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罗夫特点了点头,“这里就是我提到的意外。红箱盗窃案已经发生了至少三十个小时,「方块K」却依旧没有立即对外公布消息。
若非他本人发生了伤亡,就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是有了顾虑不能被人找麻烦,哪怕只是有可能被找麻烦也不行。”
什么重要的事?
比如去寻宝前,一定要保证后无追兵。
这些尚且是推论。
「方块K」又怎么盯上了杰基尔医生的实验室?他的消息来源是哪里?
玛丽取出了在实验室里看到的二十六角圣诞节装饰星。
“26个角,是摩拉维亚之星。这种圣诞装饰品的来历据说与四十多年前在德国的一堂数学课相关。当时课堂上用多角星讲解多边形原理,后来被摩拉维亚教堂选成为圣诞星的象征。这一只摩拉维亚之星是被存放在大火灾资料的柜子中。”
小小的圣诞界装饰星,是不是杰基尔医生的随手一放?或者它代表某种含义,比如大火灾中的藏宝位置与谁相关?
摩拉维亚之星的起源与德国相关,而寻找大火灾藏宝的圣甲虫社也发端于德国柏林。
两者间会不会有某些内在联系?杰基尔医生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想要知道更多线索,最直接的方法是询问他。
歇洛克不由问,“那位昏迷的陌生面孔情况如何?”
“目前情况不好。厄尔森律师请了伦敦最有权威的脑科医生会诊,结论是那人清醒的可能不超过百分之一。”
玛丽也不知道这个数值是否太低,她希望有奇迹可以发生。但现实地分析,在医疗设备与药物落后的时代,昏睡的植物人能活多久也成问题。
另外,玛丽还对一件事毫无把握。“即便那个男人醒来了,他也不是杰基尔医生。我检查了整个实验室,没有一张纸明确记录变身药剂,恐怕只有杰基尔医生本人知道配方与制作步骤。而具体的转化过程要怎么操作,都是一个谜。”
或许,人在服用变身药剂之后,过一段时间会定时变回来。或许,需要另服用某种解药,而且必须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服用
“今天,厄尔森律师给那个男人换了病房,也换了口风更严的看护。”
玛丽在医学上能给出的建议并不多。她能做的是提醒厄尔森律师变身药剂的存在,而说不定某个清晨病床上就会突然出现杰基尔医生。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
明天先去找信号灯爆炸事件的相关人士,查找他们之中是否有「方块K」。
假设找到「方块K」,此人确实潜入了杰基尔实验室,通过他或能得到更多变身详情的线索。
议定分头询查之后,三人也就没有在书房继续逗留。
玛丽向迈克罗夫特道了一声晚安,没有再多提纸飞机。仿佛她就是来说正事,说完正事就该回隔壁自己家。
“我也走了,明天见。”
歇洛克尽管还有一肚子话想要说,但话到嘴巴也说不出,索性也干脆利落地和迈克罗夫特道别。
这样一来,玛丽和歇洛克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推开一楼大门,二月的夜风冷冰冰地往脸上拍,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在寒风中多留一秒。
街灯下,歇洛克却还是多言一句,“明顿先生,刚刚是您飞来的纸飞机吗?”
玛丽脚步一顿,转身正视歇洛克。
“小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想借此谈论一下我与您哥哥的关系。恕我冒昧直言,请放心,我愿意好好照顾迈克。”
歇洛克听到这样单刀直入的话,差一点控制不住表情龟裂的趋势。
尽管明顿先生说到‘好好照顾’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不似反话正说,但他作为弟弟的担心忽然更深了。
歇洛克:还没从猝不及防撞破哥哥恋爱的冲击中完全缓过来,眼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不得不担忧,福尔摩斯是不是会位于人下?
第171章 Chapter171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歇洛克先去白厅, 从迈克罗夫特手里获得了一张名单。是有关五年前信号灯事故的相关人士列表,这里面可能藏着「方块K」的踪迹。
“祝我们好运。”
迈克罗夫特也手持一份名单, 今天三人分头去查,他将另一份名单给了玛丽。
玛丽也希望能够尽快确定「方块K」的行踪,从他身上或有让杰基尔医生恢复的线索。“那就晚上见,但愿能有好消息助兴。”
助兴?晚上要助什么兴?
歇洛克尽量说服自己不要轻易用联想力。
只是一夜而已,他曾经单纯的侦探思维已经不复存在。自从撞破迈克罗夫特的恋情后,就无法再相信明顿先生一本正经的外表了。
迈克罗夫特目送玛丽离开, 转身看到一脸严肃思考的弟弟,他还能不知道歇洛克在想什么吗?
“歇洛克,你今夜也来蓓尔美尔街用餐吧。当然,最好能带来好消息下饭。”
这样说应该足够直接了。
迈克罗夫特确定玛丽刚刚的助兴之说很单纯,仅仅表述希望今夜能够有好胃口而已,不要发散思维去乱想。
“好,我会来的,谢谢您的邀请。”
歇洛克口头感谢, 而绝不会承认想多了。反观过往, 他不就是想得太少了。
三人忙碌奔波的一天从早餐后开始。
直至黄昏, 玛丽查完了她手上的名单列表。
很遗憾, 她这一头没有发现与「方块K」有关的可疑人士。趁着天色未黑,绕道费特巷, 此处是1666年伦敦大火灾中的一个重要地标。
那场将伦敦变为红色火海的灾难止于费特巷。
大火在此熄灭, 让这条巷子成为了伦敦历史的一段边界。而它有着古老的过往,在此处挖出过古罗马时代的钱币罐。
时间来到19世纪, 随着伦敦城市建筑道路的变动,费特巷变得越发狭窄而昏暗。
在此开设的商铺多为印刷商、书局、文具商等等,还有做油彩与颜料生意的。另一方面, 私人租户流动速度很快,多是过客,但也有例外——比如摩拉维亚兄弟会的成员。①
玛丽在杰基尔医生实验室柜子中找出了1666大火的相关资料。
经过仔细甄别,记录「费特巷」的那几页纸张使用痕迹最重,很有可能是被反反复复翻阅过。
现在对于杰基尔医生的遇袭,可以做出一个大致推测。
有人盯上了实验室内的某份文件,找到了善于偷盗者潜入其中寻找。
好巧不巧,杰基尔医生服用了变身药剂成为了凶恶面相的男人。那个男人身体健硕,看上去神色凶残,他与潜入者发生了打斗,被击中后脑勺昏迷不醒。
不妨大胆假设,凶恶男人当时有可能处于用药后的虚弱期,却也不知潜入者有没有看到整个变身过程?
之后,潜入者没有立即离开,他迅速查找了实验室内的数十个柜子。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是悄悄离开,留下一地狼藉。
尽管实验室内没有留下白纸黑字的变身药剂资料,但凶恶男人倒在了别墅内,这表明杰基尔医生消失前的最后实验操作应该与变身药剂相关。
很可惜,由于与潜入者发生了肢体冲突,实验台的各类试剂药粉的瓶瓶罐罐都碎了一地。这些器皿上都贴了标签,但多数不是药物简写,而是只有杰基尔医生知道的数字代号。
厄尔森律师在初到案发现场时,就将那些药剂残渣都收拢了起来。
原本也没想能派上大用处,当惊愕得知变身药剂与杰基尔的关系,却仍旧无从下手。谁能从混作一团的实验物残渣中分析出哪些是变身药剂的原料?
这个人选不仅要有不亚于杰基尔医生的专业本领,更要有绝对不会出卖他们的优秀品格。
毕竟变身药剂的存在绝非小事,它很可能成为一种犯罪利器,绝不能随便让它现于人前。
玛丽也有相同的考量。对于实验分析的人选,华生是有足够守口如瓶的品格,但他对诡异医学领域并无太多研究。
目前还是要先找「方块K」,以及确定潜入实验室的盗贼究竟偷走了什么。
从之前的推论,伦敦大火灾藏起来的宝物可能是《索亚之书》之类的神秘学事物。
变身药剂脱离了如今的科学范畴,想要制作出它,可能是杰基尔医生已经发现了火灾藏宝,学以致用。
夕阳洒落,费特巷的斑驳砖石墙被渲染出了一片猩红。
玛丽来到这处大火灾的熄灭之地。也许,此地与藏宝有某种关联,才会让杰基尔医生反复阅读这条街的资料。
当下,她拿着杰基尔医生的照片挨家挨户地询问,是否有人曾经见过杰基尔在此出现。终是在一家咖啡店得到了有效信息。
“是的,我见过他,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咖啡店老板表示事出有因,“当时,摩拉维亚兄弟会的信徒会定期在我店内聚会,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来过好几次。我记得不他的名字了,但记得他是一位医生。”
玛丽顺势请咖啡店老板多说一些,“您的记忆力真是不错,照片上就是一位医生。您还记得他与谁走得最近吗?摩拉维亚兄弟会是基督教新教的一支,当时聚会是在聊修灵之类的话题吗?”
“可能吧,我没有特意去关注聊天内容。”
咖啡店老板回忆,“对于这个男人与谁走得近,我记得清楚,是和老布莱恩兄弟关系亲近。”
老板说布莱恩兄弟来自德国,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兄弟,他们都是外科医生。
“从我七年前开始经营咖啡店,布莱恩兄弟就搬到了费特巷199号,他们把那栋房子买下来了,当年他们已有六十多岁了。”
外科医生,六十多岁,从德国来到英国,买下一栋居住环境不够理想的房屋。
这样的操作显然不符合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方式,而布莱恩兄弟表示信仰摩拉维亚兄弟会,是来费特巷感悟生命。
玛丽很难不对老布莱恩兄弟产生怀疑,将他们与诡异的圣甲虫社联系到一起。“后来呢?您知道布莱恩兄弟现在的去处吗?”
“别找了,他们早在1871年就先后去世了。”
咖啡店老板记得大致死因,“听说是死于肝病,很早就有的顽疾,两兄弟一个死在春天,一个死在九月里。自从布莱恩兄弟去世,我也就没再看到照片上的那位医生。”
死了?
其实布莱恩兄弟年过七旬,按照现今的标准可以称得上高寿,不能说他们死得太早。
玛丽却无法不遗憾,她越发怀疑布莱恩兄弟来到伦敦的目的不单纯,不会只是简单地感悟生活。
当下,没能在咖啡店老板处获得更多消息,她径直去了费特巷199号,试图从那栋房子的现主人处获得一些线索。
却是遇上了闭门羹。
邻居说这栋楼从布莱恩兄弟去世就空置了。两三年,一直没有新屋主入住,也没有将房屋对外出借。
不过,大半个月前有一件怪事发生。午夜时分,199号的窗户内闪过火光,翌日邻居发现隔壁空屋的一扇窗户被砸开个大洞。
邻居合理怀疑空屋发生了入室盗窃,但由于四周住户都不清楚新屋主是谁,也就谈不上提醒对方可能遭灾。
谁是这栋新房子的主人?
玛丽走了一趟律师事务所,请厄尔森律师查明当时房产过户的内情,她怀疑和杰基尔医生会有些关联。
至于上个月空屋里的夜半火光,始作俑者极有可能就是潜入杰基尔实验室的盗窃者。
盗窃者获知了某些关于费特巷的藏宝消息,潜入查看发现它已经被取走,而后就顺藤摸瓜找上了杰基尔医生。
顺了哪一根藤?
布莱恩兄弟与杰基尔医生曾经有过往来,它并不是秘密。
**
话分两头。
午饭后,迈克罗夫特找到了高度疑似「方块K」的嫌疑对象。
比奇·金伯利,今年25岁,在1869年初的信号灯爆.炸中,被炸飞的玻璃碎片划伤了眉骨部位。
事故发生前,他在伦敦某家五金杂货店打工。事故发生后,他并没有在报纸上发声,而接受了一笔一千英镑的赔偿金。
前往五金店询问得知,金伯利的鞋码正是7.5英码。最初两年,他是打杂小工.后来向店内老伙计学了门锁维修,做了两年多的修锁工作。
直到去年七月,金伯利从杂货店辞职,给店主的理由是他要回家乡英格兰东北部纽卡斯尔结婚。
结婚是不是借口尚不得而知,近期店主却听闻金伯利又在伦敦出没了。
老顾客带来的消息,二月初在圣玛丽医院附近见过金伯利。金伯利左眉骨有刀疤,是较为明显的特征。老顾客很欣赏他的修锁技巧,对其印象较为深刻。
圣玛丽医院在伦敦帕丁顿区域。
在医院附近找人需要一些运气,因为这里的流动人口较大。
这次,迈克罗夫特的运气有好有坏。
下午茶时分,在平价的「大丽花旅舍」里打听到了金伯利的踪迹。他与另三位带德语口音的男人在一月末入住旅舍,在此住了一个多月左右。
根据旅店服务员回忆,二月的25日全天以及26日上午都没有见过金伯利,是在26日下午茶时分才看到了他。这个时间点,正是红箱失窃时间。
迈克罗夫特进一步当面确定金伯利就是「方块K」,他却是来迟一步。
昨天,即2月27日下午三点,金伯利一伙四人退房了,不知他们去向何处。
“所以您让我来了这里?”
歇洛克四十分钟前回到租屋,收到了报童转交的一封短信。是迈克罗夫特传信有所收获,让他来泰晤士河附近帮一把手。
眼前是一个垃圾中转站。
空气里充斥着腥臭味,是驱赶不走的苍蝇们在狂乱飞窜。
歇洛克刚刚听迈克罗夫特说了前情。
金伯利四人昨天已经退房,眼下要追查他们的去向,必须检查他们前段时间的生活痕迹,也就是要查四个人在旅店客房里制造的那些垃圾。
旅店员工昨天打扫了金伯利四人的客房,而旅舍垃圾今天凌晨被运泰晤士河附近的垃圾中转站。
“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如果再晚来几个小时,入夜后这批垃圾会运出伦敦城,到时候就是要在垃圾山里找线索了。”
迈克罗夫特指向满仓的垃圾站,“现在只要在这个小仓房里找到「大丽花旅舍」的垃圾包裹就好,旅店服务员还有大致印象,她昨天在金伯利的房间清理了哪些垃圾,以报纸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