬松杂乱的发髻,裴时臣轻笑安抚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真没伤着?”严惊蛰半信半疑。
  火把下,裴时臣乌漆墨黑瞧不出平日的半分俊朗,若非熟悉的声音,严惊蛰几乎都快认不出人了。
  裴时臣应严惊蛰的要求走到一旁转了一圈,见裴时臣真的毫发无伤 ,严惊蛰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惜了这身衣裳。”严惊蛰瞅了一眼裴时臣,旋即撇开目光掩口抱怨。
  裴时臣下意识的看向自身,这一看他倒羞赧了。
  来时的华服胸口上烧出大片的洞口,昏暗的火光下,隐隐能看到白白的胸膛,难怪表妹刚才都不敢睁眼看他。
  随意的拢拢衣裳,两人相伴往对岸走。
  “咱们这离斜岭有一段路程,为何火势还会蔓延到这?”
  路文不知从哪拿出一件崭新的衣裳给裴时臣换上,刚穿戴好,就听大树背后传来严惊蛰询问的声音。
  背对着裴时臣的严惊蛰倾耳听着动静,觉得换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慢吞吞的转身,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裴时臣。
  “表妹这般看着我作甚?”裴时臣理了理长发,半开玩笑的跟严惊蛰说话。
  “这火是不是跟九皇子有关?”严惊蛰甩开手中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用的狗尾巴草,一字一句的问裴时臣。
  “为何这么问?”裴时臣才松的眉头瞬间蹙起。
  “斜岭是九皇子的领地,里面有什么表哥最是清楚。”
  严惊蛰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不会是山谷里啐铁出了问题吧?看样式,伤了不少人,这边村有一个唤牛老二的,人搁在西山脚呢,怕是倒了霉运,活生生被斜岭飞.射过来的火石砸断了腿,人是抬回来了,但估摸着只能撑到后半夜。”
  说着,她抬手小小的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浊气感慨道:“还好咱们出来玩了,不然咱们此刻恐怕也凶多吉少。咱们住的客栈就靠近西山,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飞来一块火石……”
  裴时臣闻言面沉如水,一旁的路文跟着唏嘘:“多亏了表小姐今日有雅兴出来游玩,不然说不准咱们真的落一个和牛老二那般惨烈的下场。”
  路文的话没还没说,只听山脚东湖处骤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声。
  三人心一紧,顾不上许多,赶紧朝哭声所在地赶去。
  去了才知道,牛老二人没了。
  以往漆黑的牛家小院里此刻灯火通明,牛家人围着一块麻布盖着的尸体痛哭。
  重生回来的严惊蛰最受不了生离死别,悄悄别开眼垂首抹泪。
  “给。”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男人的帕子,帕边上绣的红针走线尤为熟悉,严惊蛰哽咽的接过帕子胡乱的擦干泪花。
  “必须找衙门要个说法!”
  哭闹一片的牛家小院里陡然哗啦一声怒吼。
  “斜岭从来没有传出有银矿的消息,突然炸了山害死老二,难道咱们牛家就这样算了不成?”
  说话的是牛老二的大哥牛老大,长的矮壮,是个鳏夫,身下有三儿一女,妻子走后便和牛老二合伙做起小生意。
  牛家靠着牛老大做豆腐牛老二卖豆腐渐渐走上富裕之路,本想着过了年哥俩各自找个婆娘过过寻常人家日子,可谁也没想到牛老二半道被砸死了。
  如果说是天灾降下火石,牛老大大约会咽下这口苦水。
  然而得知弟弟的死是因为斜岭突如其来的炸山才飞来横祸,为此说什么牛老大都觉得替弟弟不值,替牛家感到冤屈。
  “老大说的对!”
  很快就有牛家族里的人站出来支持,愤慨道:“老二一条命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走,咱们去衙门找何大人去!”
  牛家族长发了话,牛家人自然要跟随,汉子们弯腰拾扁担抄家伙什,妇女们则自发的抬起盖着牛老二的担架,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往衙门口跑去。
  走的急,抬着牛老二的担架还撞到了严惊蛰身上,还好裴时臣眼疾手快扶住了严惊蛰的腰。
  “没事吧?”
  “没事。”严惊蛰摇摇头,将视线从盖着严严实实的担架上挪开。
  牛家人一走,小院子顿时清净下来。
  裴时臣冷眼目送牛家人走出村口,眼睛一斜,示意路文跟上去看看。
  “表哥觉得牛老二的死有蹊跷?”严惊蛰下意识的问。
  裴时臣背过手,见严惊蛰问出来,不好再瞒着,便走至一旁,道:“斜岭被炸之前,临川王的人找过我。”
  严惊蛰嗓子眼猛地往上一提:“不会是临川王……”
  裴时臣默默点头。
  严惊蛰吓了一大跳,看了一眼牛家院子里站着三两村民,捂着嘴低声困惑:“临川王素来宽厚,他怎么会炸山?莫非是被九皇子逼急了才……”
  临川王在京城受困的事,严惊蛰已经听说了,所以今夜才有此想法。
  然而,裴时臣摇了头。
  顾及到牛家有外人在,两人只好踱步出门,走到山脚的小溪边。
  进入初夏的雍州,溪畔虫鸣声渐起。
  些许是今日炸山闹出的动静太大,山中草丛中隐藏的虫儿跑出来不少,最惹人眼的当属提着小灯笼的萤火虫,扑闪扑闪的小亮光,将河岸的气氛渲染的格外有情调。
  夜间微风阵阵,加之山上刚走了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熏味,严惊蛰不耐这种气味,因而捂着鼻子。
  “荷包里放了些安心的药粉,你且闻一闻换换气。”
  裴时臣大方的扯下腰间的荷包奉上,怕严惊蛰嫌弃,特意补上一句:“用的是好药材,不伤身子的。”
  说着,举荷包的手又往前动了动。
  荷包老旧,依稀瞧着上面的针线和帕子上的是出自同一个人,想必这也是柔舅母在世做缝制的。
  “给。”裴时臣伸手碰了碰严惊蛰的胳膊,示意严惊蛰接住。
  “不… 不用了表哥。”严惊蛰脸上泛着娇羞的红晕,推搡道,“我也有荷包,就不借用表哥的了。”
  说着,自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香囊放置鼻尖。
  裴时臣眉头轻扬,很是自然的收回手中的荷包,心湖却荡漾起圈圈涟漪:雍州少男少女讲究荷包配饰传情,表妹拒了他的东西,莫非对他没有旁的心思。
  可看着走在前头心事重重的少女,裴时臣总感觉事情不似他所想的那样。
  吸了几口花香的严惊蛰头脑终于清爽了许多,正欲说话时,却见身边没了人,扭头一看,三表哥落了她好几步。
  “表哥在想什么呢?”严惊蛰打趣裴时臣,“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哥在为牛老二伤心呢。”
  裴时臣清咳了一声,见少女温婉而笑,不由转头取乐:“说什么浑话,且不说我与那牛老二无根源,何故为他落泪?再说了,我又不是表妹这样的小哭猫,动不动就掉金豆豆岂非大丈夫所为?”
  “瞧表哥这话说的,见之伤心落泪和大丈夫有什么关系?”
  严惊蛰噘嘴,闻言气汹汹的迎面而怼,“牛家兄弟二人本来可以过上迎娶新嫁娘的好日子,如今牛老二丢了性命,短时间内,牛老大肯定也不会昧着良心续弦,可以说,牛老二的死,害了牛家两房人,这等惨事,表哥还笑话我哭鼻子,哼。”
  裴时臣噗嗤一笑,点点严惊蛰的额头,不咸不淡道:“你表哥我惯常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过是死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没得伤心伤情。”
  严惊蛰愣了愣,望着面前情绪遽然转变的裴时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恍然想起之前玉琴和她说过的话。
  “世子爷在府中见人三分笑,可奴婢却觉得,这府里最冷心的就是世子爷。”
  “牛家人不需要我们同情。”
  裴时臣过于娴熟的拉起严惊蛰的手,等严惊蛰察觉时,两人已经来到山脚下的木板桥另一头。
  “表哥……”严惊蛰挣脱不开手,只好找借口,“我手疼……”
  这些天的相处,三表哥对她有什么心思,其实她是懂得,只不过没有过明路,她暂时不想接受。
  娘亲嫁给爹爹以后,之所以万舅母时常辱骂她们一家,就是因为娘亲未出阁前和爹爹私下拉拉扯扯,原是小年轻之间的情趣,再有爹爹对娘亲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即便如此,万舅母依然拽着娘亲和爹爹私相授受的把柄说教了好些年。
  娘亲得病后消瘦的那般快,和这件事有很大的关联,所以娘亲临死前留给爹爹的话并不多,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有关她的婚事。
  ——没有父母之言,切勿瞒着他人与男子拉拉扯扯。
  许是看出严惊蛰话语中蕴含的不情愿,裴时臣爽快的松开手。
  小插曲转眼即逝,两人挑了块干净的草坪席地而坐。
  耳畔除了呼呼的晚风,还有牛家人敲锣打鼓的喊冤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牛家人声讨衙门的呐喊声格外的突兀。
  “表哥适才说牛家人不值得同情,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惊蛰眺了一眼远处的灯火,好奇的问裴时臣。
  裴时臣目光则片刻不离的盯着牛家人喧闹的地方,闻言面色愈发冷淡:“比之西山,斜岭离咱们这更近,咱们毫发无伤,这牛老二怎么就断了腿?”
  “你的意思是牛家人在撒谎?”
  严惊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道,“会不会是抬牛老二回来的人说岔了话?也许牛老二并不是在西山被砸断的腿,而是就在这附近?”
  “我们在山腰高处救火时没见到有火石砸过来,试问牛老二又怎会在这里被害?”裴时臣不甘示弱。
  严惊蛰暗暗点头,流水席设在宽阔的平地,几乎能将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斜岭的山被炸后,她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发现火石,由此可见,牛老二的伤势并不是在这里导致的。
  “西山不可能,此处也不可能,那牛老二是在哪受的伤?”严惊蛰纳闷的抻着下巴。
  裴时臣冷笑:“牛家人胆敢找衙门要说法,事先不可能不问清楚牛老二在何处受的伤,受伤一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为何要瞒着?可见这里头有猫腻。”
  “表哥以为,闹出这场戏的是牛老二还是牛家其他人?”严惊蛰歪着头问。
  “牛老二。”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心照不宣的齐齐认为在此事上做手脚的定是牛老二。
  “牛家是平民之家,我适才观察过了,牛老大长相虽一般,但在村子中的为人应该十分的要好,不然牛家族长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去衙门讨伐。”
  严惊蛰点点头,裴时臣瞥了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小姑娘,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刚才牛家人抬着牛老二走后,表妹你也听到了,有些嘴长的妇人讥讽牛老大没心眼太实诚,用那妇人的话说,牛老二没了,牛老大该高兴才对。”
  严惊蛰失笑,严肃道:“农妇闲着无聊,就喜欢别人家的嚼舌根子。”
  跟她万舅母一样,一张嘴恨不得长在他人身上,别人家的事都喜欢掺和一脚,不说上几句膈应人的话心里就不舒服。
  裴时臣十分赞同严惊蛰的话,亦很严肃的道:“不过,她们说的话并非全然没道理。”
  “在外人看来,牛家能有当下的荣华,多亏了牛老大从牛家老爹那学来的豆腐手艺,手艺活讲究传长不传幼,没有牛老大的同意,牛老二想做豆腐生意没门路。”
  严惊蛰颌首:“所以牛老二没了,对于牛老大而言孙损失并不重,至于牛老大为何如此伤心弟弟的丧命……”
  裴时臣威严自若的接话:“兄弟情深亦或是另有隐情,两者定有一种是真相,就目前看来,我敢断定是后者。”
  严惊蛰见裴时臣如此肯定,忽而眼神怪异,顿了顿道:“表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裴时臣眼皮子动也没动,径自承认:“斜岭的事,其实是临川王所为,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九皇子,试图在雍州造起恐慌,从而使皇上厌弃了九皇子。”
  严惊蛰脖子一哽,瞠目结舌:“临川王?!!”
  “不可能……”严惊蛰说着说着,声线骤降,“吧……”
  淑妃在世时是皇上的宠妃,即便香消玉殒,临川王作为皇子在京城也是独享皇恩,并非是嫡子长子,却是首位获封王爷并享有封地的皇子。
  再说了,临川王的亲小姨是四妃之首,形同副后。
  家族显赫,朝廷中又要声望,何必与兄弟自相残杀争夺没影的太子之位?
  严惊蛰实在想不通。
  “今日不同往日。”
  裴时臣直言道,“皇上历来就多疑,之前宠着临川王,不过是看其年纪小又有战功,就是因为有这份皇宠,促使临川王的野心加重,仅仅封王岂会甘心?如今小周后上位,临川王急了,唯恐皇上一时兴起册封九皇子为太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