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归人类社会的第一天, 三人走下东京的地铁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路上没什么适合进餐的地方，他们一人买了几个饭团垫肚子。这会儿顺着人流走到街上, 五条悟左右张望了几眼，然后大手一挥——
“走，去那里！”
橘町枝和卯野咲齐齐抬头, 看向五条老师手指的地方。
一家灯火通明、七彩斑斓的卡拉OK。
事实证明, 面对自己劳碌了不止三天的学生，能想到去ktv嗨一场而不是回家躺平睡觉的老师……好像，也不是很特别。
橘町枝和卯野咲站在门口, 看着半开的包厢里, 从左往右一共三个人。
僕の瞳に映る瞳が潤んでる
（映入我眼帘的是你晶莹透亮的双眸）
まるで硝子の天の河 harmony
（宛如那玻璃银河）
何億と煌めいてる
（汇集数亿闪烁的）
星屑を集めて
（璀璨星屑）
她们的好同学御翔樱世, 正拿着话筒半闭着眼，跟着屏幕上《硝子の銀河》的伴奏专注地演唱。旁边坐着另一位“硝子”, 棕色长发的校医拎着一罐啤酒，看到门口的二加一三个人, 抬起胳膊晃了下手里的易拉罐。
最后, 坐在靠里侧一列边缘的男人，是对着手机十指翻飞, 在包厢也像是在办公室的伊地知洁高。
“哟, 大家都到了啊。”五条悟无比自然地说, 推着呆在门口的两个人往里走, “这家店的话，有味道不错的小吃，酒的评价也不错。虽然我不喝酒啦，不过硝子听说之后，就表示一定要过来看看。”
突然“被表示”的家入硝子：“……”
她翻了个白眼, 仰脖把易拉罐底的啤酒喝干净。然后起身到点歌台，对着屏幕输入了起来。
卯野咲：“那，伊地知先生呢？”
“伊地知？”五条悟看了那边一眼，“哦，他是用来开车的。”
用、用来……
橘町枝和卯野咲：“……”
这真的没问题吗？？？
御翔樱世唱完一首歌，放下话筒走了过来。橘町枝看着面前的桌子，其中一半是酒水饮料，剩下一半是五花八门的小吃和零食。
“零食是五条老师点的，酒是家入老师点的，最后，是我和伊地知前辈确定的菜单。”
御翔樱世平静地说。为了这一桌不至于太过出格，她承受了不该自己这个年纪所承受的重担。
橘町枝：“辛苦了。”
卯野咲：“还好有樱世在，还有伊地知前辈。”
伊地知：“……”
三人搞小团体的时候，五条悟在占据甜食最多的地方坐下，又挑挑拣拣拎出一罐气泡饮料。家入硝子已经唱了起来，是远藤绫的《明日も晴れたら》。
“我说，”听了一会儿，五条悟就近吃了块甜点，突然鼓着脸张口，“要不要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
屏幕上的歌曲正播放到间奏，包括家入硝子在内，其他五个人全部看了过来。
五条悟在十只眼睛的聚焦下，依然如同老僧入定：“一直这么唱歌的话，也会很无聊啊，不如再玩点什么。”
“五条，”家入硝子本能地警觉，“你不要乱来。”
“嗯，乱来？乱来在哪里？”五条悟左右张望，“老师和学生之间，通过游戏的方式互相了解，是非常普通并且有意义的行为啊。”
家入硝子：“……”
聚会玩游戏什么的，确实很正常。
但是，被这个男人提出来的话……总觉得最后，可能变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最终，在某人单方面做决定、其他人一致通过（……）的情况下，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是“不乱来”的游戏，只见某教师在手机上找了半天，最后列出来一篇——
《小学生版真心话大冒险》。
“就这个吧！”他满意地宣布。
其他人：“……”
好像突然松了口一口气，但莫名有点不甘心是怎么回事？
既然说要玩游戏，家入硝子干脆按了暂停，表示歌什么的可以一会儿唱。很快，三个老师三个学生围成半圈，由伊地知发言，说明本次游戏的规则：
“那么，游戏唯一的规则是——请五条先生不要以任何方式作弊。”
刚刚走上岗位的咒术辅导，努力严肃地说。说完整个人缩了回去，一副生怕被怎么样的表情。
五条嘟囔着“什么嘛，一点信任都没有”，一边往绷带上面又加了眼罩。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也算是拿出了态度吧。
之后，每个人在手机上随机抽取0-5的号码。再由抽到0的家入硝子，转动放在桌子上、她刚刚喝完的酒瓶。
几秒后瓶子转停，卯野咲成为了第一名幸运的小同学。
“我，第一个游戏啊，我选大冒险吧。”
少女说，有些紧张地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击了一下——几十道题目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掠而过，速度逐渐减慢，最后停在了一行文字上。
[第一个行动：表扬班上离你最近的一位异性。]
不是什么很难完成的要求，卯野咲下意识松了口气。她正要将其化为实践，脑袋转到旁边的同学身上，突然定住了。
橘町枝：“……”
御翔樱世：“……”
本班，或者说，她在整个二年级有且仅有的两名同学，在右边二脸沉默地看着她。虽然头发一长一短、眼睛一绿一紫，但是无论看长相还是胸围，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卯野咲：“……”
既然存在“表扬班上的一名异性”这种问题，就没人考虑过，如果一个班上不存在异性的话，应该表扬谁啊？？？
“从题目上来看，确实是有点麻烦呢。”尴尬的氛围中，五条悟看着同步到自己手机上的内容，“但是，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直接作废的话，游戏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这种一般用来搞♂事的游戏，还能有什么其他意义吗？？？
“这样吧！”五条悟突然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方法，请小咲同学把‘班上的一名异性’，扩展到同学之外的部分；第二种方法，请在场的同学们想办法变成异性，让小咲进行表扬。”
卯野咲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她悟了。
——这不就是在表扬五条老师和表扬樱世之间，做个二选一的选择吗？！
——五条老师，不愧是你！！！
所有人的脑中，出现了上述两句话中的一句。在卯野咲做出选择之前，不大的包厢已经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最喜欢——最最喜欢卯野咲了！”
下一秒，耀眼的光芒从中间亮起，迅速笼罩了整个包厢的空间。等众人的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发现整个房间……好像突然狭窄了很多。
“小咲！请你在这里表扬我吧！”
突然变身为魔法少♂女的御翔樱世，用他浑厚磁性的声音说。灼灼目光捕捉到左边的少女，因为体积的原因，对方看起来就像被他笼罩在身下一样。
卯野咲：“……”
中等大小的包间，最长的那排座位上，原本坐着四个人。左边是身高腿长的五条悟，右边三个女生抱团在一起，分别是橘町枝、御翔樱世和卯野咲。
这会儿御翔樱世变身，那宽♂厚的肌肉与壮♂硕的身形，瞬间挤满了沙发的四分之一。卯野咲差点被她直接沙发咚，另一侧的橘町枝，也不得不往左挪了挪。
五条悟看了一眼靠过来的少女，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零食。
橘町枝顺着他指了指，五条悟点点头。
少女露出思考的表情。
几秒后，白发青年看着她试探性地伸手……摸向了最近的一听啤酒。
橘町枝没喝过酒，但是常见的牌子都知道。夏油杰在这方面没什么禁忌，只是很少在她面前喝。
要是他哪天喝了酒，接吻就不会伸舌头。
抽烟也是一样。只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封闭的室内碰烟，怕把二手烟过给她。
其实没那么脆弱。如果吸几口二手烟会死，那橘町枝根本活不到认识夏油杰。
当时她这么说，被对方笑着弹了个脑瓜崩。然后剥出一粒软糖，堵住了她的嘴。
虽然说，法律上二十岁才能喝酒，实际基本没几个人会遵守。无论是曾经作为偶像组合的卯野咲两人，或者看起来就不是乖学生的教师组，都是未成年饮酒的典型。
至于五条悟不喝酒，只是酒量不好加上术式烧脑子，和遵纪守法没什么关系。
总之，这里真正意义上没沾过酒的人，只有橘町枝一个。
伸手摸易拉罐的时候，橘町枝还有些犹豫。特别旁边就坐着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莫名有种在家长眼皮底下干坏事的紧张感。
等微凉的金属罐落进掌心，五条悟也开口没说什么。内部的液体碰撞着溢出气体，在封闭的罐子里无处可去。
旁边，卯野咲站在沙发旁边，红着脸说完了“樱世对我很好，非常细心，会照顾人，还救了我好几次”这样的话。
听着小伙伴越来越流畅的表扬（白），穿着魔法少♂女短裙的肌肉硬汉，英挺的面容看起来非常感动。如果换个时间地点，他或许会直接A上去。
“咳。”五条悟把手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超出预期地完成了‘大冒险’的任务，给小咲同学一只玉子烧作为奖励！”
说完，自顾自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
卯野咲：“……”
其他人：“……”
场面一时非常寒冷，只有五条悟响亮的鼓掌声。伊地知洁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卯野咲默默站起身，两根手指按住桌上的瓶子。
然后用力一转。
瓶子呼噜噜转成一圈，与此同时，橘町枝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轻微的一声“咔”，丰沛的泡沫从缺口涌出，她下意识低头凑过去，连沫带酒喝了一大口。
与此同时，旋转的瓶身逐渐减慢，瓶口朝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橘町枝把嘴里碳酸的口感咽下去，抬头的同时，正好看到了转停后的瓶口。
“哦？第二个是小枝，”五条悟说，似乎比刚才更有兴致了，“小枝的话，会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真心话，”橘町枝说，这是她早就想过的，“其实，这个版本的大冒险很少，大多也可以归在真心话里面。”
就像卯野咲刚才抽中的那个。
毕竟，最受欢迎的那一类“大冒险”，基本上做的都是一些耻度相关的事。
她说着按下确定，开始抽取问题。几秒之后，屏幕上的字稳定下来，同步显现在所有人的手机上：
[提问：如果时间能倒流，你希望回到哪一段时期？]
少女沉默了几秒。
然后，两行眼泪毫无征兆的，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出来。
第55章
[提问：如果时间能倒流, 你希望回到哪一段时期？]
实际上，在看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在座的六个人, 或许包括正看着这段字的读者，都在同一时刻开始思考——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希望回到哪一段时期？
我的话, 希望能回到刚刚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
卯野咲想, 看向自己旁边的御翔樱世（已经变了回来），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了相同的答案。
那个时候，经纪人还没有开始他的计划。她们可以在那之前阻止他, 告诉他魔法少女是爱与梦想的职业, 而不是必须打败什么反派。
这是她们的愿望, 想要弥补过去的遗憾。那么，其他人呢？
五条老师？家入校医？伊地知前辈？
抽到这个问题的小枝, 她会想要回到什么时候？
卯野咲这么想着，转向坐在御翔樱世右侧的橘町枝。
然后她呆住了。
橘町枝……在哭。
她右手握着一罐啤酒, 拉坏已经被打开了。眼睛盯在手机的界面上, 瞳孔却没有聚焦。
伴随着流淌下来的眼泪，少女有些低哑地说：
“如果时间能倒流, 我想回到……能让夏油杰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时候。”
当啷。
包厢一侧响起酒瓶掉在地上的声音, 是手里家入硝子喝了一半的杯子。
隔着一整个五条悟, 家入硝子看向坐在那里的少女, 怀疑自己听错了发音。
“我想回到那个时候，但我不知道，那应该是什么时候。”橘町枝没有关注任何人，自顾自地说，“让杰走到这一步的根源, 是某一件事、某几件事、他的性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
家入硝子低下头，捡起地上汩汩淌掉一半的酒瓶，深深吸了口气。
Suguru。
夏油、杰。
两次听到准确的音节，不可能再有其他答案。不看过于平静的五条悟，就连那边和夏油杰毫无交集的伊地知洁高，这会儿都一脸呆愣的表情。
也就那两个真的一无所知，大概对咒术界的通缉名单也没产生过兴趣的小姑娘，满脸真切的茫然。
咕嘟一声，橘町枝低头又喝了一口酒。五条悟坐在她身边，之前乱七八糟扣上的眼罩和绷带都拆了下来，垂落白色的眼睫，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