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活下来的兽人们此时都红了眼眶，有的隐忍着哭泣，有的忍不住低声道：“天啊……连迪克大人也……”
其他的平民和赶来的贵族也面露遗憾和悲伤的神色。
没人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是遗憾希亚城少了一位强力的守城者，还是在伤心这世上又少了一位强大的兽人战士。
几名侍从举起了火把。
众人沉默了下来，克制着哭声。
有妇人捂住了小孩的眼睛，有伴侣相拥在一起，也有人难过地注视着。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大牧师举起权杖，面露悲悯，低声道：“他们是最勇敢的战士，至死都在守护希亚城。相信光明神会安抚他们的灵魂，护佑他们的家人。”
他接着念出一串古老的语调，这大概是某种祈祷的咒语，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权杖便亮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那道耀眼的白光照耀，却没人觉得刺眼。
“光明神回应了他的信徒！！”
“神迹降临了！”
大牧师颔首示意，侍从将火把扔到尸体堆上，很快火焰顺着布料蔓延，燃烧了木板，渐渐包裹住所有的尸体。
白光不断，众人脸上挂着惊喜，闭眼开始祈祷。
一旁的圣骑士队伍在这时默然地开始前行，穿过广场。
“阁下，教皇大人说那些秘银可以通过传送阵送回教廷。”
人群外围，一名圣骑士压低声音汇报道：“另外，教皇大人请您调查这次黑暗物种出现的原因，和出现的种族。”
“以及，教皇大人怀疑，那些黑暗物种之所以那么疯狂，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里出现了黑暗神的使者，增强了它们的力量，希亚城这次要重点搜查异教徒。”
卢西恩微微点头，他看向边上的弗诺德道：“其他各城的汇报呢？”
拖着铁箱的圣骑士队伍从他们身边路过，在刚才那名圣骑士的指示下前往教廷设立在希亚城的传送阵。
“阁下，这是所有城镇送来的汇报。”
对方递上来一份不算太厚的文件。
卢西恩扫了两眼：“只有兽人庄园一带出现了黑暗物种？”
他翻了几页，皱眉说道：“看来，这些黑暗物种跟过去相比进化了不少，他们甚至有了思考的能力，这大概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为了什么？难道迪克的庄园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吸引他们？”
弗诺德犹豫道：“难道是那些秘银？”
连他们见到那一座囚牢大小的秘银，和那些死去的兽人们身上的秘银甲时，都震惊得合不拢嘴。
那简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好好利用和打造，足以让一个团队的战士们都增强不少的实力。
都不知道这些兽人是从哪来的！
如果不是在城主的城堡内都没搜到一丁点关于秘银的线索，他们都要怀疑希亚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隐藏着反叛的心思。
从各种资料消息来看，那是迪克那伙兽人过去与黑暗阵营的战场上胜利后，从黑暗物种口中得到一个小型秘银矿的地点，隐瞒上报，联合他那一方的兽人们私藏了秘银。
“从来没听说过，黑暗物种对秘银的兴趣会让他们发狂。”卢西恩不是很同意。
他把汇报上来的文件递了回去：“秘银安全送回教廷后通知我，你再去通知剩下的队伍，分成两队，一队再跟我去搜查迪克庄园，另一队去城中各处找出异教徒。发现可能是神使的人，活捉，其他按照规定处置。”
“还有，让第一批进入庄园的那几人重新写清楚，什么叫‘赶到现场时所有黑暗物种全部化为灰烬，在场兽人全部死亡’。听清楚，我要的是细节，从进去的那一刻起，甚至包括火焰的变化，都必须写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而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卢西恩神情不悦道：“如果他们再这样对待任务，我想，圣骑士团也不需要养一群废人。”
弗诺德：“是！明白！我一定通知到位！”
“对了。”卢西恩顿了顿说，“克萝西的情绪稳定吗？”
“您放心，莫莱克家族与一位牧师交好，克萝西小姐昨夜就在光明魔法的治愈下入睡，现在情绪很稳定。克萝西小姐还表示，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她了解迪克庄园内的所有事情，她会将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卢西恩神色柔和了点说：“她一直都很坚强。”
弗诺德挠了挠头，试探着说道：“那，我可以找那位贝伊丝小姐要回我的徽章吗？”
卢西恩愣了一下：“她到现在都没找过你们？”
“没有啊。”弗诺德说，“城堡的守卫也说，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来过。”
“她居然能撑这么久……”卢西恩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私下去找找她。万一她出了事，以克萝西的性格一定会自责。”
弗诺德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希望那位小姐现在过得不错，至少不被人欺负。阁下，那我先去通知其他队伍，之后我就私下离开去寻找那位小姐。”
神像广场周围，有两个穿着平民服饰带着灰色兜帽袍的人离开了人群。
他们这样打扮的在人群中并不少，不少平民大多在这种大型场合下，都不太好意思露出自己的面庞。
“小姐，车马商铺在这边，莫尔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重新租好了马。原来那匹马也放生了。”那人小声说道。
兜帽下的少女盘起了红发，没有带任何首饰，也没有过去那些故意显眼的妆容，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她微低着头，不特意仔细看的情况下，很难有人会认出这个气质上截然不同的人是那位贝伊丝·莫莱克。
“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的。已经买好了您说的东西。”伯蒂拽紧了挎包说，“回庄园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不过您这么赶时间也要来这里，是想向光明神祈祷吗？”
林贝：“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
她胸前的斗篷下有什么东西鼓起一个包，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林贝眉头一皱，抬手把那个东西按了下去。
乌鸦的小脑袋被迫抵着她的领口。
他咬牙切齿地说：‘人类，我需要呼吸。’
‘不，你不用呼吸。’林贝很笃定。
‘人类，你不必回莫莱克。’
‘那里的一切都很寻常。’
‘你一直想从那里逃离，现在，你终于逃出……’
他的声音又变得古怪，喑哑的，却让人心脏有些酥麻。
林贝低头看了眼胸口：‘你又在念什么奇怪的吟唱？’
‘……’
乌鸦用古老神秘且听不懂的语言，语气不善地像是骂了一句。
然后把头搁在她的领口处不吭声了。
第18章
这次回莫莱克，三人行目标太过显眼，林贝只带了伯蒂一起。
之前从迪克那牵走的马容易被其他兽人认出，他们只能选择放生。
幸运的是，从庄园出来时伯蒂习惯性准备了很多金币，被抓时那些兽人之前对她看不上眼，没怎么搜身就放到后院去工作了，让她保留了一些金币在身上。
这才让他们既能租新的马，又能让莫尔暂时在小旅馆等候。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
伯蒂不会骑马，林贝虽然会骑，但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太长时间，最后比预计的时间多花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了莫莱克庄园的附近。
林贝嘴唇有一点发白，她翻身下马，然后伸手帮伯蒂下来，后者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她把背包扔到地上，马拴在一旁的树林中，走出来后说道：“先吃点东西，喝点水，保存体力。”
“好的小姐。”伯蒂气喘吁吁地说完，忍不住弯腰揉着自己的大腿，过了一会儿才从包里找出面包和水拿出来。
“你先吃。”林贝挥了挥手，然后自己走到另一边去像是在观察什么。
乌鸦飞了出来，落到一旁的树枝上。
伯蒂犹豫两秒，低头自己先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贝的背影。
要说以前，她是绝对不敢这样的，就连小姐这么吩咐她也会很惶恐，因为那多半是小姐发怒的前兆。
但是最近几天……伯蒂莫名的就觉得，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不会想要多问为什么，对方的话语里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信服而不想反抗。
真是奇怪。
伯蒂咬了口面包干想，她这几天有时候总是听了小姐的话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而且她有时候提出疑问，小姐也不会打骂她，连带着她看那只乌鸦都觉得对方没那么可怕了。
似乎是从福克老爷放弃了贝伊丝小姐后，就慢慢地改变了。
如果小姐以后都这样，那真是比在莫莱克庄园里工作还要让人开心啊。
还有莫尔那小子昨天晚上还跟她炫耀他什么事都没有，只被安排去找个好说话有能力的矮人铁匠，接下来只要在旅馆等她们回来就行。
真是羡慕。
“伯蒂，你过来看看。”林贝朝她招了招手，她声音很轻地说道，“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
伯蒂小跑着过去，顺便从包里拿出新的面包和水递给林贝，看着对方吃下几口面包后，她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远处那边的动静。
“那是克萝西小姐？”伯蒂接着看到跪在地上的布衣女孩，惊讶地忘记了手里的面包说，“天啊，那不是莱娅吗？”
“莱娅？她就是莱娅？”
“是的。小姐您可能不太有印象，莱娅是克萝西小姐的贴身女仆，就像我一样从小服侍您，她和克萝西小姐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如同亲……”姐妹一样。
伯蒂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描述词有多么不妥，赶紧拐了个弯说：“所以我才很惊讶，她怎么会跪在那，那还是庄园的大门口。天啊，来往那么多人可都看得到。”
“可克萝西小姐怎么会这么对待她……难道是莱娅做错了什么事，所以要被赶出去？”伯蒂猜想到。
林贝嘴里嚼着面包，咽下去后说：“不。她会一直跟着克萝西。”
伯蒂看了看那边一个跪在地上哭喊，一个想拉她起来似乎是要赶走，周围的仆人和偶尔路过的人都围在边上看着，怎么看都像是要赶莱娅走。
可小姐又说得很确定的样子。
伯蒂好奇道：“您这么肯定？”
“当然。”林贝说，“你慢慢看。”
毕竟，她隐约还记得书中写到教廷那部分时，这个莱娅都跟在克萝西身边，后者和男主一起在奥格斯学院里学习时，对方都在服侍她。
只是刻画的笔墨不多，导致她之前听克萝西提起莱娅这个名字时才想起来。
‘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听到你说了教廷。’
乌鸦回过头盯着她。
林贝顿了顿说：‘你猜？’
‘……’
乌鸦静静地盯着她。
这个人类将他召唤苏醒，拥有惊人的黑暗天赋。他不介意培养她。
至于契约，他从不放在心上。
但他现在已恢复三成实力，依旧看不透这个人类。
甚至无法控制。
一个普通弱小又年轻的人类，竟然拥有能抵抗他的精神力？
乌鸦的眼眸渐渐变得阴沉。
似乎，发生了一些他难以掌控的事情。
林贝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好像真的不是在赶她！”伯蒂听了一段那头的闹声，语气佩服道：“小姐，您说得不错，克萝西小姐只是为莱娅争取了自由身，不过莱娅她并不愿意，才闹出这么一副场面。”
“为什么不愿意？”
林贝注意到那边的看戏的人群渐渐围起，似乎都在劝说什么，她拉住伯蒂从侧面往庄园那小心地走去。
乌鸦在树枝上不动，整只鸟都阴森森的。
过了一会儿，它还是扑腾着翅膀跟上她。
伯蒂愣了一下，走路途中低声回道：“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会乞求小姐不要让我走。”
林贝回过头，表情奇怪道：“那是在还你们自由。”
“可是我们……要自由能干什么呢？”伯蒂纠结地说道，“离开了这里我们什么都干不了。我们只会服侍人。”
“可以试着当个学徒。”
“当学徒？可我这样的人能学什么……”
林贝说：“什么都能学。”
伯蒂怔住。
林贝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她指了指莫莱克庄园的后门，用气声说：“你之前说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都放到了老仓库？”
“对，就在后门旁边的那间木屋。”
伯蒂说：“您当时还嘱咐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连福克老爷都不行，所以我谁都没告诉。”
“很好。”
莫莱克庄园的看守跟兽人庄园的比起来，可以说简直为零。
林贝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只有看守的魔兽，负责的仆人都去了大门那围观。
乌鸦已经从空中飞进了院中。
看守院子的三头魔兽凶狠地张开嘴，站起了身子，它们感应到有人进来，正准备攻击时，看到了乌鸦。
准确的说，它们透过乌鸦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巨大的张开黑色羽翼顶着犄角的影子，那个影子漆黑得看不清面容，唯独那双眼睛赤红的令它们惊惧。
对上那双红瞳时，它们仿佛全身都被看透，似乎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它们体内的骨头化为粉碎，瞬间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