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西辞恍然回过神来:“你也觉得不错?”
“相当不错,”高层惊讶地看着手里的资料,“这女孩是谁?怎么这么年轻这么面生?奚楉……这名字很有特色,楉,这不是石榴的意思吗?”
“石榴?”景西辞愣了一下。
“我应该没有记错,以前读文言文的时候查过,”高层点开手机百度查到了这个字,“对,就是石榴的意思,真是人如其名,这么优秀出挑,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被看到,的确是朵漂亮耀眼的石榴花啊。”
一丝愧疚从心底泛起,渐渐蔓延。
从前他视奚楉为理所当然的存在,居然从来没有留意过奚楉的名字还有这层含义,连这个陌生人都不如。
他还有机会弥补吗?
台上,奚楉的演示结束,向大家鞠躬致谢。
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Enrico一扫刚才的谨慎,率先提问,饶有兴趣地对她的设计理念和可行性展开了探讨,尤其是对她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的概念提出了困惑。
因为在国外留学的经验,奚楉的听力、口语都很不错,毫无困难地和Enrico展开了对话,并将刚才Enrico在会议厅中介绍时提出的几个要点一一做出了回应,Enrico听得连连点头,现场气氛一度非常活跃,欢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原本定好每个方案十五分钟的演示时间,奚楉足足在台上站了近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Enrico和几位高层都相继递了名片,奚楉还没这种社交经验,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也有名片,还是临出发前刚刚印好的,这才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来交换。
从小会议室出来,奚楉有点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甲方的交流会,虽然自我感觉还不错,但不知道最后的成效如何。
她忍不住小声问:“顾老师,你觉得这项目我们又把握拿下吗?”
“但从演示效果来看,你肯定没有问题,”顾成旻安慰道,“但项目这东西,牵涉的因素太多,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单纯靠质量,所以平常心就好。”
奚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顾成旻这话里有话,是察觉到了什么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和景西辞突然的出现有关联吗?
会议厅里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些事务所演示完之后就离开了,只有少许两家还留着,可能是想等结束后和酒店高层们再拉拉关系。
顾成旻并不喜欢这样的交际,和高远弘打了个电话之后正准备离开,有个老朋友叫住了他。
奚楉见这两人聊着一时半会走不了,和同事说了一声,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安静,她有点心神不宁,心不在焉地补了一下妆,又对着镜子出神了片刻,忽然哑然失笑。
怎么一下子就得失心这么重了?明明她从前不会这样,对这些得失看得很淡,只要在每一次的努力过程中拼尽全力,结果如何,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态。
可能是这次她太想证明自己了,尤其是在景西辞面前,证明自己不仅仅是景西辞的小尾巴,是一个独立的、有人格的现代女性。
放轻松点吧,享受这一次努力过后得到的快乐和成果,这只不过是她工作两个星期以后的第一次方案演示,以后她还会有无数次的机会,会有成功,也会有失败。
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会是常胜将军,起点低点就低点,她不放弃努力,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往上走就是了。
不用对景西辞的看法太在意了,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比陌生人还要糟糕。
整理完思绪,奚楉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推开门急急地往外走去。
门一打开,她愣住了,景西辞在门外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双手插兜一派闲适的模样,目光却紧紧地锁定了女厕所的门,刚好和她四目相对,视线撞了个正着。
奚楉抿了抿唇,避开视线,正想当做没看见快速离开,景西辞叫住了她:“小楉。”
她停下了脚步,淡漠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西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我刚才听了你的设计方案,很有创意,但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有些时候付出并不一定能有等值的回报。”
奚楉怔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景西辞矢口否认,“只是提醒你一下,这个社会很残酷,你别想得太美好。”
奚楉仿佛明白了什么,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往上涌去。
景西辞这是插手了平沙湖项目吗?这是继他对景西辞报复之后,对她采取的报复心动吗?
“景西辞,你别太卑鄙了!”她颤声道,“这个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里面凝聚了我老板、我同事的心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霸道、这么□□?你有这么多人捧着你、顺着你,我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孤女,想做一份我喜欢的工作,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我和若榆哥订婚扫了你的面子,那也是你先逼我做的选择,你何必这么煞费苦心地和我们俩过不去?我真的……真的太讨厌你了!”
景西辞的脸色渐渐泛白,好半天才一字一顿地道:“很好,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奚楉憋着气,一眨不眨地迎视着他的目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的,你就是这么一个人,自私自利、专恣跋扈,从来都不会为别人着想一丝一毫。”
景西辞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猛地朝前垮了一步,两个人几乎脸对着脸,近在咫尺。
奚楉屏着气,没有后退,一眨不眨地迎视着他的目光。
景西辞的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却没有发火,只是深深地看了奚楉一眼,掉头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景西辞:最后一片玫瑰花上,写着“她不爱我”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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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梅坞龙井(八)
回到事务所, 奚楉情绪有点低落。
她完全不想和景西辞这样撕破脸皮,可又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难道她这辈子都要和景西辞这样在彼此的敌对和仇视中度过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 她就遍体生寒。
小时候那曾经是她最喜欢的“西辞哥哥”,在噩梦降临的时候给她温暖,在被人欺负的时候霸气维护,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种喜欢就变了样了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和景西辞谈恋爱, 这样两个人就还是好好的兄妹关系。
激烈的感情无法长久,平淡的感情才能细水长流。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有人敲了敲她的电脑。
奚楉抬头一看, 是林修尧。她掩饰着笑了笑:“没什么, 忙了这么多天了,一下子空下来不知道做什么。”
“我听老顾说你演示得特别好, ”林修尧开玩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老顾这么夸过一个新人, 顿时感到危机重重、地位即将不保。”
奚楉被他这玩笑话吓了一跳。
这可是公共的办公区,全事务所的人几乎都在这里,林修尧这话不得让人把她当成靶子了?
“林师兄,你可别说笑话了, ”她连忙道, “陈老师的方案也很优秀,顾老师一定因为我是新人, 所以总是夸我,好让我多点信心。”
“那我也得多夸夸你,这么有实力又漂亮、有礼貌又谦虚的新人真不多了。”林修尧笑着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奚楉打起精神道:“顾老师说了,左右方案通过的因素很多,不一定能成。”
“肯定能成,”林修尧自信地道,“连我都看好的方案不可能不被采纳,要不然就是他们公司暗箱操作有猫腻,放心吧,等成了你请我喝下午茶。”
这语气,有点熟悉。
奚楉的脑中飘过一个念头,猛然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以前的景西辞吗?牛皮哄哄的,老子天下第一厉害的样子跃然而出。
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谢谢林师兄的肯定,希望我有机会请你这顿下午茶。”
“那一言为定,今天的下午茶我先请了。”林修尧满意地道。
奚楉还以为他又开玩笑呢,没想到过了没几分钟,真的有下午茶的外卖到了,奶茶、小点心一应俱全,办公区顿时热闹了起来,林修尧又和奚楉他们东拉西扯了几句笑话,这才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被林修尧这样一打岔,奚楉原本有点低落的情绪倒是一扫而空,打开电脑正要做事,旁边的小刘一边啜着奶茶一边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奚,有戏啊。”
“什么有戏?”奚楉莫名其妙。
“林老师平常可不是一般的眼高于顶,今天居然和你闲聊了起来,”小刘暧昧地道,“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奚楉慌忙捂了一下她的嘴巴:“别胡说了,让林师兄听到的话我可太丢脸了。”
小刘“嘿嘿”地笑了,一脸的尽在不言中:“小奚,林老师的条件可真是一等一的,你看,金牌建筑设计师,家世好、人又帅,好多女孩子倒追他呢,有机会要好好把握哦。”
奚楉完全不觉得有这个可能,就算有这个可能,她也没这个心思,现在她只想好好地跟着顾成旻磨练,让自己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尽快成长。
平沙湖项目已经告一段落,暂时没有新的项目要跟,第二天,奚楉找资料室要到了历年来顾成旻主导的项目设计图,尤其是深受好评的中央花园体育馆和南岱古镇揽星台度假村项目,认真研究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快下班的时候,同事们都有点心不在焉了起来,有的讨论周末的出游计划,有的在聊周末在追的综艺和电视剧,气氛很是轻松。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高远弘和他的助理一起走了进来。
“老顾,”人还没进门呢,他激动的声音先到了,“好消息!”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奚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顾成旻从办公室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怎么了?都快年过半百了还一惊一乍的,你可是我们事务所的老板呢。”
高远弘哈哈大笑了起来:“谁规定老板就一定要稳重的?我就算年过半百了也是激情四射,老顾,平沙湖项目我们拿下了,第二套鱼跃龙门的方案,奚楉,你这次表现出色,要给你记一功!”
奚楉霍地站了起来,又惊又喜:“真的吗?我以为没希望了……”
“我和老顾也以为希望渺茫了呢,”高远弘高兴地道,“有朋友特意来提醒我们,这次参与交流会的一家事务所是他们大中华区赵总的亲戚,对此志在必得,Enrico先生也只有多一票的表决权,听说昨天晚上他们争论了一个晚上,后来把视频录像发给了M国的总部,这才最后敲定了我们的方案。”
顾成旻大步走了过来,和奚楉和另外两个小组成员击掌祝贺:“完美!”
“我就说没问题吧,”林修尧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笑着道,“记得你欠我一顿下午茶。”
……
付出有了回报,这两个星期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短暂的欢乐过后,两位老板把团队的成员都叫了过去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因为平沙湖项目的时间非常紧,甲方给的设计时间并不多,需要大家全力以赴抓住几个时间节点。
会议结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这个双休可能是接下来两个月最后的休闲时光了,大家纷纷和老板道别去过周末。
奚楉留到了最后,眼看着高远弘和顾成旻也拎着公文包出来了,这才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一起等在电梯前,她看着高远弘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成旻笑着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尽管说,现在你是我们所的宝贝疙瘩,老高不会凶你的。”
高远弘比较粗线条,这会儿才看出奚楉的异样,连忙道:“别怕,我虽然人高马大,但对员工特别温柔、特别关心,可以说是安州市最好的老板了。”
奚楉抿着唇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高远弘满意地道,“说吧,什么事?”
“那个……”奚楉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有朋友提醒你,那个朋友是谁啊?”
“就是那个景西辞,老顾学姐的儿子,”高远弘感慨道,“没想到他还挺仗义的,知道这件事后特意来提醒我,还特意跑到交流会去旁听,说你的方案特别好,如果Angela不要,他的景韩科技大厦希望能够采用这个方案。”
奚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又误会景西辞了!
下班晚高峰,地铁站里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奚楉一路浑浑噩噩,被人流裹挟着上了地铁,下地铁的时候又走错了出口,比平常多走了十分钟才进了公寓的大门。
门口隔壁的老奶奶出来晚练了,穿着一套太极拳对襟衫,精神奕奕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刚刚走进电梯,有小朋友拉着爸妈的手急急地跑了过来:“姐姐等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