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泪竟不知何时又掉了下来,打湿了两颊。
原来并非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在意得必须要躲得远远的不去看见才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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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伙时已近凌晨,何煦执意要送她回去。
结果她刚报上地址,旁边的文静忙不迭说,“正好,和陆昱辰同路,你们送他回去吧,我送刘瑶瑶他们。”
陆昱辰后来又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靠在一个男生身上打盹。
何煦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可以吗?”
“没事呀,反正顺路。”
“那行,走吧。”何煦架起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昱辰坐到了后排,把副驾驶位置让给你阮夏。
车快行至陆昱辰小区时,何煦交待阮夏,“待会儿,我先把他送上楼,再送你。”
“没事,我家就在前面,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送你回去。”何煦霸道地说。
阮夏稍愣,应好。
到了小区门口,何煦费力地把陆昱辰弄下车,许是太粗鲁,竟把陆昱辰给整醒了。
只见他摁着头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去吧,我没事,我在门口坐会儿。”
“坐毛呀,你醉成这个鬼样子不回去睡觉坐这里干嘛?”何煦没好气地说。
“我等颜矜。我出来时约了她,她一会儿就来了。”
何煦看了下表,“这都快一点了,你确定她会来。”
“会来,我们说好的。”陆昱辰傻笑。
何煦白了他一眼,一副受不了他的表情,但仍不放心地问,“要不我们等颜矜来再走?”
“不用,你要真好心就给我买瓶水吧,我渴死了。”
“我去吧。”阮夏主动说。
“别。”何煦阻止她,“便利店在街对面,这大半夜的。我去,你在这儿看着他。”
何煦小跑着离开,阮夏手足无措地站在陆昱晨旁边,不知该干点什么,下一秒却见他一屁股坐到了花坛上。
她下意识伸手想拉他,然而只捞了个空。
“我眯会儿。”她听到他说。
想必是真醉了,话落他便合上眼又睡着了。阮夏望着他头顶小小的发漩,无奈地笑了笑。
相识三年,他们从未好好独处过。
她总是一边躲得远远的,一边又按捺不住想接近他的冲动,她会在路过他们班级时目不斜视,又会为了看他的篮球赛假装路过球场……
她小心翼翼地管着自己那颗矛盾的心,不过……到头来似乎也没“守住”。
阮夏正回味那些酸楚,坐着的陆昱辰冷不丁身子往后仰,吓得她本能就去拉他,不想力道太大,竟一下把他拽进自己怀里。
她轰得红了脸,尴尬得不行,想推开他,低头却发现他竟毫无知觉地贴着她的肚子继续酣睡。
推开的动作停止了,她低头注视着他,这个她偷偷喜欢了三年的男生……离得太近,他的五官被放大,浓黑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细白的皮肤——真好看。
空气里都是酒气,昏黄的路灯下,他贴着她,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很烫……一切都在引诱着她,她直直地望着他浓密的睫毛,然后低下头,在他头顶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第34章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时,阮夏迅速弹开,但不忘用手扶住他,防止他往后仰。
好在何煦很快跑回来,扫了眼陆昱辰,“又睡了?”
阮夏嗯了声,往后退开几步,视线一偏就看到颜矜。
何煦也看到了,“你来的得正好,交给你,我们走了。”
“行,你们走吧。”颜矜挨着陆昱晨坐下来,伸手环住他的腰,语带娇嗔地埋怨,“怎么喝这么多?”
何煦讪笑,说了声不打扰你们,扯着阮夏的袖子离开。
到阮夏小区,何煦坚持要送她到楼下,到了楼下,眼看阮夏准备上楼,他终于鼓起勇气喊她,“阮夏,我有话想和你说……”
刚刚他在车上说有话要告诉她,阮夏便猜到他想说什么。她并不是麻木迟钝之人,这些年何煦对她的感情自然也能体会,可是她清楚自己不会接受,所以分班后也一直在刻意保持距离,就是怕给他不必要的误会和期待。
他是个很好的男生,非常非常好,奈何她的心早已偏向别人。
“何煦。”她抢断他的话,“这些年谢谢你,如果当初没有你帮我,我不会有今天。”
“你别这么说,我没做什么,是你自己聪明和努力。”
阮夏吸口气,狠心道:“不管怎样,我真心谢谢你,你是我在临川最好的朋友。”
在说出“朋友”两个字时,她清晰地看到何煦眼底闪过的苦涩。
“如果。”何煦抬眸直视她,“如果我不止想做朋友呢?”
阮夏没料到他会如此紧逼,一时语塞。她咬着下唇,紧张地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很珍惜这段友谊,可是,如果他没办法接受只做朋友,她也不想强人所难。
看她为难的模样,何煦终究还是心软。“好了,吓你的,如果当朋友更自在,那咱们还是好朋友。”
阮夏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却心生感激和愧疚。“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感情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勉强不来。”何煦佯装无所谓地摆摆手。
他越洒脱,她越发愧疚。
何煦见她低着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无奈地笑了,“行了,你赶紧上楼吧,我没事儿。
“那我上去了”她如临大赦。
“去吧。”何煦挥手。
阮夏转身,走上台阶,同时听到何煦在身后问,“是因为陆昱辰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阮夏猛地停住脚步,她扭头,看着几步之外的何煦,浑身上下都蓄满戒备。
“果然是。”何煦颓然地垮下肩膀,“很早前我就有感觉,可我想,也许是我感觉出错呢。毕竟他们都笑我迟钝,没想到唯一一次敏锐竟他-妈的神准。”
呵呵,他干笑一声,“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阮夏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也较劲一般盯着她,半晌才自嘲道,“算了,算了,咱俩也算同病相怜,喜欢的人都不喜欢自己。”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大步离开。
阮夏木偶一般立在台阶上,目送他远去。楼道的感应灯因为长时间的安静慢慢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静黑。
喜欢的人都不喜欢自己。何煦还真是一针见血。
不过他说错一点,他们并不一样。因为他至少有勇气说出这份感情,而她的暗恋只能埋藏,成为说不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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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夏如愿以偿进入P大。和她设想的一样,P大很大,他和陆昱辰并没有像电视剧中那样频频“偶遇”,加上她刻意躲开,就连临川校友会都不参加,所以整个大一她从未见过陆昱辰。
倒是何煦一直在保持联络。那夜告白失败后,他如言退到朋友的位置,分寸有度,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除了何煦,高中同学里,阮夏联系得最多的就是铁蛋。别看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没想到对影视编导很有一套,竟以专业课第二的成绩考入电影学院。
大二军训结束,铁蛋约她吃火锅。
这家伙仍延续“百事通”的特质,一来就问,“听说你们军训时有人给喜欢的女生放了一场烟花”
“好像是,不过我没看到。”阮夏把菜一样样放进锅里。进了大学,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对这些众所周知的八卦并不是很上心,甚至称得上反应迟钝。就好比这个轰动军训的烟花事件,直到那个男生被点名批评时,她才知道前晚噼里啪啦的声音是放烟花,不是“打枪”。
“没想到你们学校的那帮书呆子还挺浪漫,挺大胆的。”铁蛋感慨。
“这是你们的偏见。”阮夏难得有些不服气,“我并不觉着他们是书呆子,相反身边的同学无论思想、见识都非常有高度,也非常优秀。”
“知道,知道。”铁蛋没好气地说,“你们学校都是牛人。”
阮夏心知她无恶意,也不再和她争,端起豆腐,一块块往下滑。
铁蛋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夹了块肥牛一边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对了,颜矜和陆昱辰分手了。”
阮夏手一滑,一块豆腐噗通掉进锅里,溅起一堆油水。
“我-艹。”铁蛋被烫得缩回手。
“对不起。”阮夏急忙扯了几张纸巾塞给她,“烫到没。”
“还好我逃得快。”铁蛋擦干净手背上的油脂,揶揄道,“你再高兴也不能这样呀。”
阮夏怔住,抬眼望向她。
“我说错了?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铁蛋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
秘密被掀开,阮夏没有懊恼,反而很想笑。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情愫,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结果……前有何煦,后又铁蛋,纷纷看穿她的秘密。
她很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铁蛋难掩得意,“应该高一吧。”
“怎么看出来的?”她费解。
“很明显呀,你每次看到他就变得非常不自然,看到颜矜则是一副酸溜溜,打翻了醋坛子的样子……”
“有吗?”不应该呀,她明明特别注意。
“没那么夸张,不过稍微有心点就能察觉到你对他们不一样。”铁蛋挑眉,寻思着措辞,“怎么说呢,就是好像很怕他们,一直在躲开。”
看她若有所思,铁蛋用筷子敲了敲锅边,“喂,我说,你就不打算有点行动?”
阮夏:……
“还犟不是书呆子。”铁蛋翻了个白眼,“现在人家分手了,你机会来了呀,还等什么?”
“而且,我听说是颜矜甩了陆大帅哥,现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你正好趁火打劫,趁虚而入。”
“她甩他?”阮夏惊讶。
“对呀,就前天的事儿。我这不刚得到消息就急巴巴赶来通知你,够意思吧?”
阮夏:“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铁蛋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她为什么甩陆昱辰?还是觉着陆昱辰不可能被甩?”
阮夏点头,“都有”。
铁蛋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陆昱辰怎么就不能被甩?”
“我不是那个意思。”阮夏解释。
“行了,我明白。”铁蛋一脸“你没救了”的嫌弃。“颜矜不是在外交学院吗?”
阮夏继续点头,这个她知道,颜矜高考发挥得不好,加上分都不够P大最低调档线,最后被外交学院录取,可这和“分手”有什么关系,外交学院也在北城呀。
“他们学校在大二时会提供一个外交部短期交流机会,但这种机会可不是拼成绩就能成的,你懂吧?说到底就是拼谁的关系好,后台硬。”
“听说,颜大美女为了拿到这个机会和他们学校一个高-guan的孩子好了。”铁蛋语带鄙夷,“本来呢,她是想脚踩两只船,没想被人拍了照片发给陆昱辰,前天陆昱辰去他们学校,正好抓了个现行。”
“他撞见了?”
“嗯,撞见了。不过,没打起来,你放心吧。”
她一点都不担心会打起来,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为了女朋友劈腿大打出手,还是在对方校门口,如此难堪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如果她没猜错,他一定是冷静地对颜矜说,“找个地方说清楚吧。”
也会在第三者试图阻挠时,不卑不亢地表态,“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铁蛋听着她的描述,不禁睁大了眼。“妈呀,你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当时的情景还真是这样。”
她没有笑,没有猜对了的得意。因为她更明白,哪怕他再有风度,表现得再大气,他一定被伤到了,无论自尊,还是感情。
铁蛋又详尽讲了些知晓的情况,到后面扔了句,“就颜矜那种人,陆昱辰被甩是注定的事儿。”
自认识以来,铁蛋对颜矜就抱有敌意,之前阮夏没深究,今天被她这么一说,好奇心再起。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颜矜。”
“岂止讨厌,简直是憎恶。”
阮夏:
铁蛋:“我和你说过吧,我初中和颜矜同校。”
好像说过。阮夏点头。
“初中时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喜欢颜矜,追她追成了神经病。”
阮夏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铁蛋:“没那么严重,不过也差不多,要死要活的,还闹过自杀。”
“等下,你朋友追她,她不答应,你朋友之后发神经,好像不是她的错吧。”阮夏公正地评论。
“她不答应是没错,可她欲拒还迎就不对。”铁蛋愤愤地说,“她嘴上拒绝,可礼物照收,短信照回,没事儿还给人家整些暧昧的话……到头来怪别人‘误会’,说只当他是朋友。”
“朋友她妹呀。她就是享受万千宠爱的感觉,甲醇。”
铁蛋异常激动模样让阮夏灵光一现。“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