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温柔甜美还是要继续装的,到时候还可以让这老古董给她安上一条表里不一的恶感,一箭双雕。
没多久,酒会开始了,这年中的感恩会本质是给大家一个社交的场合,比起年底的时尚盛典要轻松随意了很多,按照惯例,丽睿时尚集团的高层感谢了来会嘉宾这半年来的支持,并期待文艺界、财经界等各界人士在未来继续支持公司。
酒会是西式半自助模式,前面几个正式的流程结束后,大家都各自三五成群地坐了下来,边吃边聊,自由交流,气氛很是轻松惬意。
然而此刻奚楉却如坐针毡。
不知道什么时候,景西辞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在她隔壁的餐桌坐了下来,她一侧脸就能看到景西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景西辞手中晃悠着的红色葡萄酒。
景若榆往她身旁靠了靠,压低声音问:“我怎么觉得我背后有杀气?是不是西辞在看我?”
虽然奚楉有同感,但景若榆这样的问话让人忍不住想笑,她抿了抿唇,小声道:“别怕,他还没有到凝气成剑的水平。”
景若榆有点发愁:“怎么办?我还想和他做个同盟,劝我爸和阿姨和好呢,该让我爸吃点苦头,可千万别真离婚啊。”
“那你和他说了以前误会的事了吗?”奚楉担心地问。
“我不知道阿姨有没有和他说,但我还没有正式向他道过歉,”景若榆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当面说比较好,他要发脾气甚至揍我一顿我也活该,谁让以前爸把他都打得骨折了呢?可现在我约他见面也约不着,打电话过去他秘书总说他在开会,今天这场合,要是我们俩起了冲突的话,保准要上热搜,话题就是#景家兄弟阋墙,昔日豪门仅剩残垣断壁#。”
这话题名还起得挺惊悚的,阅读量一定很高。
奚楉想想也对,景西辞这脾气,要是发起火来没人能治得了他。景家这样的大家族丢不起这人,到时候还得花钱做公关撤热搜,说不定股价都要受牵连断崖下跌。
“那要不你等会儿跟着他出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和他单独说上几句话。”奚楉建议道。
“我试试,”景若榆眼角的余光一瞥,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喝这么多酒?那帮朋友也不知道劝着点,喝醉了多伤身体。”
奚楉没敢回头,小声问:“他喝了多少啊?”
“已经两瓶红酒了,”景若榆很头疼,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算了,谁也管不了他,咱们担心也没用,还是管自己填饱肚子吧,你想吃点什么?”
说的也是,奚楉只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其中到美食上:“那边刚上来一盆蟹脚,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我帮你去拿。”景若榆站了起来。
没一会儿,景若榆和周楠生就端回来好几盆好吃的,现烤牛排、阿拉斯加蟹脚、香煎法国鹅肝……应有尽有,蟹脚有点难剥,幸好景若榆有独到的诀窍,一掰一拉,整块的蟹脚肉就出来了,奚楉吃了好几根。
周楠生虚心向景若榆学习剥蟹脚技巧,只可惜学了半天都失败了,陆芷霏温柔地劝阻:“别学了,我哪有小楉这么娇气,连个蟹脚都要人剥,你歇着,我来剥给你吃。”
奚楉和景若榆对视了一眼,嘴角的肌肉都憋得有点扭曲。
把酒会里的美食都尝了个遍,又和过来敬酒致谢的杂志社高层聊了几句,这晚宴就差不多了,奚楉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在宴会厅外面,奚楉刚刚拐过转角,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楉楉。”
那声音喑哑低沉,带着几分醉意,是奚楉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猛一回头,只见景西辞靠在转角的墙上,醉眼迷离地看着她。
迟疑了一下,奚楉几步走到了景西辞的面前,担忧地道:“西辞哥,你是不是又喝醉了?你别喝太多——”
一股大力袭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被按在了墙上,景西辞逼近了她,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她的眼睛上。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他喃喃地道。
是的,此时此刻,他再也清醒不过了,以至于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仿佛尖刀一样,反复在他的心口上剜着,痛到了极致。
“人之蜜糖,彼之□□。”
于奚楉而言,他是□□。
所以,奚楉拼命向Aggie推销他,想让Aggie成功地追到他,这样奚楉就能摆脱他这个□□的毒了吗?
所以,奚楉和景若榆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景若榆于她,就是蜜糖了吗?
“楉楉,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他喃喃地问,“你说过要跟我一辈子的,又说谁会把一辈子当真……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同情景二少一秒钟。
**本章红包30个,10个前十,20随机~~
第55章 梅坞龙井(十一)
景西辞的呼吸滚烫, 一下一下地烙在了奚楉的脖颈上。
奚楉有片刻的失神。
时光好像穿梭回到了三年半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景西辞也是喝醉了酒, 反复质问着,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一辈子”的时候,年少的她以为他们俩真的能这样两小猜一直到老, 她也以为她会遵守景奶奶的遗愿一直守护景西辞, 然而世事难料,她终究没有办法做到承诺。
“西辞哥, 你喝醉了,”她避而不答,轻声道, “别闹, 我送你回去。”
“我说……说了没……没醉……”景西辞的眼神直勾勾的,眉头紧紧皱起拧成了一个川字, 努力地维持着笔挺的站姿,“楉楉……我不信你不爱我……一定是那个白……白眼狼把你骗了……楉……楉楉……以后我不要你听话了……我听……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奚楉忍不住苦笑。
这还说没喝醉?景西辞说什么都要听她的, 这不是醉得神智不清的时候才会说的话吗?
“好,都听我的,”她耐心地哄着,“那你别拦着我, 我扶你回去。”
景西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脑袋似乎承受不了重负,一下子垂落下来, 嘴唇擦着奚楉的发梢而过,落在她的额头上,随机“咚”的一声, 两人额头碰撞。
奚楉痛得轻呼了一声,景西辞懵了一瞬,立刻竭尽全力挺直了脖颈,又慌里慌张地去揉她的额头。
只是醉后的眼神没法对焦,景西辞的手扑了个空,擦着她的额头而过,一下子按在了墙上。
揉了几下,景西辞觉得触感不对,困惑地拿起手掌看了看:“楉楉……你的头……怎么变硬了……”
奚楉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只好吃力地扛起他的手臂,一边努力往前拖,一边胡乱答应着:“对,变硬了,你别乱动,程慕天和钱子谦呢?我带你去找……”
“不去!”景西辞忽然生气了,“你又想把我扔给别人……你别做……做梦了!我这辈子……子都缠着……你不放……”
原本奚楉拖着他就已经很吃力了,这一来,景西辞纹丝不动,整个人都压在奚楉的肩膀上,奚楉被他压得都快站不住了,只好环顾四周找人求援。
刚叫了两声,她忽然看见转角处站了好几个人,程慕天、钱子谦、陆芷霏、Aggie……这一个个都在,一个个都目光惊骇地看着他们。
“你们站着干什么!”饶是奚楉的脾气再好,也不禁有点生气了,“快来帮忙啊,他喝成这样你们怎么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跑?”
“这就是你们说的报复吗?”Aggie喃喃地问。
钱子谦扶额:“对不起,我高看他了。”
“虽然我有预感……但还是超出了我预感的范畴……”程慕天一脸的一言难尽。
“行了,”陆芷霏第一个清醒过来,“你们还看什么热闹,小楉要被压垮了,赶紧去帮忙!”
程慕天和钱子谦赶紧跑了过去,一左一右正要把景西辞接过来,景西辞推了他们俩一把,愤怒地道:“又是你们!走开!全怪你们出的馊主意,楉楉才会和别人跑了!”
“好好好,都是我们的错,”钱子谦虚心认错,陪着笑脸问,“小楉,要不你辛苦一点,帮忙哄哄他,先把他带回家去?等他酒醒了我们再来接他?”
“对对,你帮个忙,好歹他也是你哥,就算不是情哥哥,也是西辞哥。”程慕天帮腔。
奚楉一咬牙,硬着头皮使劲一推,借着这股劲儿迅速从景西辞的胳膊下逃开;景西辞失去支撑,晃晃悠悠了两步,直接朝前扑去,钱子谦和程慕天慌忙去扶,三个人撞在一起差点摔倒。
“靠,奚楉你怎么这么狠心?”钱子谦捂着被撞到的额头抱怨道。
“啪”的一声,钱子谦被打了一下脑门。
景西辞恼火地道:“不……不许骂……骂楉楉……”
钱子谦认命了:“行,我错了,哥,我的亲哥,她是你的心肝,我以后一定对她毕恭毕敬的。”
“小楉,”程慕天揪着景西辞,还不死心,“你真的不管他吗?你看他喝醉了都还惦记着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着他小时候这么回护你的份上,也不该把你的西辞哥这样扔下不管吧?”
“他喝醉了,说的话第二天就不记得了,你们何必再推波助澜呢?”奚楉收拾着自己纷杂的心情,淡淡地道,“今晚的话,不是什么酒后吐真言,只是他的不甘心罢了,他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只有他不要我的份,不可能会有我不要他的可能,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求他回头看我一眼,可惜我没有。所以,他现在还把我们俩的分手怪来怪去,怪若榆哥横刀夺爱,怪景奶奶乱点鸳鸯谱,怪景叔叔不帮他,怪你们的馊主意,殊不知,他最该怪的人,就是他自己。”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鸦雀声,景西辞的脑袋搁在程慕天的肩膀上,低垂着头不闹了,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似的。
“小楉?”景若榆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这么多人,不由得愣了一下,“我看你这么久还没回来,过来看看。”
“没什么,”奚楉定了定神,“西辞哥喝醉了,他们要送他回去,我们走吧。”
酒会很快就结束了,从酒店里出来,外面的空气很潮湿,地面也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才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
奚楉没有看见景西辞他们的身影,陆芷霏发了几个消息询问了一下,说是程慕天他们带着一起去楼上开房休息去了。
奚楉放下心来,打车回了家。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努力想让自己入睡,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
酒会上纷乱繁杂,有这样那样的交际,可以让她暂时抛开来自景西辞的干扰,可是现在万籁俱静,刚才在酒店走廊外的场景一帧一帧地在眼前闪过,景西辞那迷醉的眼神、滚烫的吐息、踉跄的脚步……法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为什么景西辞还要追问她这个问题?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两个人不是各自生活在没有彼此的世界里,平静、有序地度过了吗?景西辞的事业有成,而她也以骄人的成绩从菲斯理工硕士毕业,稳稳地开启了城市白领的生活。
这说明,两个人当时分开,是最好的选择,是对彼此的成就。
如果两个人能重新回到亲人一样的感情上来,那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别再被景西辞干扰了,刚才她说的话没错,景西辞会对她念念不忘,可能就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抛弃他的女人,才会让景西辞有了执念。
努力摒弃杂念,奚楉开始数羊,从一数到了以前,睡意终于缓缓来袭,她仿佛走进了一个长长的、黑黑的通道,前面是模糊的几点莹光,她一直走啊走,却看不到尽头。
“小楉……小楉……”
好几个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呼唤着她。
她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跑去:“妈妈……景奶奶……是你们吗……我好想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