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辗转,一夜难眠。
好在,给他结算的六年工资,一共有三百六十块,这算一笔巨大的财富。不管前路如何难走,至少眼下是不需要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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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父女两人带着行李走出招待所。
沈声默是第一次来到京都,看什么都是新模样。只不过她一个小孩外表有着大人的灵魂,这对她来说还不够惊奇,所以一路走来都十分淡定。
倒是沈槐,一惊一乍的,仿佛一个刚刚入城的小毛头一样,可这里明明是他生活过许多年的地方。
学艺是在这里,唱戏是在这里,成角儿也是在这里。
可如今重回故土,沈槐便发现,大路变宽了,街道两排的房屋也变高了。
以前大多是木制建筑,现在有了钢筋水泥。
在这里,能看到现代社会科技带来的变化以及和旧时社会交融的情景,两种不同的风格奇异融为一体,有种日月换新天的感觉。
恍如隔世。
来到胡同入口,终于让沈槐感觉到一丝亲切。
因为这里还是没有变化的,建筑还是那些建筑,路也还是那些路,没有变得让他完全认不出来。
沈槐对沈声默说:“以前我就在这里唱戏,是台柱子呢。不过戏板子班主跑了,戏堂子的老板也跑了,场地也就破败了。今天来这里走一走,我得回去看看。”
沈声默点点头,然后跟着进去了。
一路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了破旧的戏堂子处。
戏堂子外面的墙壁塌了一角,没人修理,不过立在门口的柜台倒是还在。
要想进去听戏,就得掏钱买票,以前那柜台就是卖票的,如今自然是空了的,没有人站在那里吆喝。
门口柱子旁,一般会立着一块黑板,上面书写着今天要唱的吸,还有登台的角儿。
以往写的多是沈槐的名字,但凡有他登场,票必然售空,场场爆满。
沈槐介绍道:“戏堂子后来不让唱戏了,被封了起来,没人敢碰。”
话音刚落,沈声默就看到贴在门口的封条早就撕碎了。
显然还是经常有人出入的。
她看向沈槐。
沈槐尴尬一笑:“当然,这里的住户都是老票友,就好一口戏来听。虽然是不让唱戏了,但他们喜欢来这里散心,上面也睁一只闭只眼,随他们去吧。”
自古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可多了去了,沈声默一点也不奇怪。
本也不是什么要杀头的事情,只要没人做得过火,大家也各自安好,不会多事。
父女两人推门走进去,走过一处回廊,再往里就是戏堂子的座位席。
戏台在二楼,二楼和一楼正对戏台子的地方全是座位。两边有包间,还有茶水间,听戏的时候,会有端茶倒水的茶小二穿梭其间,为他们端茶倒水。
一路走来,往日情形都如昨日,历历在目。
当上文艺主任后,沈槐为了避嫌,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回到这里来。
今天旧地重游,勾起他心底的回忆,让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当沈槐沉浸在回忆中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这位大哥,这儿可不让人进来,你怎么回事啊?”
一回头,发现是一个年纪比沈槐小一些的年青人。
他一双眼在沈槐和沈声默身上扫来扫去,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沈槐还没说话,沈声默便道:“这儿是不许人进来,你不也进来了?咱们大哥不说二哥,今天就当互相没见过。”
来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不能来,我却能来。因为这儿是我先人留给的地盘。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沈老板你们知道吧?当初在这儿唱的戏,成的角儿,他可是我一手捧出来的。如今他在单位里当了官,我是打了招呼的。”
沈声默眨眨眼睛,回头看到沈槐铁青着一张脸,心里很快明白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年青人瞪了她一眼,怒问:“怎么?你不信?”
“不信。”
“为何不信??”
“因为你不知道吗?沈老板老早前落马了啊。”
“……”
现场一片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年青人的面色也不好看了,一张脸又青又紫,比五彩云变化还大。
沈槐叹道:“行了,你闭嘴吧。”
这句话是对沈声默说的。
沈声默果然乖乖闭嘴。
沈槐又对年青人说:“小豆子是吧?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想起来了,小豆子是当年班主送到沈槐身边,说让跟着学点本事的小男孩。
只是后来,戏班子散了,戏堂子也开不下去了,沈槐就把人都给遣散了。如今还认得小豆子,要归功于沈槐记忆力好。
被称之为小豆子的年青人脸色难看得雪上加霜。
他结巴着,再猛地盯着沈槐看了好几眼,忽然顿住,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你是——沈老板!”小豆子的神情,就像看见了鬼一样。
沈老板是谁啊?
当初风华绝代,面如桃花的当家花旦啊!
放出去,谁不说一声天籁之音,谁不夸一句好身段。
可如今……可如今,面前这个面色黝黑,手臂粗大的壮汉,是谁啊?!
“当不起,早就不是什么沈老板了。”沈槐摆摆手,对他露出的惊讶神色没什么过于难受的情绪,“我什么时候是你一手捧出来的了?”
一句话就像点了小豆子的哑穴一样,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他只是想装个逼而已,没曾想装到正主头上来了啊!
小豆子尴尬的笑笑,一张脸写满了想死。
沈槐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盯着小豆子,目光波澜不惊,身段还是那样板正。当初那被称之为风华绝代的气韵,被一身儒雅周正的气度取代,这几年的经历让他的眉眼多了几分正气,说实话,不难看,反而让人看了,自然而然心生亲近之情。
小豆子找回他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快定下神来,解释道:“不怕您笑话,这儿经常有以前的票友过来看看,我也是没地方去才借住在这里,他们都卖您的面子,只要搬出您的名头,就不会和我小豆子计较了。”
沈槐点点头,心下了然,一时间又感慨万千。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沈槐早就不是当初的沈老板,也唱不了戏,不能回应他们的喜爱了。
小豆子的注意力此时放到沈声默身上来,问道:“这是您的女儿?”
“是,今年十三了,一转眼我都老了。”
“眉眼长得可真好,很有当年您的影子。”小豆子夸赞道。
这句话可不是拍马屁,而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小豆子是在沈槐风头正盛的时候遇见他的,还记得他当初的扮相有多好看。
沈声默唇红齿白,和爸爸长得像,不用扮上就知道样貌多好了。
“就一小丫头片子。”沈槐很快揭过话题,问了一句:“对了,你经常住在这儿,是不是经常遇见以前的票友?”
“对啊!还有不少人打听您呢!对了,还有以前的戏堂子老板,金从善,您还记得吧?听说他现在在香江混得风生水气,开了个名气很大的电影公司。听说啊,最近在找人,打算重组一个京剧团,到处找人呢。”
京剧团?
沈声默和沈槐两人的心头同时跳了起来。
第81章 国粹
和小豆子拜别之后, 沈槐和沈声默两人回到招待所里。
今天这一趟,算是给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沈槐心中热络, 难得大方起来, 又带着沈声默下了一次馆子。
吃了酱大骨和粉蒸肉,犒劳一下许久不见荤腥的肚子,沈声默吃得无比满足。
她早知道会这一天,是以表现得没有沈槐那样激动。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然后点开系统面板查看了一下任务进程。
【专属任务2:积累达到一万粉丝值, 获得前往香江的机会。任务进度1/2】
沈声默知道, 专属任务2的前置已经完成, 现在看来, 只剩下最后一步,也就是这个所谓的金从善。
这个人曾经是沈槐的伯乐, 不知道如今能不能成为她的伯乐呢?
沈声默笑了笑, 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把玩, 一边问系统:“系统,你这个服务不包售后的吗?我已经完成了一万粉丝值的积累, 为什么前往香江的机会还要我自己找啊?”
可怜的系统又背锅了一次。以后如无意外,它是再也不想让宿主变成小孩子了。因为变成小孩子之后,宿主使用各种“特权”简直得心应手。这一套不仅是用来对付沈槐, 也用来对付系统!
【……】
系统沉默着不作答, 沈声默继续说:“你以前颁发任务的时候,不仅没有前置, 给奖励也特别痛快。现在是怎么回事?不仅加了前提, 在我完成任务条件之后, 居然还限制我的进度,不给我发奖励,你看看我爸爸头发都白了。你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想去香江,得多难吗?”
“你以前可不这样的啊。而且你事先没有说明,任务要分为两个部分来完成。你这样算不算欺诈啊?你们有投诉渠道吗?”
“再说回香江,听说那里遍地是黄金,但也乱得很,我一个小女子,一不小心命都没有了,哪还能给你做任务收集粉丝值呢?”
系统很想说她爸爸的头发本来就白了,一点不关系统的事!
【叮咚——系统检测到宿主已经离开山村,挣脱牢笼。蛟龙终有飞天日,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系统已经为您发放成就礼包,请注意查收~~】
沈声默哭哭:“系统你真好。”
【系统感觉不好】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沈声默说。
【系统越来越不喜欢你了】
沈声默听了,却一点没有被打击到。
“没关系,感情都需要慢慢培养。”
【……】
培养感情,这还是不要了吧?系统害怕。
沈声默不再恐吓可怜的系统,而是打开了系统空间,查看一下刚刚入账的奖励。
【这是一封来自远方的邀请函,请确认是否接受?】
底下还有两个按钮,【是】和【否】。
沈声默没有急着确认,而是查看一下邀请函的内容。
所谓邀请函是一封信。
一封来自香江的信。
信上的内容大体就是邀请沈槐前往香江,共谋大业云云。除此之外,还有两张船票,体现来信满满的诚意。
寄信人是金从善,收信人是沈槐。
信封上的日期显示是三天后从香江寄出来的,大约十天后能寄到沈槐手上了。
沈声默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信的实体,而是系统在系统空间里做出来的拟态信,只能在系统空间里查看,不能在现实世界里使用的。
即便如此,沈声默也已经很满意了,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三天之后。
系统不愧是系统,三天后的东西都能弄出来。看来以前的位面里,系统未必贫穷,只是单纯的抠罢了。
抠没关系,只要薅得动,还是能掉出好东西的。作为一个系统,这么好讲话怎么可以呢?沈声默打算以后加大力度训练它,磨练它,更用力的薅它,让它知道人心险恶。遇见她这么好的宿主,系统真是撞大运了。
沈声默点了【是】。
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说话。
【香江鱼龙混杂,有不少人是从内陆逃过去的。他们有听戏的需求,但是在香江,别说京剧团,就连一个粤剧团都没有。那是一片还没人开创过的蓝海,同时也意味着无穷的可能,请宿主珍惜这一次机会!】
对于数据的筛选,系统有着严格的把控。它能及时根据沈声默的情况调整任务和发展路线,从中选出一条最适合沈声默走的路。辅助沈声默一路过关斩将就是系统的任务。之前几个世界,宿主完成得很好,好得出乎系统意料,系统就相当于放养了。
到了这个全新的位面里,系统的工作量成倍的增加。因为环境的难度不断增大,需要排除千难万险,才能完成系统给出的目标。
系统就很难过。
沈声默对此没什么异议,系统说的正是她想的。困难她不怕,她怕的只是没有机会。
一人一统完成和平友好的交流后,沈声默睡下了。
系统没有睡,因为它没有这个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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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沈槐便走街串巷,想要从这里老人的口中打听到金从善的消息。老人们自有自己的关系网和打听消息的途径,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往往能得到惊人的消息。沈槐年轻时算个风云人物,人们大多记得他,所以也乐得卖个面子,知道什么说什么。
可即便如此,想要得到金从善的消息还是难如登天。
如今他们两人相隔着一方海岸,相当于天埑。
哪怕希望再渺茫,沈槐也没想过要放弃。只要能联系上金从善,凭着以前的几分交情,沈槐还是能搭一搭金老板这艘大船的。
沈槐拼了命的找金从善,为的不是自个儿,他已经半截腿儿入土,于唱戏这一行当是没什么前途了,但女儿还有。
她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沈槐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能登台了。错过一时,不能错过一世,沈槐想把沈声默以前缺失的机会都补回来。
之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沈槐现在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女儿喜欢唱戏,喜欢学戏,还很有天赋,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断断没有放弃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黄天不负有心人,三天后,终于让沈槐联系上了金从善。
沈槐找了个公共电话,给金从善打了个长途电话。
在金从善那里,沈槐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沈槐正红的时候,是金从善戏堂子的台柱子,也是金从善摇钱树。单凭着沈槐在他戏堂子里唱戏的那些年,就让金从善赚得盆满钵满。
金从善,人如其名,喜欢与人为善。商人都喜欢和气生财,待人待物,更是笑眯眯的,一点火气不见。当知道时隔多年沈槐主动联系上他时,金从善惊了一瞬,随后大喜,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