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一生一起走。”市川椿强硬地把两面宿傩从地上拖了起来。
她想,像他这种害羞的性格就应该多接触人、多参加活动。
真心换真心,她相信,只要他拿出真诚的态度,他一定会交到很多好朋友的!
“谁和你是朋友啊?”被强行拖走的两面宿傩想爆粗口,这家伙是怪力女吗!?
“对不起,你是我大哥,是我逾越了!”
市川椿立刻反思了自己的言行,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愣是把他拖到了洞口,仿佛看不到他发黑的脸色。
她驻足在洞口前,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情愿:“要不是看在大哥你的面子上,我一点也不想趟浑水。”
两面宿傩:关他屁事啊!?
第17章 第十七天
尽管市川椿没有好心到行侠仗义、日行一善的地步,但她也没有恶劣到看到有人半口气倒在她面前还要上去踩一脚的地步。
她会精准地计算救与不救带来的结果,不光是利与弊那么简单,也有可能关系到成本或是道德之类的考量,尽管在别人看来她的脑回路永远都不怎么正常。
首次听说这套救人理论的黑贞曾吐槽她像运行出现故障的AI,要救就救,不救就不救,哪有那么多歪理?
市川椿非常伤心,她本以为她的心头爱贞贞宝贝能get到她。
“虽然听起来很冷漠,但我是觉得救了没有什么用啦……”市川椿一边小声地说,一边在山洞里摸黑,“没准儿他们会骂我触犯神怒,我吃力还不讨好,不大张旗鼓地去抢人也是这个道理。最重要的是,把她救下以后,她该去哪儿?”
她不能回家,哪怕家人愿意接纳她,但总归瞒不住的,而从她家人接受了“命运”的反应来看,他们肯定会为了安稳的生活把小孩再次献给莫须有的神明。
反正小孩没了还能再生,对吧?
可是,如果她不回家,她要怎么活下去?她才五六岁,还是个女孩子,无论是两面宿傩还是市川椿,都不可能把她养大,或许活下去反而是一种折磨。
所以,内部的觉醒才是最重要的啊!(敲黑板)
市川椿的这段发言让两面宿傩有些错愕:“你的脑子承受得住这种程度的思考?”
市川椿:“?”
她恼怒地给了他一肘击,“你在质疑什么?冷静理智是我的本性。”
两面宿傩轻巧地扣住她的胳膊肘,她没怎么用力,随随便便就能抓稳:“那你怎么改变主意了?别告诉我,还真是因为你对我那些毫无根据的揣摩。”
“那叫有理有据。”市川椿反驳道,“主要原因当然是完成大哥你的心愿。”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次要原因呢?”
“人类的命运交给他们自己来选择比较好,而不是交给我。”市川椿顿了顿,“而且,我不太喜欢人类露出绝望的表情。”
她难得蹦出几句正儿八经的话,惊得两面宿傩像见了鬼似的不禁侧目而视。
然而,正经的模样持续时间没超过五秒,她一脚踩在了腐烂的尸骨上,“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山洞格外明显,她的身子微微一僵,下一秒,整个山洞内都是她杀猪般的惨叫声。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唔!?”
两面宿傩的耳朵差点遭受不住市川椿的声波攻击,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黑着脸低声道:“安静点。”
“嗯嗯嗯!”市川椿疯狂点头,还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已阅。
她踩到的是一具被拦腰扯断的尸体,身形判断是同为祭品的年轻女孩,良好的夜间视力让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恐怖的死相,尸体的现状能判断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至少不是那位刚被送进来的小女孩。
“大惊小怪。”两面宿傩揉了揉耳朵,对她刚才的行为表达强烈的不满,“不就是尸体吗?没见过?”
“见是见过……”市川椿嘟嚷了一句,转而义正严辞地解释道,“但我踩上去了!一脚踩到脊椎骨的那种!”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哦,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打(说)不过就加入,恭喜诅咒之王终于点亮了新技能——敷衍。
“是吧是吧。”市川椿绕开那具分成失去下半身的尸体,现在她学会低头看路了,免得黑灯瞎火的再次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她怎么会是这种死法?难道山里有野兽?”
“你没注意到吗?尸体上有非常微弱的咒力残秽。”两面宿傩嘲讽道,“所谓的异能力者在咒术方面的天赋都像你这么烂吗?”
市川椿心想你TM懂个屁,但看在还要抱他大腿的份上,她换了一种高情商的表达方式,委婉道:“术业有专攻。”
按照他的意思,这个破地方潜伏着未知的诅咒,所以他之前才说进来看看就知道了吗?
把诅咒当成神明来供奉,也太离谱了吧。
市川椿默默提高了警备,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尸骸,有的甚至已经成了一具白骨,难以想象这个糟糕的献祭习俗究竟延续了多少年,而送她们进来的人一定知道她们可能会遭受怎么样非人般的折磨。
但以她无情的观念来看,虽然死相凄惨还疼痛难耐,但死得还算快,至少比活活饿死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没往前走几步,他们终于发现了不远处被绑起来的小女孩,市川椿赶紧大步前去,蹲下身取出塞在小女孩嘴里的布。
年幼的小女孩蜷缩在地上颤抖着身体,她被一路上的尸骨吓得不轻,直到她被市川椿扶了起来,她才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道:“您、您是神明大人吗?”
“对的,我是古埃及掌管杀妈的神灵。”市川椿一边没诚意地敷衍小孩子,一边努力地解开绑住她的布条,好家伙,绑得有够紧的。
她越解越烦躁,最后一个生气,竟徒手把它扯断了。
虽然手段粗暴了一点,但营救任务顺利收工,市川椿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她放下双臂,偏头看向两面宿傩,碧绿的眼睛如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萤火虫,亦如夜幕降临后森林中的幽幽鬼火,“如果你杀了她,我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哦?”
“你要动手吗?”市川椿把解绑的小女孩推到他面前,出于不想白忙活一场的心态,她决定先问清这位大爷的想法。
两面宿傩眯起眼睛:“你认真的?”
哪怕是搞不清楚情况的小女孩,也被他残暴的气场吓得瑟瑟发抖,她想要往那位自称神明的粉发少女的怀里缩,却被死死地抵着肩膀动弹不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市川椿坦然地承认:“对啊。”
“是么?你可别后悔。”两面宿傩随意地抬起手,如此普通的一个动作却吓得小女孩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一道细长的血痕出现在小女孩的脖子上,而市川椿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一动不动,表情和呼吸都没变一下。
她歪了下脑袋:“结束了?”
两面宿傩冷哼一声,放下了手:“市川椿,你很懂怎么让人扫兴。”
倘若刚才那么一下他捕捉到了她有那么一丁点想要阻拦他的意图,他一定会把那个人类小鬼的头颅捏碎,然后愉快地戳破她逞强的假面。
就算强装出平静的模样,也不可能连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但她漠视的反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太扫兴了,把他的兴致破坏得干干净净。
“恭喜你,大哥决定饶你一命。”市川椿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她像受惊的小鸟似的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神明大人”。
她无奈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就在这时,她反射弧极长地意识到了刚才两面宿傩那句话用的称呼。
——市川椿。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了这位正式结拜的大哥(两面宿傩:?):“大哥,你记住我的名字了?你之前不是说‘谁管你叫什么’吗?”
两面宿傩深感自己被一个智障质疑了智力水平:“我又不是傻子,连一个名字都记不住。”
“哦……”
市川椿悟了。
她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两面宿傩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男啊!
第18章 第十八天
生命是守恒的。
上来就一句那么严肃的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市川椿想感慨有时候生命会出现相互抵消的情况,比如她救了这个小女孩,就有一个并不无辜的诅咒需要抵这条命。
当市川椿打算带着小女孩离开的时候,造成这些凄惨血案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市川椿:“什么等级的?”
两面宿傩:“二级,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市川椿:“Sorry。”
听不懂英文的老古董:“?”
对市川椿而言,二级诅咒的实力就像两面宿傩对她的嘲讽一样不痛不痒,是她冲上去一顿乱打就能解决的水准。
她看了看怀里一脸迷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小女孩,又看了看丑得有点不忍直视还朝她龇牙咧嘴、却碍于两面宿傩的威慑力不敢轻易出手的诅咒,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计划的雏形。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市川椿冷不丁蹦出了一句,“你想知道吗?”
两面宿傩果断道:“不想。”
他寻思着,难道她平时不大胆吗?
#市川椿重新定义大胆#
市川椿才不管两面宿傩想听不想听,行动派向来都是说干就干的,她拿着神婆口中的“神明的旧物”,双手各持两端,仿佛拿了一根鞭子似的用力拉扯了几下,对诅咒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接下来的场面过于血腥,请未满十八岁的小朋友在两面宿傩的陪伴下观看——
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二级诅咒,为了确保它还有一口气,市川椿及时收手了,她抄起布条将它大绑特绑,完事后朝着它的脑袋来了一脚,它一头磕在石头上,彻底昏死过去。
据两面宿傩的判断,对方是从人类对活祭的恐惧中诞生的咒灵,而它的能力相当阴间,它能控制尸骨并且下达简单的指令,山洞里那些或完整或破碎的尸骸都成了它可利用的资源。
但它们比起战士更像是不灵活的丧尸,除了诈尸场面比较吓人外,它们的战斗力非常微弱,至少对于市川椿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
“恶心死了。”市川椿嫌恶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偏头看向被护在身后的小女孩,短短一天她已经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惊吓,“你叫什么名字?”
年幼的孩童心有余悸地咽了咽,磕磕绊绊地说:“香、香织……”
尽管身为普通人的香织看不到诅咒,但光是死人“复活”的场景就把她吓得够呛,惨白的脸色和她进入山洞前的轻松状态大相径庭。
被骗得彻彻底底呢。
作为献给神明的祭品,还挺合格的。
市川椿没有心地评价道。
“运气不错。”她摸了摸香织的脑袋,心想这孩子真是一个欧皇。
先是小概率地被选作活祭品但被幸运地救下,又是定不下去向时冒出一个替罪鬼诅咒,这运气要是分给她一点,她绝对次次抽到SSR级的奶妈。
两面宿傩隐隐猜到了她的打算,他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对她的计划不抱期望:“你觉得那群愚民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你不相信嘴炮。”市川椿自信满满,她停顿了一下,以防出现意外情况,她特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暴力。”
别的不说,暴力——两面宿傩还是挺相信的。
等三人加一诅咒的小分队从山洞回到村落时,太阳快要落山了。
市川椿提着布带的一头,拖着清醒过来又昏死过去的诅咒走在乡间小道上——为了防止它用蛮力挣脱布条,她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一刀。
“香织!?”认出了小女孩的村民惊讶地大喊一声,带着几分不安与惶恐,“你怎么在这里?该死的……仪式怎么办?不行,我要去通知巫女大人……”
市川椿一把拉住碎碎念的村民,声音戛然而止,她轻咳一声,极力装成一个靠谱的成年人:“村长在哪里?我等发现伪装成神明的妖怪把圣女大人当成祭品,玷污这份神圣竟已数十年!”
见村民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两面宿傩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市川椿赶紧面无表情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竟然挺给面子地收住了笑声,一脸正色地直立着,但肩膀却因为憋笑不停地颤抖。
村民悄悄瞄了一眼香织,犹豫不决:“可、可是……”
市川椿提高音量:“你想触犯神怒吗!”
“不敢不敢!我这就去找村长和巫女大人!麻烦你们在这里等着!”
村民彻底被吓破了胆,飞一般地拔腿就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
两面宿傩被这番人类的好戏幽默到了,笑得像一个长了两只手的三岁健康小孩。
这是市川椿认识他的这段时间里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腼腆小孩释放本性,让她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香织拉了拉市川椿的衣角:“神明大人,他在笑什么呀?”
市川椿睁眼说瞎话,随口就来:“他正在为村子即将到来的幸福与安定发自内心地高兴着呢。”
“原来如此!”香织崇拜地看向两面宿傩,“神明大人身边的人都是好人呢!”
两面宿傩:“。”
这下轮到他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