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重来算了。
她紧紧闭着眼睛，面部肌肉没有一刻放松，甚至比刚才而言埋头更深了。
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的脸颊终于又红了起来。
达莉安虽然是个吸血鬼，可照夏洛克的语言来讲，就是她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脸上的毛细血管，才会在不该脸红的时候脸红。
这个借口简直是……！拙劣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吸血鬼晕血，这叫什么事？
她曾经上网搜过这个问题，网友就说：这个体验就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睡醒了再吃，吃晕了再睡，变成了一只吸血猪。
当时她就想，这实在是太南了。
可她没想到……英明一世的自己居然也有朝一日会朝着别人说出这样的理由。
达莉安本想就这样直接倒下。据说晕血的人看见血液气就喘不上来，下一秒大脑就供氧不足倒地了。
然而，她又不想要自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之后夏洛克去扶她——她现在可没有多余的血液能力可以伪造心跳和呼吸了，肯定会掉马的。
再说了，在装死一流的夏洛克面前，她的动作幅度越大就越容易露馅。
夏洛克也许会冷不丁用手指戳一下她的腰窝，让达莉安刺/激/得跳起来什么的……
毕竟以前他就很喜欢用这个办法让达莉安停止装睡。
夏洛克没有说话，又过了半晌，他才又转眼看了看自己右手的伤口，“你的档案上没写。”
这话一出，达莉安就颤抖了一下。
“我这是——心理疾病。”达莉安对晕血症的了解实在是很有限，不过晕血确实也可能是由于一些创伤经历引发的。
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散发思维，“就跟你的皮肤饥/渴/症一样，心理疾病一般都不写在档案上的。”说完这句话，她才又发现了一个盲点，“你偷偷调查我？”
夏洛克回答得理直气壮，“用一些手段调查，以便对我的新室友拥有更多的了解，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卑鄙，无耻！”达莉安感觉自己掉马的危险程度加剧了，不过她此刻说出的这几个词在夏洛克听来不痛不痒，完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威胁性。
“你调查我这种良民，是犯法的…！”
夏洛克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被抓到就不算犯法。”
他想到了什么，“我们俩在档案上的共同点倒有好几处。我曾经住在肯辛顿-切尔西区好几年，档案上显示你也住在那里。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达莉安扭头不去看他，还要堪堪闭着眼睛防止自己的晕血人设崩塌。
女孩组织着语言，“我很早就搬走了，只是搬迁次数太多，好多次都没有记录吧。社会就是这样，现在邻居互相不认识，都是很正常的……”
达莉安想着自己不能再继续被动下去了，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你这几天都跟我呆在一起，什么时候调查的？”
“我不是说了么，迈克罗夫特。”夏洛克说，“如果你白天停止看那些肥皂剧的话，我也许会愿意把你介绍给他认识。”
达莉安很想说不了不了，但碍于身份，她只好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我、我突然有点困了。”达莉安准备开脱，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终于如愿以偿地转了个身。
在关上冰箱门的同时，达莉安继续说道，“真的晚安了，夏洛克。我——”她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个词，“晕血”这个词对于吸血鬼来说，就好像是阳wei对于男性来说，一样的尴尬。
“我晕血，看来是不能帮你处理伤口了。不过客厅电视柜下面有个医药箱，你可以自己操作，等到早上要是有其他情况，就可以去医院看看。”达莉安深呼吸，一股脑的把她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如释重负。
夏洛克也许是看出了达莉安身上的不安，最终回应了她一个yep。
明明厨房距离她的卧室也并不是很远，这点距离如今对于达莉安来说却是分外的漫长。
她还不能速度太快引起夏洛克的注意力，否则她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了。
再度回到自己房间内的达莉安，身子抵在门板上大口喘气，过了几分钟，她才像是脱力了一般顺着门板缓慢地滑了下来，蹲在了地上。
亏她前几天还觉得只要减少交流，伪装这件事也可以很简单。
达莉安无限悔恨自己当时头脑一热答应了夏洛克的请求，或者说是要求。
果然，内疚和同情情绪当道时所做出的决定都是不可靠的。
可……她只要对上他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就感觉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拒绝了。
分明她才拥有着吸血鬼生来的精神控制，可在夏洛克面前不仅会全部失效，还会，忍不住被他带走。
到底谁才是真的超自然生物啊。
吸血鬼装成人类真的一点都不简单嘛。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就在达莉安准备上床躺着时，新的敲门声响起了。
第十章
达莉安好不容易轻松和平静下来的心情再一次被这突兀的敲门声搅乱了。
夏洛克那家伙，又怎么了？
他未免也太亢奋了点吧？
达莉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问道，“怎么了？”
“你掉了东西。”夏洛克那无机质的声音透过门板穿进来。
“我现在都上//床了，你直接放在门口我早上再拿吧。”达莉安想了一下，觉得并不是只开门开一条缝那么简单——因此，她还是非常聪明地委婉拒绝了。
对方沉默了几秒，他似乎是在考虑达莉安究竟是以怎样的大脑结构才能给出这样的回答的，“U盘这么小，你确定你明天早上起来还能找得到？”
“什么时候你能改掉丢三落四的毛病。”达莉安无端地从对方轻巧的语气里品出了一丁点似曾相识的嫌弃味道。
有一说一，u盘对她而言还是很重要的。里面不仅存储了很多与她本人工作内容有关的文件，甚至还有……她以前的老照片。
近几年飞速发展的互联网着实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以前意想不到的便利，那些使用物理方法存储的东西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外力产生损坏或者消失，但使用科技就不会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有种功能叫做，同步。
达莉安父母去世后，那些照片对她来说就拥有着非一般的意义了。
因此她抽了个时间回到了那个处在伦敦早已落灰的家，带走了家庭相册，顺便传上了电脑存储在自己随身携带的u盘里。
况且里面——
达莉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站了起来。
里面不光有她的照片，她记得还有一张里也有夏洛克本人！
因为夏洛克并不喜欢拍照的原因，他的相片倒是很少。正是因为数量少，所以达莉安才记得很清楚。
虽然她加密了那个文件夹，但是……以夏洛克超乎常人的智商，她觉得破解密码并不在话下。
要是被门外那个人知道了，她就完了。
谁会招惹他？
“那你等等！”达莉安沉思了片刻，终于回答了，“我马上就开门！”
自己现在的眼睛绝对不能被他看到。
达莉安这样想着，先跑去床头柜拿了个东西，转身开门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柜子，引得她哎哟了一声。
达莉安磨磨蹭蹭地终于开门了，夏洛克认为自己也耗费尽了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
就在他准备直接把u盘递给达莉安就转身走人时，他素来平静的眸光中都浮现出了一种堪称是呆愣的情绪。
下一秒，他就说话了，“…你在搞什么？”
达莉安头探出来的时候，她居然戴上了一副墨镜。
有没有搞错……现在是半夜！
这副墨镜显然很大，把达莉安近半的脸都遮住了。夏洛克的目光只能下落到对方此刻不断张合的嘴唇上。
“我——”有了上次的经验，达莉安此刻组织语言就没有上次那么艰难了，“我眼皮有点痛，刚才看都肿起来了，可能是得了结膜炎。”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她的语气倒挺平淡的，跟十几分钟之前的慌张截然相反，反而吸引到了夏洛克的注意力。
达莉安戴着墨镜，夏洛克完全看不清她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显然女孩口中所谓的结膜炎来得太过匆忙，夏洛克并不太相信这事。
原本想直接把u盘给女孩的这个念头在顷刻间打消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女孩，最终说了句，“你的眼睛还真是多灾多难。”
最后一个词，夏洛克说得非常缓慢，达莉安更加不敢看他了，只能局促地咬了一下下唇。
“不如，我看看？”夏洛克的提议在第一时间就被她否决。
“我休息一下就好。”达莉安说。
“假设真是结膜炎，光睡觉也好不了。那叫真菌感染。”夏洛克作势要去摘下她的那副滑稽的墨镜。
“不不不——”达莉安出声的同时伸手轻柔地盖住了夏洛克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背，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反正现在也没办法看，我就先休息一下，要是早上起来眼睛还是很痛，”达莉安小幅度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那就正好，我们俩可以一起去医院了。两个病人，说不定还能打八折。”
夏洛克冷静地回答，“医院不打折。”
达莉安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话题，“你不是有东西给我吗？”
还没等夏洛克回答，她就直接伸手去摸了。趁着夏洛克还没反应过来，她一下子就拿到了自己的u盘。也许是因为侦探之前一直把它牢牢攥在手心，这个原本冷冰冰的小方块上都残留着他的体温。
达莉安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她当然没有注意到——
她刚才一反常态贸然地靠近时，夏洛克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对于像他这种（不论是哪个方面）都时时刻刻保持着绝对主动的人来说，这个反应着实是有些反常。
如果把这个反应套入所谓的求偶公式来说的话，那么就会被主动者看作是拒绝的信号。
夏洛克也是头一次认为迟钝的反应度不失为一件好事——幸好她没有发觉。
作为一个正患皮肤饥/渴症的病人，他希望对方靠近的时刻可以再次被拉长。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不发一言地转过身走掉了。
达莉安看了看手里的u盘，又抬眼看了看夏洛克——该死，果然在夜晚戴墨镜会更加影响可见度，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关上了他房间的门。
女孩丝毫没有意识到夏洛克情绪的改变，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一番自己真是个策略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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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巧。
对于达莉安来说，新的一天居然是从饥饿开始的。
半夜时被强行压制下去的进食渴望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分毫。至于消失，那更是无稽之谈。
对于一只遵纪守法的吸血鬼来说，在现在这个大街小巷都有监控的地方顶风作案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连她这种小白都知道，对于犯罪现场来说，只要嫌疑人去过那里，就一定会和现场产生某种物质交换。这是等价定律。
达莉安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完美犯罪。况且若非意外，她也并不想跟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产生点什么看起来有点暧昧的亲密接触——她又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因此，她的食物一般是动物血。不过，她当然也拥有自己的食物渠道。
她可以去搞一些医院的O型血来喝喝。
达莉安坐在床上，随意地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指尖突然停滞了片刻。
说起来……
好像这个人也来到了纽约呢。
她甚至还没跟他见过面，打过招呼什么的。
达莉安低垂着眼睫，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约翰·H·华生。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吸血鬼的人类。
第十一章
约翰·H·华生，他曾经是一名阿富汗军医。
从军队退役以后，他原本决定回英国。然而，他在美国的亲戚朝他抛出了橄榄枝。因此，他得以暂时在美国居住，以恢复自己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损伤。
而达莉安，则是在八年前认识他的。
那时候的华生不过才二十岁，是一名伦敦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正在圣巴塞罗缪医院实习。
第一次见面……说起来还怪尴尬的。
达莉安时隔两年后再次回到了伦敦，是有要事在身，不日会再次离开。
然而，她成为吸血鬼后的日子完全算不上是惬意，更与奢侈毫不相干。如果那时有人对着她说自己羡慕吸血鬼的生活的话，达莉安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翻个白眼。
构成安稳生活的两大要素无非是充裕的金钱和舒适的住所——她显而易见都没有。
达莉安十六岁被迫开始了她的孤独流亡生活。
既没有正经学位，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吃饭的一技之长。
更因她的青稚面容，很少有店铺愿意招收她作为店员以免惹上雇佣童工的官司。另外一方面，她不能在伦敦抛头露面，以免再和过去的人产生什么新的联系。
因此达莉安半夜擅自闯进圣巴塞罗缪医院的主要原因，便是——她饿了。
那段时期伦敦的天总是非常阴沉，黑压压的沉重云彩直直地压下来，又因为是雾都，在没有阳光时可见度肉眼可见地降低。
这个夜晚也是一样，寒冷而潮湿，淅淅沥沥的雨弄得小径上布满泥土，行人只要一踩上去就会留下明显的脚印，并且得带着一鞋底的泥巴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