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玫这时候瞧见陆锦瑟来了，快步走到她身边，说：“锦瑟躲懒。明明早就来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许家小一辈姑娘少，许复又跟娘家一向亲近，有时候陆锦瑟也是要帮忙的。
第19章
许复端着茶杯，却没有一点要往嘴边送的意思，她愣愣地想了很久。许太傅也不急，在一边含笑看着她。
“所以祖父想让锦瑟嫁进东宫？”许复问道。
“复儿，其实按道理说，我不应该插手锦瑟的婚事。”许太傅缓缓地开了口，“毕竟她姓陆。可是，她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希望她过得顺遂，一生平安喜乐。”
老人的声音低缓，却无来由地让人信任。“而且太子是个好孩子，秉性纯良，值得托付。况且他对锦瑟的情意，可不仅仅是今年才有的。”
“祖父的意思是？”许复问道，“太子很早就喜欢锦瑟了？”
许太傅点点头。
陆锦瑟小时候进宫跟着许太傅开蒙，和裴年昭算是正经的师兄妹。虽然她跟着二皇子跟公主一起念书，但是她和太子相处的时间，不比她跟二皇子和公主要少。
许太傅看着太子从陆锦瑟进宫第一天起，就不自觉地把她放在心上。陆锦瑟小时候淘气，每次犯错受罚，裴年昭总是第一个去哄她，还特意学了些小把戏逗她开心。为了这个，许太傅还罚过他几次。
“兕儿这孩子打小就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开窍晚。可是我看得清楚，他对锦瑟，情谊深厚。”许太傅继续说道“你跟柯儿只想着让锦瑟自在一些。可是锦瑟活泼，嫁进世家她受不了，而勋贵呢，后院多少有些麻烦事。毕竟像陆家这样的勋贵，太少了。”
“那东宫更不行了！光是宫规就能让锦瑟透不气来。”许复说道。
“那你觉得世家或者勋贵家里就没有规矩了吗？”许太傅说道，“有几个人能似陆柯那小子这般宠你。”
许复抿了下嘴，祖父说得确实有道理。
“可是，锦瑟嫁进东宫生子也是个压力。”许复说道，“还有御史天天在一边盯着。”
“所以我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兕儿。”许太傅笑得像只老狐狸，“你们走了以后，我问他如果跟锦瑟婚后子嗣有碍该如何处理。”
许复瞪大眼睛看着祖父，他老人家可真敢问。
“兕儿这孩子忠厚，没有急着表态，也没有急着辩驳，只是说回去想想。单这一点，我就觉得兕儿这孩子真的把锦瑟放到心上了。”
许复把这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也点点头，祖父这话没错。越是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才越不会急着表态。
“我呢，活到这般岁数，见的人跟事也不少。如果兕儿能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那么你跟柯儿可以考虑考虑他。如果他想不出来办法，依着他的脾气，自己就先放弃了。”许太傅说完看着许复，“复儿觉得呢？”
许复点点头，说：“难道祖父认为太子是良配。”
许太傅捋着胡子笑了笑，说：“那复儿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良配呢？”
许复想了想，笑了起来，说：“陆柯那样的才是良配。”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跟十七八岁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许太傅看着自己的孙女也笑了，不急不缓地开了口：“你看，你自己已经说出答案来了。”
许复没明白祖父的意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没一会儿，她的眼睛就笑弯了。
“祖父说的对，复儿着相了。”
一个人是不是良配，跟他的身份有关系又没关系。陆家是武将出身，照样家风清白，陆柯把许复都疼到了骨子里。而那么多世家，姬妾成群的大有人在。
“而且你跟陆小子看了那么久，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许太傅早已经致仕，闲来无事把自己门生都扒拉了一遍，也没替锦瑟找到合适的人家。
“是。其实也不是没有好的，只不过总觉得差点什么。”许复说道，“我跟夫君，总是想把最好的给锦瑟。”
“那不就结了。”许太傅虚指了一下许复。
第20章
陆锦瑟坐在镜前，觉得自己还没缓过劲儿来，昏昏沉沉的。采薇捧着首饰盒子过来，说：“姑娘喜欢哪个？”
“今日不出门，选个轻便的就好。”陆锦瑟觉得自己下午应该好好再睡一觉。
采薇最后选了一个碧玉钗子，说：“姑娘觉得这个可好？”
陆锦瑟点点头。
许复刚刚换好衣衫，就听见侍女说姑娘来了。她望过去，见陆锦瑟神情恹恹的，赶忙问道：“锦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锦瑟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说：“没有。就是昨晚魇着了。早晨起来有些头昏。”
许复赶忙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她见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用过早饭就赶紧回去歇着吧，中午晚上就别过来了。”
许复说完，又吩咐侍女去厨房，让厨娘加一碗鸡丝汤面。陆锦瑟不舒服的时候，只喜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
“娘亲不要着急。没事的。”陆锦瑟说道，“下午睡一觉就好了。女儿身体好着呢！”
“那也不成。”许复说道，“越是身体强健的人越仗着身体好不在意。听话！”
“好。”陆锦瑟一边应着一边抱起了胖胖。她弟弟的小手跟小脸，捏起来都好好玩。
裴年昭早晨用过饭，就让马敬下午遣内侍去陆家。今年新上贡的铁观音甚好，他记得陆锦瑟最喜欢它了。
“悄悄过去就好，不要惹人注意。”裴年昭吩咐道。
“是。太子不妨给陆家小公子也送些什么，这样就是旁人知道了，只说陆家小公子可爱投了您的缘就好。”马敬应下之后又提醒了裴年昭一句。
裴年昭想想，觉得马敬这话有道理，说：“那就再拿两瓶香杏蜜露给陆家小公子。记着，过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惹眼。”
“太子放心。”马敬说道，“老奴想着如不让苏景过去，您看可好？老奴冷眼瞧着，那小子做事谨慎。”
苏景是马敬新认的干儿子，自然凡事都要向着他点。裴年昭知道也不点破，这人啊，得用又没有二心就好。
陆锦瑟用过早饭，就回房歇着去了。她躺在床身翻来覆去又睡不着，便起身靠着软枕在榻上发呆。之前的那个梦境，总让她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不过就是裴年昭不理她罢了，而且还是在梦里，怎么就让人如此难过。陆锦瑟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酸酸涩涩的。
不过就是不理她罢了，有什么好伤心的，陆锦瑟暗想，那么多人喜欢她了，也不差裴年昭一个。然后她自己又笑了，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做什么这么当真。
“姑娘。”采薇打断了她的沉思，“这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收到哪里？”
陆锦瑟想了想，说：“放到书房的架子上。”
采薇愣了一下，她记得这个盒子里是一对镯子，怎么要放到书房呢？不过她没说话，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陆锦瑟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用过午饭，她就让采芳点些安神香，自己又躺回床上补眠。可能是因为想开了，她一会儿就睡着了，采蘋见她睡熟，就让采芳采薇守在屋里，自己则去了正院。帕子的事情，她觉得得让夫人知道才行。
许复正在看给太后准备的贺礼，红珊瑚树摆件跟红翡玉雕哪个寓意都好，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听闻采蘋过来，许复有些头疼，这个时候她过来，肯定又跟太子有关系。
采蘋进来行礼后刚要说话，前院的小厮就过来说东宫来人了。许复愣了一下，就赶忙让请进来。
为了不惹眼，苏景只带了一个小内侍过来。他对许复行礼之后，就委婉地问了一句陆锦瑟，许复看了眼采蘋，采蘋会意，赶忙开了口。
“回这位中贵，我家姑娘今日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苏景听马敬说过太子的心意，连忙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劳烦陆姑娘过来了。横竖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子遣小的送些东西过来。”
苏景说完，就示意小内侍上前，把东西捧了过来。
“劳烦而位中贵了。”许复说完就示意钟卉递过去两个荷包，一大一小。
苏景这几年也学了些眉眼高低，他没有推辞，只是笑着对许复行了礼，就把荷包揣进怀里。薄薄的一个荷包，苏景知道这里一定是放了银票。小内侍见状，也恭敬地接过荷包。
第21章
陆柯下衙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听闻锦瑟不舒服，换了常服就想去她院子里看看，被许复一把拉住了。
“你今日回来晚，我就没让锦瑟跟胖胖等你。这个时候估计锦瑟正用饭呢，你现在过去，她吃着一半还要起身，对脾胃不好。”许复说道。
陆柯觉得许复的话有道理，又坐了回去。一个小丫鬟端了热水过来，陆柯洗手的时候，许复就在一边把今天下的事情说了。
听闻太子遣人送东西来，陆柯差点把盆子给掀了，太子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你稳着点！”许复说道，“我冷眼瞧着，锦瑟也是喜欢太子的。”
“唉！”陆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最怕的事情，“难不成真让锦瑟做太子妃？宫里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
“那能怎么办？”许复问道，“赶快把锦瑟嫁出去？你舍得吗？反正我是不舍得。而且祖父说得对，锦瑟日后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办？还有太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柯被锦瑟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一顿饭索然无味。他最喜欢的龙井虾仁，吃进嘴里跟嚼木头也没有什么区别。
用过饭之后，陆柯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锦瑟若是真喜欢太子，我这个当爹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立些军功，让她底气更足一些。”
许复也叹了口气，说：“还好锦瑟还小。事情呢，还有转机。或许皇帝皇后等不得，或许太子知难而退。这些日子，我话里话外提点锦瑟几句，她自己能明白太子妃多难做也未可知。”
“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话陆柯只说了半句，后面的他没说。他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想法，太子若是真心喜欢锦瑟，前面就是有一座大山挡着，他也会想办法给它劈开。不过话又说回来，锦瑟若是能得如此真心，也算是一桩幸事。
陆柯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年老岳父的心情。许复出嫁的时候，她爹许司当晚喝了半坛子女儿红。
陆锦瑟这边丝毫不知道她爹娘的对话，用过饭就进了书房。她伸手取下金丝楠木盒子，把帕子取出来。过几日太后寿辰，她怎么才能把它交还给裴年昭的。
这时，采芳端着一碗牛乳走到门口。
“姑娘，夫人吩咐让您睡前把牛乳喝了。”
“不要。”陆锦瑟皱皱鼻子，“一股腥味儿，不喜欢。”
采芳还想再劝几句，陆柯跟许复结伴走了进来。
“锦瑟要是不喝牛乳，就得喝安神汤。”陆柯带着笑音说道，“丫头觉得哪个好喝一点？”
陆锦瑟见爹娘来了，慌忙把帕子揣进怀里，笑着迎了上去，说：“爹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复进门环视了一眼。这姑娘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喜欢拾掇屋子又会拾掇屋子。这个书房，雅致又不冷清，比自己年轻时候还要风雅几分。书案上笔海内的笔，犹如树林一般。一边是一个甜白瓷瓶，上面插着一支西府海棠，开得正艳。旁边是敞开的金丝楠木盒子，里面一对玻璃种的玉镯，清澈透亮。
她对着陆柯使了个眼色，就拉住陆锦瑟的手，说：“你爹听说你不舒服，就要过来看看。娘亲也不放心你，就一起过来了。”
陆柯顺着许复的眼神看到了西府海棠并那个盒子，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被他跟许复放在心尖上疼了这么久的闺女，居然有了心上人。陆柯莫名地一阵心痛。他的小丫头，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啊！
“爹爹多虑了。”陆锦瑟说道，“不过就是晚上没睡好罢了。+”
“怎么了？难不成有心事？”陆柯没忍住，问了出来。许复在一边悄悄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又瞪了他一眼。锦瑟自己都还想明白呢，他这么着急点破做什么！
“也不是。”陆锦瑟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复把牛乳端到陆锦瑟跟前，说：“我看啊，就是昨天累着了。锦瑟听话，把牛乳喝了。这玩意，最是安眠。”
“娘亲。”陆锦瑟嘟着嘴看着许复，见她板着脸摇头，又看向了陆柯，“爹爹。”
“必须得喝了。”陆柯的声音严肃。
第22章
裴年昭的帕子让陆锦瑟一直心神不宁，这几日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地方收着。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太后的寿辰。许复带着陆锦瑟进宫贺寿。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丁香色撒花烟罗衫，下着鸭黄曳地百褶裙。采芳手巧，给她梳了百合髻，上面簪着红翡海棠步摇。俏丽中带着文雅，喜庆却又不过分显眼。
陆锦瑟看着那对玻璃种的翡翠玉镯，拿起来往手上套了一下，大了不止一圈。
“姑娘，戴这对红翡玉镯吧。”采薇捧着首饰匣子说道。
“好。”陆锦瑟说完，就把玉镯放进了盒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其实应该戴这对镯子让裴年昭看看。
许复刚刚收拾好，就看见陆锦瑟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我家姑娘越来越漂亮了。”许复忍不住说道。
“娘亲这么夸自家姑娘，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估计会笑话的。”陆锦瑟说完坐到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