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抬手那么一划拉,说是一斤肉就是一斤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是厉害了!”
“也不知道这药厂国营商店,今年的比赛有没有看头……”
“………”
在吵吵闹闹的讨论声中,张泉涌先后从店里搬出了两张八仙桌。
优秀营业员的比赛活动,即将拉开帷幕。
缝纫大师傅不是营业员,没有参加比赛的资格。余小芬则因为仓库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怕比赛时台下有人议论,也不好意思跑出来露脸。
剩下的张泉涌,自知年纪大了比不过小年轻,主动当起了裁判。
优秀营业员这个名额,便是在纪清和与谢长亭之间产生。
仓库里。
谢长亭搬起一摞棉质短袖,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奚落人:
“算账你每年都输给我,叠衣服你也不行,就靠捆扎商品赚回点场子,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去年的优秀营业员,他能够取胜,今年一定也没问题。
纪清和嘴角带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去年我算账不行,未必代表我今年也不行,去年不会叠衣服,并不代表我今年不会叠。
就像有的人去年还人模人样,今年就狼心狗肺,人都是会有变化的,你说呢?”
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喜欢上了逗谢长亭,看这他跳脚的样子,心里觉得格外舒坦。
果然,谢长亭马上就梗起了脖子,“你说谁人模人样,说谁狼心狗肺呢?”
如果不是手里抱着衣服,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张嘴。
纪清和挑了挑眉,“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咯。如果非要觉得是你自己,那也没办法。”
说完,利索的捞起一摞短袖,迈开长腿,走出了仓库,
这个年代的国营商店营业员,没有什么KPI考核,也不存在业绩的较量,能比的,便是手上的那点功夫。
顶着大太阳,第一场技能比拼,比的营业员的看家本领:算账。
两张八仙桌上早就铺好红布,上面各摆放了一本药厂中成药价格目录、简单的纸笔,外加一个拨得油光发亮的算盘。
谢长亭早早的就在桌前坐了下来,右手搭在了算盘上,蓄势待发,就只等着出题。
相比起他的正襟危坐,纪清和就随意得多。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衣袖挽至手肘,整个后背挺的笔直,算盘被推至一旁,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铅笔。
“请翻至药品价格目录的第4页,假设我分别以进货价购买当页每类药物十份,再以零售价全部售出,请问我能赚多少钱?”
说着,还将一块用粉笔写好了目录表的木板,推了出来。
围观的群众个个热情高涨,好多已经开始比划起手指,就想着比上面两位营业员先算出来。
纪清和速度麻利的翻到第4页,这一页一共列举了9种药品进货价和零售价。
这算起来没什么复杂的,唯一需要长个心眼的便是进货价分别是以10或者20袋装为单位,而零售价却是以每小袋来计算的。
用手按着药品目录表,他刷刷的在纸上开始开始算了起来。
原主的算术确实差,但他却是21世纪应试教育的产物。
当年,为了提高他的计算能力,家里狠心将他丢进了暑期计算专项夏令营,一算就是一个夏天,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个噩梦。
不过,那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让他拥有了不错的手算和心算能力。
显然,围观的群众也发现了这一点,纷纷开始议论:
“纪家那瓜娃子,居然不用算盘,这能比得赢?”
“用算盘其实也挺耗时间的,要是心里反应快,马上就把数字记到本子上,说不定也有希望!”
“………”
时间过得很快,谢长亭还在打算盘,纪清和已经笑眯眯地举起了手,声音洪亮的报答案:
“16块5毛钱!”
张泉涌提起手中的铜镲,响亮的敲下一记,“回答正确!纪清和同志,记一分!”
围观群众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赞扬声也此起彼伏:
“厉害!厉害!”
“纪家那小子,还有两把刷子嘛!”
“………”
谢长亭拨动算盘的手,也停了下来,他还有点不敢置信!
比拼算账,他居然输给了纪清和?
对于这个结果,张泉涌倒是不意外,上次纪清和帮忙核对账目时,他就发现了,这小子珠算不行,但是笔算的速度却很快。
赢了,也是在意料之中!
“你别得意!”谢长亭缓了许久,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狠狠的把算盘往桌上一拍,起身进店里搬绿豆糕。
在一个没有塑料袋的年代,糕点类食品都要靠纸包,然后在外面系上一根小麻绳固定。
第二场比赛的内容,便是谁能以最短的时间包完规定数目的糕点,谁就能取得胜利。
对于这个环节,纪清和是放弃的。
虽然原主的记忆还在,手上的手感也还有,但是做起来确实不那么熟练。
去年的优秀营业员比拼赛上,捆扎商品项目时,谢长亭输给了原主,一年来没少锻炼。
这哪里比得赢?
随着一声开始,谢长亭就像开了马达似的,手里捆扎绿豆糕的速度飞快。
在围观群众的加油声中,纪清和慢条斯理的捆了5个,而谢长亭则全部包完。
两人打成了平手。
胜负,就在最后一轮的比拼上。
最后一项,仍然拼的是速度!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20件打散的短袖叠好,就算谁赢。
在张泉涌准备喊开始之际,纪清和却举起的手,“张叔,请让我进去拿一本书!”
张泉涌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
这都要进行比赛了,还去拿什么书?
不过,不违背比赛规则的事情,答应也无妨。
纪清和很快便出来了,手里拿的是一本硬壳杂志,心情颇好的在手里把玩着。
他这幅姿态,成功赢得了谢长亭一个鄙视的眼神。
随着一声令下,两人都开始全力以赴起来!
在大家好奇的眼神中,只见纪清和将乱糟糟的短袖一抖,迅速在八仙桌上铺开。
紧接着,他居然把硬壳的杂志放在了短袖的后背,左右往中间一叠,下面往上一翻,再将杂志一抽,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衣服叠得规规整整。
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纪清和像个机器一样,迅速叠完一堆短袖!
围观的群众发出了一声声惊呼:
“纪家小子这脑袋,是真灵光!我怎么没想过用书本来叠衣服呢?”
“可不是嘛,这速度又快,叠的衣服大小又匀称好看!”
“年轻人,了不得,了不得!”
“………”
张泉涌也被他这一番操作给惊呆了,连忙敲响铜镲, “我宣布,叠衣服环节,纪清和胜!”
此时的谢长亭,手里还有六、七件没有叠完,他把衣服一丢,怒吼出声:
“这不公平!纪清和分明是作弊!”
纪清和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我倒是想听你说说,哪里作弊了?”
比赛这种事情,当然是让别人输得心服口服。
“你分明是借助了别的工具,这算什么本事!要是没有那本书,我就不信你叠衣服能赢过我!”谢长亭气得咬牙切齿。
好个偷奸耍滑的小人!
相较之于他的激动,纪清和就平静得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比赛之前又没说不能借助工具,那你算数还借助算盘了呢,我也没说你不是?”
在使用书本之前,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谢长亭又一次无言以对。
“是啊,这么一说,算盘也算是工具吧!”
“又没有提前说不准用书,就是纪小哥胜!”
“………”
不管在哪个年代,长得好看都吃香,纪清和就那么抬头挺胸地往那里一站,再加上他反驳得有理有据,大家莫名其妙的就觉得他有道理!
张泉涌见谢长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麻利地宣布了比赛结果:
“好吧,我宣布本年度优秀员工比拼大赛获胜者是纪清和同志,同时,他也获得了我们药厂国营商店,本年度的优秀营业员!”
他还急着回家吃晚饭呢!
在大家的掌声当中,谢长亭恼羞成怒的掀翻了八仙桌,双拳紧握的离开了国营商店。
等到围观群众散尽,谭富强抹了抹脑门的汗珠,凑到了纪清和面前,脸上笑嘻嘻的:
“小纪兄弟,恭喜你获得优秀营业员!
同时,我也是受王副厂长之托,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药方的那事,他同意了!”
第22章 当铺 哥,你还不快点追~
“这是王副厂长让我给你的!”谭富强从单肩挎包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纪清和伸手接了,用两根手指拨开信封的口子,朝里面瞅了瞅。
是一叠崭新的大团结。
七十年代没有百元钞,最大面额是十块,一千块钱拿在手里还是有点分量。
“行,既然王厂长这么爽快,那一切都好说。”说着,他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去。
想了想,又说道,“蒲丁蓝的主要药材是蒲公英,苦地丁,板蓝根和黄芩,以后这几样药材的收购,可否交给我?”
赚钱的门路,当然不嫌多。
其实不管哪个年代,埋头苦干的人有可能发财,但是多个门路的人,可能更容易发财。
“只要蒲丁蓝的生产进程不出问题,药材的采购,我替王副厂长应了。”谭富强也是个脑子活络的人。
在来的路上他就想过了,既然纪清和能拿出蒲丁蓝这样的药方,说不定他手里还有其他好东西。
打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再说了,到供销社去收药材,花的钱更多,还没有什么油水,倒不如交给个机灵点的人。
见他爽快,纪清和倒也愿意再多说几句,“我还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道谭主任有没有兴趣听?”
谭富强小心的将制药说明放进包里,抬起头来。
纪清和个子高,这会儿背对着夕阳,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莫名就多了几分神秘感。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竟点紧张,“小纪兄兄弟,你有话就直说,咱俩…谁跟谁呀?”
纪清和见他的样子,有些失笑, “我觉得蒲丁蓝的生产研究,可以秘密进行。”
“为何?”谭富强有些不解。
虽然说纪弘文的制药能力非常厉害,但他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再研发出一种超过蒲丁蓝的药品。
既然这样,说与不说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你想一想,如果蒲丁蓝成功问世,理通宣肺丸的产量是增还是减?”纪清和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辆二八杠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这种老式的自行车就是麻烦,他穿过来这么多天了,仍然不会在溜车的过程中把另一只脚缩上去。
没有办法,他只好先把一条腿跨过去,把屁股挪到座位上,提前做好蹬车的准备工作。
“当然是要减量。”谭富强怕他不耐烦,赶紧往自行车旁靠了靠,以显示他的认真。
纪清和笑着勾了勾唇角,“如果理通宣肺丸要减产,那他们收回来的黄芩怎么办?”
怎么办?
谭富强摸了摸头,一时没想明白,正想开口再问呢,只听到一阵清脆的单车铃声,纪清和只给他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收回来的黄芩,怎么办?
……当然只好便宜了他们!!!
想到这一点,谭富强顿时喜上眉梢,快步就往厂里赶,他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健康。
纪清和,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纪清和没敢把这一千块钱的大团结带回家,直接找了个农业银.行给存了下来。
在银行工作人员诧异的眼神当中,他气定神闲地将存单放到了贴身口袋。
从银行出来,沿着街角转了个弯,将自行车停在了二手店铺门口。
上一次,从杨秋庆手里弄来的那块欧米茄手表,他是不可能戴的,晦气!
不过,接下来买药材需要本钱,把它当了,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就在他低头锁车的时候,两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玲玲,我知道这几天你受委屈了,可这也只是为了做戏,你就不要生气了。”
“这个事情我没怪过你,但你明明也知道我不开心,还要我来卖掉手表。”
“刚刚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收黄芩需要本钱,等我把这件事替你爸干成了,到时候,肯定给你买一块新的!”
“我不要新的,我就要这一块……”
“……”
这个世界真的挺小的,没想到来卖个表,还能遇到纪弘文和孙玲玲。
听他们的对话,纪弘文应该是准备去周家村收黄芩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真鸡贼。
周家阳没有自己的运输线路,要想多收药材,想必只有提高价格这一条路。
钱从哪里来呢?
当然是从孙玲玲这里入手!
又不用自己掏钱,又在未来岳父面前做了表现,真是两全其美!
卖表的事情,明显没有达成一致。
两人在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可是这块劳力士,是我姑姑在我18岁生日时送我的,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小可!”很明显,孙玲玲不舍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