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顺着他的眉骨慢慢往下。
眼睛是真实的。
鼻梁是真实的。
嘴巴也是真实的。
眼前是个真实的江从舟,不是一碰就碎的幻觉。
槐星的手指轻微颤抖,她的声音也在抖,“你,喜欢我?”
江从舟还没说话就被她打断,“今天是愚人节吗?”
她说完抓起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日历,皱着眉头,“不对,不是愚人节。”
江从舟紧紧按住她的双手,“星星,我不会用这种事来骗你。”
他知道槐星一时可能难以接受,不太愿意相信他。
再者她心中已经有了别人,事情确实难办。
江从舟做事从来不慌不忙,既然已经捅开了这层窗户纸,便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他尽可能用最温和的声音和她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但是那个人未必适合你。”
“我虽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处,但总体也不差。”
“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槐星抬头看他,小声喃喃:“考虑什么?”
江从舟盯着她的眼睛说:“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的事情。”
槐星低着头,目光呆滞看着床单在发呆,过了很久她都没有说话,熬过漫长死寂的沉默,她慢慢抬起脸,软白的面颊已经被泪水打湿。
槐星的哭都是无声的,咬着牙把声音咽进肚子里,任凭眼泪染湿整张脸。
梨花带雨的眼泪,还有些委屈的目光。
江从舟很少看见槐星哭成这样,哭的这么凶。好像遇到了特别难过的事,有流不完的眼泪。
他拧眉望着少女通红的眼睛,眼眶里的血丝像一根根细线蔓延。
床头柜边没有找到纸巾,江从舟治好用他的袖口帮她擦了眼泪,这些眼泪就像无形的软刺扎在他心头,他忍着痛,低声下气哄她:“你别哭,我不是要逼你。”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用手掌接住她顺着下颌落下的泪珠,“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槐星也不想哭,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眼泪能催生困意,槐星都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了。她的脑子里像被塞满了浆糊 ,昏昏沉沉,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槐星是在江从舟的怀里醒来,她放轻动作下了床,洗漱后去了客厅。
蒋春绮已经做好了早饭,看见她便问:“江从舟呢?”
槐星有点不自在,“他还在睡。”
坐在她对面的林就望着她的眼睛,“你哭了吗?”
槐星死不承认,“没有。”
林就说:“眼睛很肿。”
槐星:“熬夜熬的太晚了。”
林就:“呵。”
一个语气助词充分体现了他的嘲讽。
槐星在江从舟睡醒之前出了门,她还没想要怎么面对江从舟,她随便找了家咖啡厅,把赵敏和高颜都叫了出来。
她心不在焉,没在状态。
赵敏问她:“你怎么了?”
槐星喝了口冰美式,被苦的直皱眉,差点要哭了。
赵敏赶忙给她递了杯水,“我也不懂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喝这么苦的咖啡,明明就不爱喝,回回都非要点。”
槐星垂眸:“习惯了。”
赵敏:“所以你把我们俩叫出来就是为了欣赏你被咖啡苦到的丑样子吗?”
槐星摇头,她心里很烦躁,“我上次果然没有猜错。”
赵敏不解:“什么?”
“江从舟想泡我。”
高颜竖起耳朵想听八卦,“怎么说?”
两双眼睛齐齐朝她看了过来,她犹豫了一会儿,“他说他喜欢我。”
“卧槽!”
“卧槽!”
高颜比她还震惊,这还真不像是江从舟能做出来的事情,一时激动她说话就没过脑子,“江从舟高中那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前女友,好像都是她先倒追的江从舟。”
槐星很无语,“你好扫兴。”
高颜呸呸呸掉刚才说的话,“我以为像江从舟这种不缺人喜欢的大帅比,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告白。”说完这句,她忍不住感叹:“不过我怎么觉得好不真实,他怎么忽然就说喜欢你了?”
槐星趴在桌子上,“我怎么知道。”
赵敏插了一句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早就看出来江从舟对小星星不太一样。喝醉酒那次,星星胡闹撒泼,他简直宠溺的毫无底线。”
槐星都快忘了这个事。
赵敏继续说:“而且他表现是有点明显的。”
槐星挠头:“有吗?”
她没看出来。
赵敏暂且不关心其他的事,她更好奇槐星有没有答应要跟他和好。
槐星抬眸对上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很遗憾地说:“我睡着了。”
“……”
“……”
槐星又低声补充了几个字:“在他怀里。”
“……”
“……”
其他两个单身狗都不是很想听细节,赵敏当机立断捂住了她的嘴巴,“别说!不想听!”
高颜承受能力较好,丢出一句:“他没有办了你?”
槐星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搞黄搞多了小脑会萎缩。”
高颜:“……谢谢你提醒我。”
槐星快到中午才回了家,打开卧室的房门,里面时空的,江从舟已经离开了。
床铺整理的很整齐,他连被子都叠了。
槐星松了口气,蒋春绮叫她去吃饭,她应了声好。
蒋春绮给她盛饭的时候说了两句:“你和江从舟今年过年怎么安排?商量好了在谁家过了吗?”
槐星埋头干饭,边吃边说:“我在我家过,他在他家过。”
蒋春绮是个很传统的人,对这种安排自然是不满,“改天让他过来,我和他好好说说。”
“他家里情况很复杂。”
“你看看你们这像是夫妻吗?”
槐星挨了骂就装作听不见,吃饱了饭立马遁回自己的房间。
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准备透透气,低头一看,发现窗台立了一排憨态可掬的小雪人,每个小雪人的手里都握着个棒棒糖。
是江从舟堆的小雪人。
窗台边压着他留下的字条,笔锋利落干净,犹如他这个人。
黑色圆珠笔,留下的字迹很清爽——【请你吃糖。】
第41章 骗你接吻
棒棒糖的包装纸上画着可爱的草莓印。
槐星拆开外面那层纸封, 将糖送进嘴里,她轻轻咬了口,不齁不甜, 满齿清甜,她忍不住多咬了几口, 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糖还挺好吃,也不知道江从舟是从哪里买来的, 以前她都没吃过。
槐星吃完糖就把自己扔到床上,睁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的呆, 随手拿起手边的枕头捂着脸, 烦躁的叫了两声后, 又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 槐星呆坐着望向窗外, 远处的青松枝头堆满了积雪。
她有点后悔,今天早上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跑了。
但有些话好像真的也说不清楚。
槐星以前觉得如果这辈子能和他在一起,是她有生之年能称得上最幸运的事情。
可这种幸运真落在她头上, 她却没有接住的勇气。
她怕这是江从舟的一时兴起, 是一场镜花水月。
槐星叹了口气,万分纠结从枕头边摸出手机,点开和江从舟的通话记录, 还停留在几天之前。
她犹豫了半晌,咬了咬唇, 好似终于做好了决定,她认认真真打下几个字:【谢谢你的糖。】
她自认为很懂事,很礼貌。
人家送她糖吃,她是应该要说声谢谢的。
几分钟后, 江从舟回了条语音,男人似乎刚睡了个午觉,声音听起来懒倦散漫,不太像他的作风:“道谢没点实际行动吗?”
槐星点开语音听了好几遍,耳根子透着红,她万万没想到江从舟竟然这么不客气。
说完谢谢不都客套回个没关系吗?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打字速度有点慢——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吃了你给的糖还想怎么样?】
槐星删改了两次还是没勇气发出去,留在草稿箱里准备过会儿再说。
卧室的房门笃笃响了两声,蒋春绮推开房门,“出来吃晚饭。”
槐星吃饭比谁都积极,下床穿好拖鞋,去餐厅占了个好位置,过了一会儿,身上还穿着睡衣的林就坐到她对面。
林就最近好像很忙,日夜颠倒做设计,耷拉着眼皮貌似没睡醒。
槐星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埋头吃饭。
蒋春绮忽然间问起来,“你是不是快毕业了?”
槐星低低嗯了一声,“还有一个学期。”
蒋春绮都不记得女儿学的什么专业,顿了顿,她又问:“工作找好了吗?”
“还没有。”
“你林叔叔的公司,应该有你能做的职位,你快毕业了跟他说一声。”
“不用。”槐星觉得很别扭,“我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蒋春绮当然不是觉得她找不到工作,她只是希望她能找个安稳的工作,她说:“你如果不愿意进你林叔叔的公司,你也可以考编考公务员。”
家长总是觉得编制和公务员是全世界最好的工作。
蒋春绮对她其实也有点强势,不由自主就想要给她安排好人生,“不然你从现在就开始准备考教师编制,毕业了直接当老师,工作体面,说出去也好听。”
槐星顿时没了胃口,“我不想当老师。”
蒋春绮也有点恼火:“你现在什么都不懂,等你真工作了就知道当老师有多好了。”
槐星低下头,“我的工作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有数。”
这话蒋春绮非常不爱听,她冷着脸:“你有数?你就是太没数了,我才不放心。当初你结婚的事,我都没跟你计较。”
蒋春绮也不想对她说重话,但她实在太不听话了。
槐星已经习惯忍耐,努力装聋作哑。
果然她不回嘴,蒋春绮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槐星吃饱立刻逃离餐厅,躲到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的综艺节目充当背景音,她捏着手机,草稿箱里那句话还没发出去。
林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咖啡,一言不发坐在她身边。
槐星默默往离他远点的地方挪动屁股,林就的眼睛却十分尖锐,看见她的小动作,嗤笑了声,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伸出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槐星东倒西歪,慌乱中蹭到了手机,草稿箱里的内容就这么发了出去。
她坐正身体,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有些气恼地说:“你是不是手贱?”
林就很无耻的点点头:“是有点。”
江从舟几乎秒回了她的微信消息,简洁的四个字:【我的荣幸。】
槐星盯着手机脸上腾起一阵燥热,有种被他哄骗到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看着手机傻乐什么?”
“和你没关系。”槐星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背后,“你不要和我套近乎。”
林就翘着腿,听见她的话沉默了几秒钟,“我在关心你,妹妹。”
槐星难得听他说话这么客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很冷酷:“别贴。”
林就:“……”
两人相安无事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林就似乎又困了,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空调遥控器呢?”
槐星还在和微信对话挣扎,头都懒得抬,“在我房间里。”
林就拖着疲倦的身体进了她的卧室,眼睛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没找到遥控器,就又走到床头柜边,还是找见。
犹豫了一番,林就拉开了抽屉柜子,终于找到了空调遥控器,拿在手里,余光扫到底下的红本子,他以为是结婚证,定睛一看,发现有个字不对。
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眼,确定封皮上写的是离婚证三个字。
林就没想到她和江从舟竟然不声不响离了婚,昨天晚上这两个人还在家里扮演一对恩爱夫妻。他捏紧了离婚证件,指骨错位声清脆明亮,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林就将离婚证放回了原处,回到客厅,他心不在焉看着电视机里的节目,安静良久,忽然间出声问:“你和江从舟离婚了?”
槐星愣了两秒,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她随即反应过来,“你翻我东西?”
还没印证这个猜想,槐星就觉得十分暴躁,她非常讨厌别人翻她的东西。
“我没有。”林就说话很僵硬,“我是不小心看见的。”
槐星已经不想追究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你别跟我妈说。”
“求人态度不能好点?”
“请你不要告诉我妈。”
“你还想瞒她多久?”
“我自有打算。”
林就望着她的侧脸,沉默半天没作声。
报春市今年天气异常寒冷,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雪,在年三十前两天才放了晴。
大年三十,夜市里有灯光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