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帝生来有些浪漫情怀,她也只能听之任之,索性这群人手脚极快,三两天便已弄好,否则成日嘈嘈切切的,她还嫌烦。
楚珩见她原本白皙的肌肤沁出淡粉色,不由捏了捏她的手,“冷吗?”
纪雨宁笑道:“陛下你才是,怎么问我?”
除了上回封妃的阵仗,他见她时都身着常服,看去便不怎么保暖。
或许她该给他做棉衣。
楚珩道:“你之前答应的也没完成,如今又乱许愿,你说的到底哪一句是真话?”
带着点撒娇口吻。
呃,这个……纪雨宁觉得倒真是她的错,实在是最近太忙了,既要整修铺面,又得忙着进货出货,时间太少,事情太多,她整个人都快成陀螺了。
幸好今日有闲,纪雨宁便招手,“你来,我给你量量尺寸。”
如今自个儿开了绸缎庄,她那里现成的布料倒是不少,按进价论也划算——不过给皇帝做衣裳还论价钱也太小气了些。
楚珩不解,“以前不是量过吗?”
那回在耿记布庄,也是她亲自经手的,这么大的人了,不见得还能长个子。
“贴秋膘了嘛。”纪雨宁极自然地道,眼看皇帝人逢喜事精神爽,脸面都圆了些——男人不可能怀孕,那就只能是发胖了。
楚珩:……早知道该先减减肥的,好想停在夏天。
第41章 . 不甘 她总得让她知道厉害。……
进了里屋, 似乎就不止量衣裳这么简单。
纪雨宁的手落到腰际时,很明显地感觉那处起了反应。
两人皆有些尴尬,楚珩尤其, 明明以前都很正常, 可每每靠近纪雨宁都觉得自己像个发情的昏君——他真不是故意的。
楚珩掩饰着道, “有凉水吗?我想洗漱一下。”
墙角就放着两缸山泉水,纪雨宁别的尚可将就, 可有些好洁的毛病,这院里的一口老井积淤日深, 打出的水也不够澄净,洗澡都嫌腌臜, 更别提做饭了。因此纪雨宁宁可多费些银两从挑夫手中买来,也得保证一日之需。
这会子她就看着皇帝将那口满载的大缸轻松抬到后院里,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力气,他若是不做皇帝,也能当个很好的将军。
楚珩痛痛快快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就看着纪雨宁按着他脱下的外裳, 细致地在一块米白纸张上用炭笔描摹出大致轮廓, 透过那黑黢黢的印子,楚珩判断自己的确是胖了——大抵是最近疏于锻炼的缘故。
幸好只是从八块腹肌胖成六块腹肌, 挤一挤还是能看的。
纪雨宁见他敞着胸膛出来,脸上也没什么反应,只道:“料子是要挺括些的还是服帖些的?”
这个倒不固定, 取决于顾客自己的审美。
楚珩没留心她的话,正懊恼难道自己的身材不够有吸引力?不应该呀,他这样子总比白斩鸡好多了。
纪雨宁见他发愣,便自顾自地道:“那就做成夹层的好了, 里头用细棉布衬底,外边则是缂丝绸缎,如此既不失体面,穿着也舒服。”
话音方落,就见皇帝已站到跟前来,炯炯有神望着她。
纪雨宁:“……眼睛进沙子了?”
楚珩彻底拜倒,只能故作高冷的板起脸,“看看朕。”阿昏
纪雨宁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皇帝也不是小孩子了,跟谁较劲这是……
她也只好捧场地点点头,“很好看。”
这辈子她也没见过几个男人的裸身,除了她爹就是李肃——李肃那身排骨也没什么好看的,比较起来,皇帝无论从骨架还是肌肉线条都优越多了。
楚珩唇角便衔了一缕矜持的得意,像个展翅待开的孔雀。
他重新将腰带系好,这会子方有空讨论衣裳的问题,他觉得肩膀那里可以放宽一点,腰部还可以再收一收。
纪雨宁有点无语,“这样改还穿得下吗?”
楚珩道:“到时候便正合适了。”
反正衣裳不可能一天就做起来,在这之前他还得锻炼锻炼——到时候接她回宫,总得让人夸句郎才女貌才是。
纪雨宁笑道:“您现在就很好了。”
楚珩其实不爱听奉承话,但只要从纪雨宁嘴里出来的,他就怎么听怎么舒坦。
可见皇帝对人不对事。
纪雨宁将衣裳样子折成一叠收起来,道:“那您半个月后过来取吧。”
如今知道对方是皇帝,她当然不肯马虎,总得精心再精心才是。再者,这也是一份投名状,让宫中那些贵人们看看她的女红——纪雨宁骨子里还是有点好强的,尽管身份悬殊,她也不愿叫人瞧不起。
楚珩心想母后早就看过了,哪里用得着惊叹?至于另外一位……
他一直没跟纪雨宁提过石景兰的事,是怕坏了气氛,也是怕她误会,然而如今……
夫妇之道贵乎坦诚,楚珩最终决定说实话,“你不想问问朕后宫的事吗?”
纪雨宁放下针线,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果然她还是在意的。楚珩不知怎的倒有点高兴,虽然这醋吃得毫无必要,正踌躇该从哪儿说起,纪雨宁倒是自个儿开口,“听说陛下不爱女色,宫里至今只有一位盛宠无边的德妃娘娘,对么?”
石景兰的事,虽没人主动向她提过,可石家一门煊赫,这在京中是无人不晓的事。
盛宠无边则是她自己的揣摩了。
楚珩心说这又是哪里的谣言?当下急急道:“景兰不过是我表妹,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思,这个大可以放心。”
纪雨宁淡淡道:“既如此,陛下何必纳她进宫?她是您的亲眷,您却这样待她,不觉得过于无情了么?”
楚珩虽一向欣赏纪雨宁能言善辩,可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反而觉得棘手了。
幸而他自己的清白站得住脚,当下把石景兰当初被退婚一案原原本本道了出来——这在石家原本是忌讳,太后怕侄女听见伤心,从不许人提起的。
这会子也顾不得许多了。
楚珩叹道:“朕之所以不碰她,也是盼着她将来若遇上心仪之人,能以完璧之躯许嫁出去,以免误了她的终身。”
纪雨宁便不言语。
楚珩默默看着她,“换成是你,当初根本就不会进宫,对不对?”
纪雨宁点头,若她早知楚珩是皇帝,她就会设法远离他——李家是个争权夺利的大漩涡,可皇宫更是龙潭虎穴,至少在她看来如此。
但,如今她既与楚珩有了情丝,还有了孩子,纪雨宁便只能沿着这条既定的道路去走了。哪怕前途未卜,她也会勇敢地走下去。
楚珩松了口气,果然她还是在意自己的,他最怕纪雨宁有话闷在心里,或是干脆来个失踪,幸好,他们对彼此都很坦诚。
“德妃膝下养着我大哥遗下的一双儿女,你若有空,也可以去看看他们,两个孩子都很可爱。”楚珩振作精神道,他知道纪雨宁喜欢孩子,此举必能引起她的注意。
纪雨宁果然眸子一亮,“几岁了?”
楚珩笑道:“左不过六七岁上下,才刚刚开蒙呢。”
纪雨宁记在心里,这么说来,她还能跟那位德妃娘娘探讨一下育儿经了,进宫的心情忽然迫切了些。
*
石景煜带着那包杏脯回到家中,倒是没敢藏私,把一家人都唤出来尝尝鲜,颇有点孔融让梨的架势。
石景秀讶道:“二哥从哪儿闲逛回来?人都换了个模样。”
以往在私塾里都不见这样懂事,气走了好几位先生,这回却是男大十八变,竟有了谦谦君子之风。
石景煜得意道:“可不正是纪家。”
要说纪夫人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他跟着她受了几日熏陶,自觉温文尔雅许多——要是没有楚珏那个狗腿子在一旁就更好了。
哪知石景秀差点让杏仁给呛着,忙咽了口茶,一双眼睛瞪得比杏子还圆,横眉怒目地道:“你怎么也跟她厮混在一起?”
“是父亲和大哥让我去的,你不是也听见吗?”石景煜理直气壮道,绝口不提自己被纪雨宁美色吸引。
石景秀冷笑,“那你也作践够了,如今陛下都不计较,你怎么还去捧她臭脚?”
石景煜觉得二妹说话不该这样难听,皱眉道:“纪夫人与咱们无冤无仇,如今还与石家做起生意,多多往来不是应该的么?”
石景秀嗤道:“那是你没骨气,你可知陛下先前下了一道圣旨,立她为淑妃,还以皇后仪仗接她回宫,这不明摆着打大姐的脸么?”
石景煜挠了挠头,“那,纪夫人不是也没接么……”
“那是她欲擒故纵,你当她安着好心?”只要一想到大姐在宫中所受的煎熬,石景秀就义愤填膺,更可气的一家子没人帮大姐说话,任由这个二婚女踩到大姐头上——莫非在父亲眼里,权力比亲情还重要?
石景煜小心翼翼提醒她,“可是大姐也被退过婚。”
严格来讲,两人都是二婚,谁还瞧不起谁?
石景秀戳了戳他脑门,没好气道:“你究竟站在哪边的?”
石景煜因为过于纨绔的关系,在家中年纪虽非最小,地位却是最低,以前妹妹训他,他都只好安心受着。
但这回却是异常执着,“我觉得你错怪纪夫人了,她不是那种人,与其担心她会否为难大姐,还不如担心大姐会否为难她更好。”
又道:“你先前不是怕兆郡王被她拐跑么?如今甚好,纪夫人进了宫,便没人跟你抢郡王了。”
石景秀咬着下唇,心想就是这般她才不甘,明明纪雨宁已经是皇帝的人,楚珏却还成天围着她转——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明明已攀上皇帝这株高枝,却还四处引诱男子,浑忘了妇德二字该怎么写。
她总得让她知道厉害。
第42章 . 迷妹 纪夫人不但很会对付男人,连女人……
纪雨宁并不知道自己在石家变成了风云人物, 最近因为生意的事,她跟石家打了不少交道,对蔡国公府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原来这家人并不像传言那样跋扈, 对外倒还是彬彬有礼的。
之所以名声不显, 大概是石景煜的关系, 俗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玉珠儿道:“我瞧着二公子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在咱们跟前更是毕恭毕敬, 小姐您还是对他好点罢。”
郭胜混迹在暗卫堆里,心想你怎不对我好点?石景煜才认识几天啊, 这么快就打成一片了。
那小子不就生得白点、模样俊俏点么?郭胜摸了摸略显沧桑的脸皮,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年轻小伙子的对手。
要不是皇帝吩咐, 他还真不想来,可谁叫陛下放心不下纪夫人,他又仗着有点武功,只好来当个盯梢的,免得那群呆头呆脑的暗卫保护不力。
前儿刚下了一场小雨,今日天才放晴, 纪雨宁便让店中的伙计们将绸缎搬出来晾晒, 免得生霉生虫。
这么早自然没什么生意,可凡事总有例外。
纪雨宁看着那个远道而来的胖乎乎身影, 心想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脸都肿了还要出门呢。
杜夫人头上仍戴着一朵大白花,不过颜色略淡了些, 大约再过不久就能脱孝了。
纪雨宁含笑道:“夫人别来无恙?”
从气色也知杜夫人过得不好,丈夫死了没多久,不知从哪儿冒出些打秋风的亲戚,个个嚷着要分家产, 她怎不知死老头子还欠下风流债?
偏偏儿子软弱,连露面都不敢,杜夫人独木难支,只得舍财免灾,前后费了一个多月的工夫,唾沫都快干了,总算把这群妖魔鬼怪打发走。
愈想愈觉得怄气,自从李肃回京之后,自己就没一日顺心的,这两口子生生是丧门星!
望见纪雨宁更是百般不痛快,她又是个欺软怕硬的个性,不敢上李家门槛,只好来寻纪雨宁的麻烦,聊以出气。
当然此女并非善茬,上回还骗她白白损失了五百两银子,杜夫人一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然这次她学乖了,无论纪雨宁说什么,她都不会上当,更不能由着她拱火便买东西——她是来找茬的,不是来送钱的。
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牌匾,杜夫人慨叹道:“听说纪夫人盘下了石家铺子,我便想来看看新鲜,不想传言果真。”
一双牛眼斜睨着对面,“这么好的地段,怕是得千两银子不止吧?不知纪夫人哪来的银子,难道是卖身钱?”
那次在公主府就看她跟个男子过从亲密,也是,像她这么不挑的人,当然不介意半点朱唇万人尝。
玉珠儿变了脸色,待要出去和她理论,纪雨宁却抬手拦着,淡淡道:“劳夫人恭维,我想夫人您这种资质,怕是连卖身钱都难赚。”
“你!”杜夫人气得脸都青了,这个纪氏可真粗俗,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
实在纪雨宁并不像她们这些贵妇爱面子,若骂人都还净顾着文雅,那就太没杀伤力了。
何况似杜夫人这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跟她谈面子才是白费劲。
屡战屡败,杜夫人只能把火气吞进肚里,冷冷地走进店中。
其实这间店她之前也来过,当时是看在石家面子,倒没认真想买里头东西——石家那个亲戚也颇惫懒,不看国公爷面子,早一掌给他打出去了。
如今经纪雨宁接手整饬之后,看着倒干净整洁了许多,杜夫人暗暗惊讶纪雨宁的本事,但这并不表示她就会轻易放过。
信手拾起一块布料,杜夫人眉头皱得比天高,“这种花色早就过时的了,怕是城隍庙的乞丐都不要穿!”
纪雨宁淡淡道:“是么?我怎么听说是江宁织造进的新品,还被太后娘娘赏脸要去了,看来太后都不及乞丐识货。”
杜夫人:……
这个纪氏,行动就会给人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