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川椿遗憾地看着和石桌残骸混在一起的茶点,手里拿着一盘椿饼,这是她眼疾手快地从两面宿傩的眼前抢救下来的。
她偏过脑袋,继续问:“所以你觉得哪个好吃?”
“……刚才我都没吃。”
这是实话,他一直在和那碗冰沙较劲。
市川椿拿起一块椿饼,往里梅嘴里塞,绿眸期待地眨巴着:“现在呢?”
“还、还不错。”里梅含含糊糊道。
市川椿颇为赞赏地竖起大拇指:“赢了,椿饼赢麻了。”
两面宿傩抽搐了下嘴角:“你这能比较出来个鬼?
“喂,你觉得哪个更好吃?”他扭头去问恶罗王,在这件事上,他竟然有几分和市川椿较劲的意思。
恶罗王不假思索道:“人肉!”
两面宿傩:“……”
市川椿:“……”
——没救了,埋了吧。
两人难得达成了一致。
“这和我问你,我和两面宿傩你更喜欢谁,结果你答巴卫,有什么区别吗?”市川椿吐槽道。
“你猜的很准。”恶罗王说,“但我肯定更喜欢宿傩。”
市川椿叹息着拍了拍两面宿傩的肩膀,选择了认输:“你赢了,两面樱饼。”
两面宿傩:“。”
他抓起数块椿饼,粗暴地全部塞进她的嘴里,“闭上你的嘴。”
市川椿:“唔唔唔……!!!”
在她顽强地和满满一嘴的椿饼作斗争的期间,妖怪侍女们把裂开的石桌端走了,换上了一张雕刻精美的木质矮桌。
“宿傩,你说我该怎么办?”恶罗王三句离不开他的前任好兄弟,哪怕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他也坚持把它圆回来,“巴卫为了那个女人执迷不悟……”
“烦死了。”两面宿傩不想听对方再重复一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一个笑话听多了就没意思了,“既然那么在意那个女人,你去见见不就不知道了?”
“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在意的是那个女人吗!?”恶罗王差点被这个结论气晕过去。
两面宿傩好笑地看着他:“你在意的是谁,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恶罗王:“……”
无法反驳。
“算了。”他站起了身,“你说的对,见一面就能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了,竟然让巴卫都鬼迷心窍了。”
他撂下这句话,便像一阵吹过的狂风似的消失在了原地,留在他们三个人和一众妖怪侍女在小亭子里干瞪眼。
“……这就走了?”市川椿目瞪口呆。
“怎么,舍不得人家?”两面宿傩伸出手,从她捧着的盘里拿走一块椿饼。
“什么啊?我只是被他说走就走的行动派作风吓到了。”市川椿在盘里摸了半天都没摸过椿饼,她低头一看,盘里空空如也。
她沉默地抬起头,两面宿傩拿走的是最后一块椿饼。
市川椿:“……”
市川椿:“两面宿傩!!!你居然背叛了樱饼!?”
“我又没说椿饼不好吃。”两面宿傩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补充道,“虽然确实不怎么样。”
“那你别吃啊!”市川椿愤怒了,这个混蛋抢走了最后一块她心爱的椿饼,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两面宿傩抬了下眼皮,对她晃了晃手里的椿饼:“你要?”
“要你个鬼!谁要你吃过——唔!!!”
市川椿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面宿傩塞了一嘴的椿饼。
抱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三下两下地嚼碎咽下。
然后,她怒目而视:“把自己吃过的东西塞别人嘴里,你有没有素质啊!”
要是其他人对着两面宿傩大吼大叫,下一秒就被他不爽地切得尸首分离了,但市川椿是个特例,排除他无法对她下手的原因之外,她表现得心情越差,他反而心情越好。
“我能吃你吃剩下的苹果糖,你怎么就不能吃我咬过的椿饼?”两面宿傩故意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市川椿果然被他气得心头一梗,碧绿色的眼眸瞪得圆圆的:“你还好意思提!”
两面宿傩翘起一条腿,饶有兴趣地看着像猫咪一样炸毛的樱发少女,他好像有点找回场子的感觉了:“苹果糖不是你递到我嘴边让我吃的吗?”
市川椿:“……”
她就意思一下,谁晓得他真的会吃啊!
两面宿傩继续道:“刚才不也是?你让我别吃的。”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你有没有主见?”
市川椿寻思着,她邀请他九百多年后来她家打工,怎么没见他同意啊?
“所以我拒绝了,”两面宿傩提醒道,“在你刚才说不要吃的时候。”
市川椿:“……”
好想把盘子扣在这家伙的脑袋上!
但她想起自己定下的目标——她要给予他温暖,她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两面宿傩撑着脑袋观了市川椿一会儿,确定她放弃和他唇枪舌战后,他咧开嘴角,捧腹大笑,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恭喜两面宿傩,第一次和市川椿对线成功并且后续没被反坑一波,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市川椿一头雾水地瞅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诅咒之王,没懂他的笑点。
她把里梅拉到一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他疯了吗?”
里梅:“……”
你们青梅竹马的事情问他干什么?他怎么知道啊!
他回忆刚才他俩的那段拌嘴,努力地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并且根据他认为的两个人的关系合理揣摩了一番,最后得出了一个他觉得还算准确的结论。
“可能,你刚才的表现让宿傩大人觉得……”
“觉得什么?”
里梅语气不太确定地猜测道:“觉得你很可爱……?”
——被自己逗得哑口无言的青梅竹马,只能委屈巴巴地瞪着自己……大概是这种套路吧!?
他也不是很懂啊!
市川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这是这样啊。”
好吧,既然是夸她的,那她就勉为其难地不和他生气了。
自以为得到了正确答案,她走回小亭子,停在了两面宿傩的身边。
她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宿傩哥。”
“怎么了?”两面宿傩刚笑完,心情还算不错,这次就没觉得她贴过来很烦。
“没什么。”市川椿摇了摇头,“就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此言一出,两面宿傩的表情瞬间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你怎么了?”市川椿关切地问。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道:“恶心,想吐。”
“怎么会?”市川椿诧异道,“椿饼吃坏肚子了?”
两面宿傩:“……你信不信我生吃了你?”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市川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仿佛他是一个没有常识的人,“椿饼里没有市川椿,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
两面宿傩受不了了,他招呼部下:“里梅,带着她快滚。”
第31章 第三十一天
最后, 离开的只有里梅一个。
哦,还有一群妖怪侍女。
开玩笑,要是市川椿那么容易被带走, 她就不是市川椿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 侍女们在走之前又端上了新的茶水和糕点。
市川椿心满意足地吃着椿饼,说话的语气都轻飘飘的:“我们今天走吗?”
“明天走。”两面宿傩说。
市川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市川椿安静地享受着美味的茶点,而两面宿傩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宁静。
落日的余晖自天边倾洒而下,少女樱粉的发色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 如同春意阑珊后又夏季将至, 像是秋季那火烧般的枫叶一般。
市川椿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用侍女提前准备好的手帕擦了擦嘴唇,在她放下手帕的那一刻,两面宿傩就猜到他的清闲时刻到头了。
“宿傩哥。”她喊了一声。
看, 果然开口说话了, 食物只能暂时封住她的嘴。两面宿傩百无聊赖地想。
市川椿问出来的问题倒比他想象中的有营养一些:“妖怪真的能变成人类吗?”
人类和妖怪是两个物种, 在她看来,这就和把牛变成猪是差不多性质的事。
两面宿傩肯定道:“可以。”
“怎么变?”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
市川椿想了想, 试探道:“做手术?”
“……”两面宿傩假装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世界上能实现愿望的方式有很多种, 比如束缚、比如献祭, 不过这些办法都办不到。”
市川椿小声吐槽:“等于没说。”
“还有一种方法,和神明签订契约。我猜他会选这种, 但像他这样的大妖怪想变成人类, 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一般。”两面宿傩偏过脑袋, 眼里闪着恶意, “是一个不错的饭后笑料吧?”
“嗯,确实。”意外地,市川椿点头赞同,她语气平平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部分人类都很脆弱,他这样会失去保护爱人的力量,很不划算。”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听不出一点人性:“那正好,可以一起死。”
市川椿惊讶道:“你居然那么浪漫?”
“……你在说什么?”有时候她奇怪的思维跨度,两面宿傩勉强能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但这次他愣是半天没懂其中之间的关系。
“殉情啊。”市川椿科普道,“有一句话不是说,两个人一起死就是HE吗?”
两面宿傩:“……”
她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为什么爱上人类就要变成人类呢?”市川椿难以理解这样的做法,“从妖怪变成人类,就是真正的人类了吗?妖怪和人类的差别,不光是力量的悬殊吧。”
“我怎么知道?这俩玩意儿有什么差别吗?随随便便就能杀掉。”两面宿傩懒得和她探讨这种问题,“干脆你也和恶罗王一样,去见见那个人类不就知道了。”
市川椿眺望着远方,云霞像一团团燃烧的火,散发着耀眼的辉光:“见不到了。”
“哦?”两面宿傩挑眉。
“哪怕她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了,恶罗王也看不出。”她偏过脑袋,用淡然的口吻笃定道,“他会杀了她,我过去只能见到一具尸体。”
如此正儿八经的模样,仿佛真的有在考虑着自己跟过去的可能性。
两面宿傩慵懒道:“你还挺清楚的。”
“这就是通常情况下妖怪的思维方式嘛。”市川椿耸肩了耸肩,“但换做人类就不容易猜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两面宿傩不屑地冷哼一声:“越是弱小的存在,小心思越多。”
“实力强大才有随心所欲的底气,实力不够只能胡思乱想了,这是必然的结果。”少女的声音如一缕吹在脸上的春风,轻柔却没有实体,“在并非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更为强大的身份,自愿成为弱势的一方,所以我才很好奇。”
“你的求知欲真强。”两面宿傩嘲弄地评价了一句。
“不过,很奇怪啊——”他眯起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今天怎么那么正常?”
市川椿:“?”
原来探讨哲学才是两面宿傩心中正常人的标准吗?
“我一直都很正常。”她身子前倾,凑到两面宿傩的面前,碧绿色的眼眸好奇地盯着他硬朗的脸庞,企图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反倒是你,你不觉得你今天脾气太好了吗?”
两面宿傩瞅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搭在她的脸颊上。
市川椿疑惑地眨了一下眼。
下一秒,她的脸被无情地推到了一边。
市川椿:“……”
妈的,无语。
两面宿傩的力气控制得刚刚好,没有大到会把她头推飞被判定为故意伤害契约者,但足以让她别不过去。
市川椿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
“哈哈哈哈哈!”两面宿傩发出欠打的嘲笑声。
市川椿气得狂骂他幼稚,结果他反而笑得猖狂了,但推着她脸的力气一点也没小,还出言挑衅她:“怎么了?没力气了吗?”
“两面宿傩,你好无聊!”市川椿气鼓鼓地拍了一下木桌,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总算摆脱了推着她脸的那只大手。
两面宿傩没有说话,他歪了下脑袋,挑衅地弯了弯嘴角,想看看接下来她会不会被气得扭头就走。
市川椿抓起了他的胳膊,他抬了下眼皮,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然后,她张开嘴,“啊呜”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两面宿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