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里想了想,问题也没那么严重
就卫烆这两次见面的表现而言,她对他的抵触已经没有了,以后接触的机会肯定也会变多,这点子误会实在算不得什么。
到门口的时候,田大娘就在那儿等着。
傅里笑着与她会和,然后转身看向卫烆:“卫大人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又抬着锦哥儿的手对着他挥了挥,“卫大人,以后再见。”
锦哥儿睡得死,被傅里抓着手挥挥都没醒过来,只是嘟了嘟嘴,很快又睡死过去了。
卫烆点点头:“我送你们出去吧。
傅里失笑,没有再和他争,直接带着田大娘出门了。
卫烆站在门口,又是等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进了府。
刘大刘二两人相视一笑,看来他们这位卫大人对傅娘子的态度还真是不一般,他们之前的感觉肯定没错。
卫烆回到湖心亭后,想到傅里的话,却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处理公务,于是只能让人将管家叫来:“管家,你说我将若兰留在京城,真的会影响我们父子的感情吗?若是我两年后回京,若是真的会不认得我吗?”
管家心脏一跳,还以为自己之前自作主张写信的事儿被发现了,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奴才错了。”
卫烆愣了一下,旋即皱眉看他:“你错在哪儿了?”
“奴才不该自作主张写信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他们将若兰少爷送到巴州府城。”管家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管家是卫家的家生子,在卫家也生活了几十年了,因为一向做事妥帖,深得卫老太爷与卫老太太二人的信任,也正因为这样,卫烆从边关回来被派到巴州府做官,他才会跟着过来照顾卫烆的饮食起居。
卫烆双眼微眯,气势惊人:“你说,你给老太爷与老太太写了封信,请他们将若兰送到巴州府?”
管家趴在地上:“是。”
“什么时候写的?送走多久了?”
“没没没,”管家赶紧解释,“奴才刚才才将信写好,还未来得及将信送走。”
“将信拿来给我看看。”
管家不敢违逆卫烆吩咐,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老爷,这便是奴才写的信。”
卫烆接过后直接将信打开,开始阅读,也
不叫管家起来。
等看完一封信,他才挑眉看向管家:“你在上面说,我喜欢上了傅娘子,而且对她的孩子非常亲近,甚至比我在家时对若兰还要好?”
信上还写了其他内容,比如提到了卫烆在这边的生活如何,提到了卫烆对傅里的喜欢,提到了卫府也许好事将近,也提到了傅里的身份……但那些卫烆都不在意,因为管家写这些的时候并未带上个人情绪,只是很理智地将他与傅里之间的关系写了下来。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管家在信上写的,若是再不将若兰送到他身边,也许他对锦哥儿的感情就要比对若兰更深了,以后也许会影响到若兰在他心里的地位,对若兰以后继承家业与爵位,也许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卫烆想不通,他对儿子的态度,难道真有那么差吗?又或者他与若兰之间的感情,真有那么薄弱吗?
管家看了卫烆一眼,不敢回答。
卫烆挑眉:“说,我恕你无罪。”
管家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老爷自己许是不曾察觉,但你在家与若兰少爷相处时,其实一直绷着脸,从未冲着若兰少爷笑过。您又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一身气势十分惊人,若兰少爷还小,自然会被您吓到。就算若兰少爷对您相当孺慕,可因为您不苟言笑,他也不敢亲近您。”
别说是若兰少爷那样的小孩儿了,就算是他,在当初见到从战场上才回来的老爷时,也被老爷身上那股子气势给吓得腿软了几分。
卫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当啊:“我不是挺爱笑的吗?”
管家看着卫烆,心里直翻白眼。
卫烆突然看向管家:“难道不是?”
“老爷,您也就在见到傅娘子的时候,笑得更多一点儿,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会笑一次的。”管家低着头,心中叹息,“您笑得最多的,就是今天了。”
否则他也不至于着急忙慌地给京城那边写信,让人将若兰少爷送到巴州府来不是?他又不是那等长舌妇,专爱挑拨离间的。
卫烆皱了下眉头,许久后道:“罢了,你直接将这封信送到京城吧。”
顿了顿,又开口,“记得在信的末尾添上一句,将若兰带到巴州府这事儿,我已经同意了。”
管家惊喜地抬头:“您同意了?”
卫烆叹气:“若非傅娘子提醒,我恐怕还要等到两年后回京,见到已经忘了我的卫兰时才会醒悟过来。还好傅娘子提醒了我,让我不至于遇上那等难堪的场面。”
说完又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多想,之前我就与傅娘子说好了,就算我们真在一起了,该是若兰的东西,我也不会少了他,这样的话少同我父亲母亲说,等到若兰来了巴州府,也记得不要在他耳边乱说,若是被我知道了,你可要小心自己的小命。”
管家连连点头应是,没有半点儿害怕。
路上,傅里笑着看向田大娘:“今日可曾见到了家人?”
田大娘高兴地点头:“见着了,我还到他们住的地方去瞧了一眼,他们两人住在一个小院儿里,生活条件还不错。我仔细打听过了,他们父子在府上的活儿还算清闲,每月月钱也不少,日子比起我们之前可好太多了。”
傅里笑了笑,为田大娘感到高兴。
等到傍晚周公回到家中,傅里哄睡锦哥儿后,便出门将今日之事全部告诉了他,并说道:“卫大人既然说了要查,必然能还周爹爹一个公道,而且应当要不了多少时间,您也应该放心了。”
周公听了这话,险些没直接哭出来
他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见到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一天,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在傅里这儿得到了好消息。
傅里赶紧为他擦干眼泪:“这事儿也是凑巧了。我原不能确定卫烆身份,所以不敢告诉他,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无法确定他是谁的人,也不好开口。也就在前次见面,我们才说开了,知道了他是那位的人。但当时聊得事情多,一时没想起来告诉他,倒是今天说起薛仁吒派人在分店开业当天捣乱的事儿,才顺嘴将此事秃噜了出来。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位……也一直想要抓薛仁吒的把柄。所以周爹爹您放心,要不了多久,薛仁吒肯定会得到报应。”
“对了,卫大人之后可能会到
面馆吃面,顺便问你一些关于薛仁吒的事。”傅里笑了笑,“您当时也没同我说太多,今日卫大人问起的时候,我可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法告诉他。”
周公却只注意到了薛仁吒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叫薛仁吒的?”
傅里失笑:“我不是说了吗?卫大人他们对这个薛仁吒早有不满,一听我说起有关他的事儿,立刻就将人对上了号。也怪薛家后继无人,满朝上下竟然只有薛仁吒一个人在做官,实在太好对应。”
“只有一个人做官?”周公愣住,旋即颓丧起来,“难怪,难怪薛家在得知他考中举人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接回了金陵。”
傅里有心安慰周公,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安静陪着他。
好一会儿,周公才调整好了心情:“若是这辈子能见到薛仁吒伏法,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
傅里吓了一跳:“可不能这么说,您要是死了,周婆可怎么办呢?”
周公捂脸:“原是我连累了她。这辈子她跟着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周婆突然出现在门口,虽然眼眶通红,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虽然跟着你吃了许多苦头,可你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也不想想,以我的身份,若非幸运,当初怎么可能有机会嫁给你?若不是嫁给你,我如今还不知是过的什么日子呢。”
周婆自认,这辈子除了两个孩子,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儿不满的。
可那两个孩子的死亡,一个是意外,一个是被坏人害了,又与周公有什么关系?
难道坏人害人,还是因为受害人先招惹了他?
周婆能与周公一起生活多年,若是想的不通透,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怎么可能还能一起互相扶持到老?
周婆笑中带泪:“如今好不容易好日子来了,你怎能说出这种丧气话?当初说好生同衾,死同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你要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周公张了张嘴,到底点头道了歉:“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我原谅你了。”
傅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微酸。
没多久,卫烆便带着方家父子到面馆吃面,才进门,卫烆便不由自主地环视一周,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周婆人老成精,早就看出了两人苗头不对,于是笑着开口说道:“傅娘子今日带着锦哥儿到分店去了,若是分店步入正轨了,她就要准备着将串串香店开起来了,所以这段时间她会非常忙。若是卫大人有事找小里,最好让方槐或是方雨过来说一声,小里必然会在这边等您。”
卫烆讶异地看了周婆一眼,想着她与傅里关系,又想着她前半生的经历,眼神都要柔和几分:“今日过来不为傅娘子,是为周先密。”
周婆嘴角笑容一顿,旋即转头冲着后厨喊了一声:“翠兰,你快出来帮我守着柜台,我有点事儿。”
没一会儿,孙翠兰便围着围裙出来了。
周婆这才从柜台后出来,又是想笑,又是想哭,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复杂纠结,瞧着实在不那么美观。
卫烆见了,却只觉得心酸。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周先密当初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而且近日也查到了一些眉目,今日过来正是有事想要与周先密确认。”
周婆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说了几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两眼泛红地带着人往后厨去。
店里的客人见了不由好奇,忍不住向孙翠兰打听卫烆身份。
因为串串香店想要让孙翠兰做掌柜,所以这段时间周婆与周公二人趁着空闲,一直有带着她在前面学习,学得多了,她也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客人,而不会因为紧张就露怯了。
听了这话,她笑着回道:“那位是咱巴州府的同知大人,今日过来是周公有事呢。”
那客人又生了许多问题,孙翠兰也都应付妥当,没有让客人生出不好的情绪。
只是等客人满足了好奇心,孙翠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后厨,想着周婆的神态表情,她心里非常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来看吧,么么
第57章
卫烆见到周公后,单刀直入,直接问起了薛仁吒:“你可知道薛仁吒在强占了你的文章之前,究竟是怎么考中秀才的吗?”
周公一听,便知道卫烆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他摇了摇头:“我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但据我所知,那薛仁吒之前靠童生与秀才的时候,确实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中的。他当初也曾参加各位同年举办的宴会诗社,在其中也曾大放异彩,不至于连个童生秀才都考不上。”说完苦笑,“若非如此,他当初顶了我的文章,也不至于没有一个人产生质疑。”
若非后来他被抓,时隔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又因此惨死,许是这巴州府城的人仍旧会觉得那次乡试的成绩是薛仁吒自己考的呢。
但就算巴州府的人知道此事又如何?
每每新官儿上任,那薛仁吒从来不忘拿巨额银子打点,就算知道,也根本没人敢为他发声。
后来又有他儿子被打死的事情,就算同情他的遭遇,又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为了旁人伸张正义?人家也有父母妻儿的。
卫烆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毕竟四皇子也曾与那薛仁吒打过交道,若是他真的一点儿才学也无,恐怕早就被四皇子察觉,然后将此事翻了出来。
卫烆又道:“不知周公可手中可还有当初写下的文章,又或者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薛仁吒当初的考试成绩是你的,而不是薛仁吒的?我之前听傅娘子说起你的事后,便托人查了往年考卷,却得到了当初府衙失火,将所有考卷都烧没了,实在没办法用鉴定笔迹的法子证明薛仁吒当初的成绩是你的。”
周公愣住:“考卷早就烧没了?”
卫烆点头:“烧没了。而且帮助薛仁吒顶替他人成绩这种事,是欺君大罪,就算不被满门抄斩,也会被抄家,而且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再无科举机会。所以当年那些帮凶也绝对不可能在站在出来为你作证,若是想要翻案,恐怕还得靠物证。”
有了周公这事儿,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当年那场火烧得蹊跷,可查案还是要看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算知道周公说的是真的,也没办法将薛仁吒真的打入泥潭。
周公完全没想到还会生出这样儿的变故
若是薛仁吒早就将当年的试卷烧了,他又为何百般阻挠自己,甚至不惜为此害死他的儿子?
周公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起来,倒是一直在旁听的周婆突然开口:“我记得公公曾经提起过,你在考场上写的那篇文章,在参加乡试前曾经写过相同的题目?”
周公眼睛一亮,腾一下起身跑了出去。
约半个时辰后,周公抱着一个小箱子出现在了卫烆面前:“卫大人,这些都是我当年参加乡试之前,曾经写过的文章。当年我参加乡试的那一届人才辈出,我原以为自己就算可以考中,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好的成绩。毕竟我年纪小,阅历少,写文章到底不如其他人深刻。但等上了考场之后,我整个人便放松了,因为最后一道策问,我在参加乡试前,当时的老师曾经用来考过我。我写完老师的策问之后,老师还帮我修改过许多,后又给我查漏补缺……考试时写的那篇文章,虽然与我之前写的不是一模一样,但大体的结构走向,以及提出的解决办法定然与我之前写的文章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