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唐沅
时间:2021-09-10 09:50:26

  主子是放心不下白家姑娘的,否则也不会遣他连夜赶至永宁。
  眼下,信笺是捎出去了,若要听小侯爷吩咐,定然还要等上一日。
  可榻上的姑娘等不得。
  她在此多呆一日,身上的伤便会重上几分。届时,小侯爷若是怪罪下来,那他当真不必回绥阳了。
  丛昱打了个激灵,伸手指向榻上的白念:“这位白家姑娘,是我主子相中的人。”
  金妈妈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又回首去瞧昏睡过去的白念。
  都道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短短一日,竟有两位男子因白念的姿貌替她赎身。
  一位是永宁刺史的独子,身份已然不同寻常,也不知屋内男子口中的‘主子’,又是哪位贵人。
  “相中又如何,我们莳花楼的规矩,拿银钱说话。也不知公子愿出多少银钱买下这位姑娘。”
  “多少银钱都使得。只是这姑娘,今夜我是必定带走的。”
  说着,一段银光乍闪,握在手里的长剑露出锋利的剑刃。
  金妈妈冷嗤了一声,压根不怕这些,花楼里闹事的男子还少吗?她若没些应付的手段,莳花楼不知被人砸了几回了。
  她扯开嗓子喊人,只是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推门进来。
  丛昱歪了歪脖子,掀眼时,眼底混是杀意:“你是说屋外那群三脚猫功夫的壮汉?没一个能打的。”
  金妈妈不可置信地推开屋门,楼道处凉风瑟瑟,空无一人。
  细密的疙瘩登时爬满小臂。
  “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
  背后传来丛昱森寒的声音,再回首时,一块褐色的腰牌赫然出现在眼前。
  金妈妈瞪圆了眼,捂着胸口只觉得透不出气。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
  宣平侯府。
  祁荀收到丛昱信笺时,适逢他在京兆府查案。
  今日曾厉总算将几日前的小案提上日程,着人去花楼、妇人屋内细查后,这才发现妇人所言不虚。她的丈夫果然是中了花楼妓子下的红颜散。
  这类毒的用料并不稀奇,是秦楼楚馆的妓子为留住主顾惯用的药物。只是该男子的症状又与寻常红颜散不同,交与太医署研磨后,发现了几味西梁稀缺的药材。
  这药材混入红颜散中,误用之人时起初胸腹胀鼓,肢体麻木,久而久之,眼底泛青,心神紊乱,易受人操持蛊惑。
  太医翻遍医术,这才在《胡庸纪要》一册中寻至这两味药。
  曾厉抿了口茶,继续理着思路:“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前段时日胸腹鼓胀之感也是受此药物的影响。”
  祁荀敲着桌案,韵律整齐。蓦地,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口问道:“东宫这几日可有脸生之人?”
  曾励细想了一会:“东宫都是些熟谂的老人,只前段时日,下府折冲都尉于霖往东宫送了几个歌姬。”
  “于霖?”祁荀冷嗤了一声,指腹在杯沿处摩挲:“那不是文渊的人吗?”
  文渊是西梁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也是朝中隆恩备受的重臣。
  因其自开朝以来便辅佐国君左右,故而众臣皆觉得他德高望重,从不直呼他姓名。
  偏祁荀觉得他心口不一,虚与委蛇,明面上仁德恭谦,实则阴狠狡诈。
  他一路追杀祁荀至永宁,为保自身,不惜折损手下所有暗卫,就连十二年前的那桩旧事,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小侯爷,有些话言多必失。”
  祁荀斜睨了他一眼,不愿与他过多争执,扯回话题道:“去东宫瞧瞧,那些歌姬现在何处?”
  他到底不是京兆府的人,没法亲自去查。曾励是个能办事的,给他些头绪,应能查出些问题来。
  曾励起身告谢,行至屋外,却见祁荀手下来回在屋外打转。他回身示意祁荀道:“小侯爷,寻您的。”
  手底下的人忙将丛昱的信笺交至祁荀手里:“小侯爷,属下方才见您有要事在身,没敢打搅。这信笺是...”
  还未说完,祁荀的面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
  曾励瞧见他忽变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信内事件紧要,祁荀上一秒还云淡风轻地理着案件,下一秒怒气滔天,眸底风起云涌,似要掀翻整个京兆府。
  *
  春闱在即,凡是此回赴京赶考之人,无不手忙脚乱地拾掇行囊。李长安的行囊无需他自己操心,府里的下人早已置办妥当。依照先前算好的数日,他需得在明日起程离府,早些落脚绥阳,可以缓上几日,适应一番。
  可他今日一门心思落在白念身上,屋门推开又阖上,哪里还有读书的心思。
  直至正午,有名唤佑安的侍从匆忙赶来。他附耳说了几句话,李长安失手打翻了手边的砚台。
  浓厚的墨汁浸透纸背,站在一侧的流音吓了一跳,隐约觉得不安。
  “李公子,可是小姐出事了?”说着她便想往莳花楼跑。
  即便靠一己之力不能将人救出,然白念于她有恩,她没法冷静下来。
  李长安皱着眉头,攥着流音的胳膊:“你家小姐不在莳花楼,听闻是被祁小侯爷买下了。”
  流音怔愣在原地,迟迟没反应。
  “祁小侯爷?”她嗫嚅着:“便是那阴鸷狠戾,杀人嗜血的祁小侯爷?”
  流音哆嗦了一下,面上血色的全无。
  宣平侯府的那位名声在外,坊间传他年少骁勇者有之,说他暴戾恣睢亦在不少。
  流音没见祁小侯爷,不知众说纷纭中那一句才是真话。只她深信不疑,这提刀杀伐之人,哪个不是心冷狠硬,否则如何在军营立威,这样的人,断不是个体贴疼人的主。
  “公子。小姐落入这样的人手里,会不会凶多吉少?”
  话音甫落,她眼眶湿润,生怕白念有所差池。
  “流音姑娘莫急,佑安说小侯爷并未出现在永宁,买下念念的,只是小侯爷的近侍。现如今念念不在花楼,而是被他的近侍安顿在一处客栈内。既是客栈,出入总比花楼要来得方便些。”
  “公子这是何意?”
  “佑安,你去同阿爹说一声,就说我在永宁呆得烦闷,今日便要启程去绥阳。”
  李长安止住步子,面色涨的通红,这还是他头一回扯谎。
  吩咐完事项,又对流音解释道:“流音姑娘,你一会儿先去那家客栈打听一下状况。夜里接上念念后,我们便出发去绥阳。”
 
 
第46章 赶来   既是祁小侯爷买了你,谁也不敢动……
  莳花楼内。
  金妈妈一边替她敷药, 一边殷勤地说道:“姑娘别怕,既是祁小侯爷买了你,谁也不敢动你的。”
  白念睁着红泱泱的眸子, 嘴里嗫嚅了一遍:“祁小侯爷?”
  便是那个战功赫赫, 阴鸷狠戾, 连圣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的祁荀?
  白念紧紧地抓着锦被,面上不显, 心里却害怕极了。
  破碎的声音从喉间蹦出:“祁小侯爷...为什么要买我啊。”
  金妈妈乐开花,笑她是个傻姑娘:“他不惜重金赎你, 还能图个甚么?”
  “妈妈。”白念推开药碗,拉着金妈妈的手道:“求您不要将我卖于他。”
  流连烟花地的男人, 看似多情实则薄情寡义。今日他肯花重金赎买,同样的事明日又会落在旁人身上。
  再者,她从未见过金妈妈口中的祁小侯爷,也不知他缘何要赎买自己。
  金妈妈脸色微沉,后又想起丛昱的话,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小侯爷会是个疼人的。只他眼下还在绥阳, 不在永宁, 你趁着这几日多学些该学的东西。莳花
  楼喧闹,你不必呆了, 晚些翠娘会同你去客栈住上一两日。待小侯爷到了永宁,你便是小侯爷的人了。”
  白念浑身疲软,压根没有争执的力气, 最后还由翠娘搀扶她入了客栈。
  翠娘会医术,医些伤痛不在话下。她捧着白念的脸,瞧见左颊处深红的指痕后,连叹了几声气。
  “姑娘的姿容不可多得, 在莳花楼自是吃得开的。你何必同金妈妈置气,亏了自己。”
  她指腹沾了膏药,一圈圈地揉在白念脸上。
  白念忍着疼意,一声不吭。
  身处莳花楼的姑娘,起先也同她一样,是不屈不挠的性子。可时间一久,谁不是向权势金银低头,压弯了脊背。
  “姑娘自幼被府里护得极好,陡生变故,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可世间规矩就是如此,哪有事事如意,件件顺心,饶是姑娘不肯屈服,他日也会被磨平棱角。”
  这是在劝她认命。
  其实翠娘的话也并无道理,阿娘既将她卖入莳花楼,那她便是要听凭金妈妈的话的。金妈妈将她卖于祁荀,身契落入祁荀手里,饶是她再不愿面对,也不得不承认,往后自己便是祁小侯爷的人了。
  白念阖上双眼,不愿再想:“多谢翠娘提点。我有些乏了。”
  翠娘替她掩上窗子,露出背影的那瞬,白念恍然觉得自己还在白府,替她阖窗的还是流音。
  “流音...”
  也不知流音怎么样了。
  白念险些就要落泪,她侧过身子,将脸埋在枕间。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屋门突然响了一声。
  白念没有回过身子,而是哽咽着问道:“翠娘还有事?”
  无人答应,屋内一片寂静。
  待她回过身子,顺着流动的月光,这才瞧清跪在床榻前的人。
  “流音?”白念捂着嘴,眼里包着泪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待流音唤了一声“小姐”后,白念立马伸手环住了她。
  流音脸上挂满泪痕,可她却没有时间叙旧。她胡乱抹了一把泪,确认外边的人都被支走,这才拉着白念出了客栈。
  夜风猎猎,月影婆娑。
  狭长的小道上,有一马车疾驰而过,小窗的轿帘被掀起,车轱辘声揉入月色,传入白念的耳里。
  “流音,我们眼下去哪?”
  流音抹去眼泪,用斗篷紧紧裹住她:“小姐,我们去绥阳,去沈姑娘那儿。”
  绥阳,天子脚下,一听便是是繁华热闹地,放在之前,她定是欢喜雀跃怎么也坐不住,只是今夜,一提起绥阳,她便要想起金妈妈说的那句话。
  说起来,祁荀便是在绥阳。
  马车声渐止,停在白念面前。有一男子挑帘而出,因其背着光,堪能瞧清一个廓形。
  白念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抹身影。她的脑中忽现“阿寻”二字,待她正要喊出口时,流音率先回道:“小姐,今夜多亏李公子了。”
  风止骤寒。
  白念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真真禽兽不如!”
  李长安咬牙切齿地骂道,只可惜他读多了圣贤书,骂起人来,也是斯斯文文的。
  “念念快上马车,我们即刻动身去绥阳。”
  白念也没推拒,绥阳有沈语安一家,亦有昭武校尉苏穆。
  苏穆同白行水为结义兄弟,二人关系极好。柳氏只说白行水生死尚未有定数,依照时日,她的阿爹应是在近海领域出事的。
  苏穆手下有人,若能得他相助,指不定还能将阿爹寻回来。
  “小姐。”流音将白念的碎发别至耳后,露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白念肤质细腻,轻轻使劲便能留下印来。这几道指痕迟迟未褪,可想知道金妈妈下了多重的手。
  流音泪眼婆娑:“小姐。都是流音不好,流音若能在那日守着小姐,亦或是拦下夫人,小姐也不会入莳花楼那等地方。”
  白念对谁都好,对流音犹为好,当年若非白念在七弯街上救她,她恐怕早已被嗜酒成性、重男轻女的阿爹打死了。
  彼时,初来白府的流音不愿说话,她成日里惊慌疑心,恍若惊弓之鸟。白念心地纯良,不忍见她如此,便将她留在扶安院里,一点点地温暖她,宽慰她。
  心是能被捂热的。
  就像冬雪总有消融的时候。
  是白念予她暖意,她那时便想着,只要小姐顺遂,她做什么都行。
  听闻白念被卖入莳花楼,她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救出白念,可她仍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总想为小姐做些什么,哪怕是见上一面。
  到头来,弄得一身伤不说,还险些被花楼里的男子轻薄。
  白念宽慰她道:“你不过是替我请郎中去了,哪里能怪你。更何况,换作是我,也不会想到阿娘会将我卖于金妈妈。”
  说到“阿娘”二字,她心里咯噔一下,迟疑半天,还是开口问道:“她如何了?”
  好歹朝夕相处了十二年,即便没有骨肉之情,也还有其他的情份在。
  流音抿了抿嘴,没好气地回道:“勉强度日。”
  白念“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当务之急不过是安稳抵达绥阳,找到苏伯伯,寻找阿爹的下落。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撩开小帘,夜风扑面而来,月光流转在她面上,即便挂了彩,也难掩其般般入画的容貌。
  马车的车轱辘声愈发响了,这时候,又有马蹄趟水的声音从一侧传入。
  风愈紧,白念缓缓放下小帘。
  马蹄声交汇时,帘子轻拂,白念偏了偏脑袋。
  一抹紧实的廓形同她擦身而过。
  *
  客栈内未点烛火,漆黑一片。
  丛昱方从柳氏那回来,便撞见翠娘从客栈外回来。
  “你去哪儿了?不是教你看着白姑娘。”
  翠娘不紧不慢地回道:“姑娘歇下了。方才莳花楼的人过来递话,说是金妈妈喊我去一趟。”
  丛昱皱了皱眉,也没说甚么。既是睡下了,应出不了什么事。
  他正要迈入客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由远至近,黑色的廓形逐渐变得清晰。
  丛昱瞧清来人后,立马俯首作揖:“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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