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耸肩说：“……哦。那随你。一只乌鸦还挺多秘密。”
乌鸦不甘示弱地冷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小人类秘密也不少。’
林贝能感觉得到，对方说的话里几乎没有说谎的成分。
它不加遮掩的表示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而她也从对方身上获得了某部分的力量加成。
尽管这个契约，看上去非常的古怪，还有许多要研究的地方。
但她现在也需要这份力量，而且不排斥，它也需要帮忙，双方都有所求，她会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
林贝心想，或许是受到了契约的影响，她对这只乌鸦可真是相当的宽容。
它不愿意说，她也会慢慢知道。
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林贝低头抓了抓自己的双手，看都不看地上那两人一眼，转过身一步步走下台阶，不急不慢，像是边走边思考什么，过了几秒忽然说道：“是我召唤你，你回应了我的召唤，对吧？”
乌鸦侧头看向她：‘嗯？’
“所以你得跟他们一样，喊我主人？”
林贝的声音微微上扬，她摸着下巴打量着乌鸦，另一只手还去扒拉它的翅膀挑来挑去，看上去像是在挑拣什么货物，有种微妙的猥琐。
乌鸦瞬间炸开，它扑腾着翅膀飞快地飞向空中，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手臂，红红的眼珠子像是要喷出火光来，愤怒地叫嚣：‘人类！看来是我对你的放纵，让你变得更加放肆了！’
刹那间，它的嘴里真的喷出了熊熊火焰，看上去是黑色的，可周围的空气温度猛地升高，从感受上来讲，比之前的迪克还令人感觉到恐惧。
那串火焰来势凶猛，却离林贝笔挺的鼻子有一个手指的距离。
林贝稍稍挪后了点脑袋，等温度降下来点，继续说道：“……那喊主人？”
温度再次猛升。
黑焰后方的林贝表情恢复过往的平静，她想起刚才那五个人口中低喃的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在乌鸦收起火焰后，她假假地轻叹了口气：“走吧。该回去了。”
乌鸦盘旋在空中，然后跟上她，偶尔瞟几眼。
她看上去很正常，却令它心中莫名地觉得有那么一丝奇怪。
林贝毫无留恋地迈出的步子。
在她关上后门的那一刻，庄园门口的众人终于结束了看戏和闹剧，神情轻松地回到院内。
一人推开大门，看到一楼的景象后，惊恐地张大嘴巴，尖声叫道：“出事了！来人，快来人！！”
众人吃惊地闻声而来，那人在楼梯上满脸惊惧地叫道：“老爷！！牧师阁下……天！他们都死了！”
“什么？！”
震惊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克萝西和凯思琳赶到现场，后者匆匆上楼跪到了老福克身边，手指颤抖地抚摸上福克的脸庞：“上帝啊，这可怎么办，商铺被收，福克还被人害了……”
她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夫人！”仆人惊慌叫道。
克萝西苍白着脸把凯思琳抱在怀里，无声地落泪。
莫莱克庄园里乱成一团，与他们相对的，则是安静的密林。
林贝和伯蒂先后上马，晚霞在天边掀起一道亮丽的风景，路边的小草顺着风向微微晃动，飘起一股青草的香气。
她们的速度跟来时比起来要缓慢了不少。
“小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落日时的景象……”伯蒂忍不住说道，“真的。你看那边的云，火红成片，太美了，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这个时候出来！”
林贝轻轻应了一声，她们的马缓缓停下。
乌鸦也落了到了马上，后者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珠子往自己脑袋上看，最后只能忍住喷了口气。
这大概是他们这几天，难得享受安静的时光——
“快！就是她，还有这个，该死，你们这一个小村庄就藏了这么多异教徒！”
“大人，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跟他们相处这么多年，天啊，他们不会暗中给我们下毒吧？”
“别吵了，快点，动作快点！”
有什么刺耳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平静。
林贝和伯蒂顺着声音同时向右方望去，好像一个村庄的人都聚集到了外面的平地上，离他们这边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
几名穿着白袍拿着权杖的牧师从中走了出来，还有两名穿着白色铠甲的骑士押着两个人。
那两人一个是妇人，一个是青年，他们的衣服发型非常的凌乱，脸上和手臂上都有不少划痕。
他们的表情难以形容，像是无奈中带着绝望，眼底还有一丝迷茫和困惑。
滚烫的泪珠从两人的脸颊不停地落下，沾湿了衣领，他们却腾不出手抹干眼泪。
空中燃起了大火，火堆上的十字架，前后绑住了两个人，他们认命地合上眼，在火燃烧上身时却克制不住地惨叫。
“妈妈——！！哥哥——！”
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寸头少年，他的个头才刚到人们的腰间，疯狂挥舞着手臂朝前方跑去，然而却被旁边的人伸手抱住了腰，怎么也挣脱不开。
“麦杰叔叔，放开我！混蛋！”少年嗓音哭哑着大叫着，“求求你，放开我……”
“孩子。冷静点。”抱住少年的男人把他的头埋进怀里，“他们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的哥哥。那是……”
男人哽咽了下说：“那是异教徒啊！”
“异教徒就该死！！”有人扔了个石头上去，“亏我这些年那么可怜你们，每次都多送你们一些东西，结果你们居然隐藏了这么多年！”
“有这么个黑暗的信徒在身边，天啊，光是想想就可怕，我今晚都不敢睡觉了！”
“真的要感谢这些大人，如果不是大人，我们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可怕的东西。”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人群纷纷朝前方的白袍们跪下来感谢。
百米之外的石子小路上，林贝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晚风轻轻带起她的一缕发丝。
“过了一天，教廷搜查异教徒的队伍都已经在全城展开了。”
伯蒂感叹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后知后觉地困惑道：“小姐？”
那边却有村民看了过来，在看到某一幕时，惊恐地指向她们大喊道：“乌鸦！纯黑的！天，它长得那么邪恶，那绝对是黑暗物种！天啊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大人，求你们保佑我们！”
那些被称作大人的牧师和低阶骑士望向她们，只看到两个柔弱的女孩骑着一匹马，还有那只邪恶的乌鸦。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骑士问道。
周围的村民都期盼地看着他们，眼里充满着信任崇拜和敬畏，心里充满了对黑暗的恐惧：“大人，求求你们，帮帮我们！”
牧师眯了眯眼，下令道：“拿下她们。还有那只乌鸦，既然是黑暗物种，那就扔进火里一起接受光明的净化！”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时候林贝还以为乌鸦是被迫契约的。
谁还记得他其实是个恶魔呢，望天。
第21章
“对，拿下她们！！”
“烧死那只乌鸦！”
有了骑士带队，那群瘦弱无力的村民像是有了支撑一样，懦弱胆怯的气质一下子变得激动和兴奋，神情之中带着一丝癫狂：“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黑暗物种！”
他们是最忠实的信徒，受到所谓的庇护之后，仿佛忘却了一切的害怕和担忧，疯狂地愿意付出生命。
几名牧师和那两名骑士本来也只是例行搜查，这会儿受到众人的推崇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克制不住勾起的嘴角。
他们在教廷都是最底层的人员，这也是他们经过一年的训练之后，第一次能被允许外出完成教廷的任务。
走出教廷，却被人叫做大人。
这就是教廷，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加入教廷。
一声又一声的“大人”响起，几人的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
“咳。”牧师咳嗽一声，正色道，“现在就拿下她们！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被燃烧的十字架还在他们身边，安静空旷的乡间不断响起凄唳的惨叫声，叫声越来越小，在这个已经夕阳将要落下的时间，红霞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
没有人在意，他们像是听不到叫声，眼睛直盯着石子路上的人，在牧师的一声令下，捡起附近的石头或者家门口的扫帚，还有人大胆的从火堆外围拿起一个火把，紧跟骑士的脚步。
只有那个少年神情悲伤而无助地站在原地望着十字架，一下一下地被众人冲撞。
眼看着那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冲了过来，仿佛对方下一秒会把他们撕碎，伯蒂心里一颤，她声线都有些发抖道：“小姐，小姐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现在就跑？”
她原本以为自己马上就会听到回答，或者得到什么吩咐，结果过了半晌，那群人都跑了十几米了，都没听到一点声音。
“……小姐？”伯蒂迟疑地回过头，她却不敢再多问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要黑下来的原因，她总感觉到有一丝冷意。
伯蒂隐隐觉得身后的小姐，安静的有些过分，她似乎保持这个姿势很久没动，神色沉静又或者说冷漠地让她有些不安，甚至有点害怕，害怕小姐她……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冲过来的人群已经离他们只有一半的距离。
‘你在愤怒？’
乌鸦有些怪异地看向林贝。
越是极致的愤怒，越是有股不同寻常的冷静。
林贝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她以为自己会很愤怒，愤怒到身体发颤，脸部紧绷，但她此刻却格外的淡漠而冷静，就好像这一幕对她来说——哦，果然如此。
‘人类。’
‘你想清楚你脚下的土地是受谁控制。’
这种负面情绪下，人最容易受到蛊惑，坠入深渊，献祭灵魂。
乌鸦这一次却诡异地没像过去那样诱哄她跨出那一步。
他久违的产生了一种顾虑。
‘他们可不是福克·莫莱克，也不是莫莱克那个不必记住姓名的牧师。’
林贝看了乌鸦一眼，淡淡地说：‘我很冷静。’
乌鸦：‘你冷静的让人担忧。’
林贝用一种“你仿佛有那个大病”的眼神望着他。
‘你理智的不像贝伊丝·莫莱克。’
林贝眼皮一跳。
他声调没有起伏地说道：‘你知道，贝伊丝·莫莱克现在会做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
贝伊丝会同样厌恶地看着那个十字架，眼底还会压抑着对他们的恐惧，脸上故意挂着讽刺地笑容说：烧得好。
林贝：‘我以为你会说‘你为什么不去救人’，或者让我用你的力量，杀掉你的敌人。’
‘愚蠢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救人。’
他说：‘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小姐。’
‘他们已经死了。’乌鸦飞向半空中看了一眼。
‘这里的人一直都这么无知。’他嗤笑一声说，‘异教徒也不会反抗，只会认为自己该死。’
一只石子“嗖”地射向了空中。
乌鸦的身子拐了个弯躲过。
众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加快脚步冲上前，大声叫道：“它躲过了！它居然躲过了，它绝对是有智慧的黑暗物种，不能让它活着！”
林贝翻身下马，握着伯蒂的手也帮她在地面上站稳。
伯蒂担心地说道：“小姐，他们肯定不会听我们解释，你知道的，一旦发现异教徒人们都不会放过周围任何一个有可能是黑暗物种的东西。”
“不用担心。”
‘你运气不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忽然之间，一道强烈的圣光穿透了田野，十几米远的光线瞬间照亮了众人，刺目的光芒只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捂住眼睛。
“天啊，那是什么？”
“又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好像看到了……”
村民们小声说着。
“住手！！”清朗的男声很快随着马蹄声一起冲到了跟前，对方骑着雷霆圣马，手举大剑，那股刺眼的圣光就是从他的剑上发出的。
“你们在做什么？”弗诺德停在林贝她们身前不远处，挡住了一群人的道路。
“劳伦，菲罗斯！”
他厉声地叫出最前面两个人的名字，长着雀斑有些年轻可爱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严肃：“教廷让你们来是为了搜查异教徒，而不是让你们乱用职权，煽动这些的无辜的村民为你们壮大力量，伤害两名弱小的女性！”
村民们看着他身上的圣骑士铠甲，茫然地对望，又看向前方那几名他们信任的牧师和骑士们，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是教廷的人，为什么圣骑士大人会来阻止他们，还严厉的批评他们？
那几个牧师和骑士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点汗珠。
后面的村民壮着胆子辩解道：“圣骑士阁下，我们是发现了黑暗物种才会冲出来抓捕她们，并不是故意要伤害她们。您看，那只乌鸦都还在那匹马的头上，它一点都不害怕，肯定不是普通的黑暗物种！”
弗诺德都没抬头，他看着最前面那名牧师，声音微沉道：“劳伦，需要我来提醒你吗，在波罗蒂亚的林间，它们有时可会大胆的向闲逛的人讨要浆果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