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凝云本身就有这方面的意思, 而她的气度和性格以及容貌都是拔尖的,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七夕节那天不仅仅是牛郎织女的见面,也是高凝云和岳白私定终身的日子。
自那以后,高凝云就经常性的偷跑出去和岳白约会。
喔那个时候应该不叫约会,而叫私会。
而时遇就站在高凝云的角度,看到了二人相知相恋相爱的全过程。
不得不说,岳白的确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 他的担当不仅仅体现在只会和女孩子谈情说爱上面, 而是会为了二人之间的将来做打算。
一切原本规划的很好, 岳白要在今年投军, 只要变现出色, 三四年就能混到一些成就。
“她”依靠在爱人的胸膛前,听着爱人的心跳声, 对着未来有无限地幻想和渴望:“岳哥,我一定会等你的。”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 彼此的肩膀互相挨着。
月亮把他们的身影拉的无限长, 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什么叫如胶似漆, 时遇这个时候就明白了。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不会按照人的规划来走。
高凝云和岳白的爱情被发现了, 一个大家闺秀长期性的偷跑出去, 早晚会被下人们发现, 被下人们发现也就相当于会被主人家发现。
高将军带着人一路跟踪高凝云,发现了这一切后,不顾高凝云的哭喊对岳白进行了各种拳打脚踢。
沉浸式的一场棒打鸳鸯,以岳白被打成了重伤、高凝云被捆走结束。
之后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高凝云彻底被缩在了房间里,一点和外面的音讯也没有了。
直到有一天,高夫人带着一纸婚书放在了高凝云的面前。
“云儿,明年三月初一,定下了你和王公子的婚事。那个穷小子你就不要再想了,你父亲说了,倘若你敢在和那小子有任何瓜葛,就把他杀掉。”
在那个年代。
身居高位的人是有这个权力的。
高凝云哭喊着,没有任何作用,她做了一件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绝食。
堂堂一个将军的嫡女千金,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子寻死觅活,高将军觉得脸上无光,扔下一句“不吃那就饿死吧,全当我没有这个女儿”便再也不管了。
看着女儿被饿的气若游丝,当母亲的受不了了,趴在女儿的床头前哭哭戚戚。
高凝云饿了整整一个月,把身体底子都饿脱了精气,鼓足最后一点点的力气,抓着母亲的手:“母亲,我觉得我时日无多了,求您让我再见一眼岳郎,女儿死也甘愿了。”
高夫人心软,半夜把重伤养了三个月的岳白送进了府邸。
苦命鸳鸯相见,在床头前抱头痛哭。
岳白抓着高凝云的小手,看着皮包骨的指骨心疼的掉眼泪:“云儿等我,我一定会打场胜仗回来娶你,你一定要等我。”
“她”流着眼泪,连做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等你,我一定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谁能想,这一走就是永别。
“她”没能再熬过去,活活病死在了岳白参军的第十八天。
那个时候的都是忠贞烈女,爱上了就是永恒,此生不改。
“她”没能等到自己的岳郎,也没能等着那个属于自己的花轿和凤冠霞帔。
岳白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时遇站在高凝云的角度是看不到的,她也不知道那个曾经傻傻的会为了自己心爱人去河边抓萤火虫、手扎风筝哄爱人开心的傻小子,最后到底有没有功成身退的回来。如果回来了看到的是高凝云的死亡,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时遇有些惋惜,但是惋惜的同时,看到自己躺在高凝云的身体里面,即将被送到棺材里订上的时候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回不去了?
耳边除了唢呐声之外,还有一些下人们和母亲的哭泣声。
因为高凝云的眼睛闭上,所以时遇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当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入棺”的时候,时遇忽然开始有些慌了。
那岂不是一并把她也给送进棺材里了?
那可不行。
时遇铆足了劲想要挣扎一下,从这个身体里面逃离出去,但是整个人都像是钉死在了高凝云的身体里似的,双手双脚都没有任何力气。
怎么办?
怎么办?
永无止境的黑暗,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深渊,要吞噬掉她的灵魂。
时遇忽然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开始不再按着自己的行为来走了,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京韵小调,听着有些耳熟,但是距离又似乎太过遥远。
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笑声、又像是哭声。
在哭自己的命运。
——“白云化雾绕指柔,我与将军并蒂走。”
——“若是战死于沙场,我必忘川河边寻你共奔走。”
——“天边的云啊云儿慢慢地走,你的月亮到了晚上才来游。”
——“前尘的阴缘今世寻,今世无缘下世续。”
是谁在唱呢?
时遇思绪有些恍惚,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又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好像是一首禁忌之曲,将时遇放置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漂浮着游离着,就像是找不到自己归来的地方。
时遇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似乎也有些问题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开始从大脑里面被摸去。
她的名字、她自己的样子,也都快要从记忆里面被除掉。
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她是不是也会想高凝云那样一起死掉呢?
时遇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又开始有些发烫,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她的身体,让她整个人都开始逐渐升温变得就像一个火炉似的滚烫。
而这个火和之前的颜色略微有些不太一样,在这无尽的黑暗当中,隐约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蓝调。
这种蓝色,将整个世界都灼烧成了一片废墟。
在废墟之中,有一条带着鳞片的巨龙,它扇动着自己的巨大翅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暗紫色地色调。总的来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股子邪气。
它大张着嘴巴,尖锐的牙齿里面吞吐着一些黑色的雾气。
那些雾气全部都像是被这条暗紫色的巨龙吞噬了似的,只是这些雾气和时遇之前见过的雾气有些不太一样,在雾气之中还漂浮着一些人类。
也就是说,这条巨龙吸食的不仅仅是煞气,而且还有很多迷失在三千世界里面的灵魂。
这条龙、这条带翅膀的应龙是……
在吞噬掉足够多的雾气之后,那条巨龙在黑雾中逐渐幻化成了一个男人的人形。
是……谁?
那张脸时遇很眼熟,是谁来着?
他的侧脸很好看,有一种禁欲而又过分分明的轮廓,扎眼的时候,眼睫毛上面跳动着细碎地雾气,只是他的表情也是过分的凌冽。吞噬掉那些灵魂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非常满足的幸福感,只是最后在雾气全部被吞掉的时候,又流露出了一种意犹未尽的不满足。
时遇好像见过这一幕,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噢,好像之前胡方死的时候,也是被那个人用这样的方式……吃掉了?
应灼,他是那条暗紫色的应龙?
“小鱼、小鱼……”
耳边又传来应灼的声音,他的声音急促而又紧张,好像在为了把她从这个空洞的黑暗中唤醒。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应灼的声音后,原本混沌地思绪忽然变得清明了起来。
时遇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可以动了,眼皮也没有粘和的那么结实了。
脖子后面的烧灼感开始减轻,她的神志在这一瞬间恢复到了镜子的外面。
眼帘大张,她猛地从司月的床上坐起来。
身上黏糊糊地都是汗水,双手双脚的酥麻感消失,时遇忽然有了一种类似于重生的喜悦,能够支配自己身体的感觉真好啊。
她从高凝云的记忆当中剥离出来,在镜子里面,她看到了一个千金小姐和穷苦小子BE的恋爱。
或许,高凝云和岳白,就是今生的郁愠和司月。
所以,这就是一场结合了前世今生的虐恋,而她需要找对前世相对应今生的人。
时遇大喜,开口喊道:“应灼、应灼!我知道了!”
“你醒了。”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并不是应灼。
时遇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那个眼神就像是寒冬腊月一样的淮:“怎么是你?应灼呢?”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淮的答非所问,让时遇有些错愕。
他轻笑了一声,那个笑容里面带有一些不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是什么样的人以吞掉人的灵魂和煞气作为能力的来源?”
时遇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暗怀深意。好像在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她有些心理发堵:“所以你想告诉我,应灼不是一个好人?”
“好人?”淮的笑容更加轻蔑。“他是邪神,三千世界里面的邪神。”
邪神。
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不怎么好的神。
但是时遇总觉得,应灼并不是这样的……神?
他原来,也是一个神吗?
可是,他去那里了?
时遇忽然有明白了,为什么应灼会这么讨厌淮。
淮的身上有一种天生居高临下地感觉,好像在他的眼里,这人世间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过尘埃一粒。
时遇只想知道,应灼去了哪里。
“你把他弄到那儿去了?”她从床上站起来,脸上的所有表情骤然收敛,直视着淮的眼睛看着他那张轮廓之间和应灼有几分相似的那张脸。
第53章 忘川河边我等你06 新婚之日
时遇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沉重, 但是落在淮的眼睛里,却是非常的低微渺小。
说到底, 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来三千世界里面找应灼而封锁了自己几乎所有的能力,淮捏死这个人类女孩也只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可是眼下并不行,淮还需要这个人类替自己做一点事。
“给我找到一只雕刻着龙纹的匕首,我就告诉你应灼在那里。”他说。
又是匕首。
之前就听到过应灼提到几次,传说当中的是用创世神的肋骨而幻化成的匕首。
时遇蹙眉:“我怎么能找得到那个呢?”
“你当然可以,因为你是人类。”
说的好像人类就很厉害似的。
时遇紧紧盯着淮脸上的表情,感觉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戴着一张奇怪的面具, 先前的随和儒雅都是假装出来的, 此时此刻地这种疏离感和自负才是真的。这种突然改变的印象, 贵气的深邃轮廓和那种高傲的表情, 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沙的:“我感觉到了, 那个东西就离我们不远。”
或许,是因为是亲人吧。
就像当初淮感觉到了应灼还没有死, 他能感觉到阿父的匕首就在附近,再或者来说, 打开下一扇门或许就能看到。淮能感觉到, 应灼自然也可以。
他必须要加快这个速度, 赶在应灼之前。
淮瞧着这个人类女孩一直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看着自己, 先做了妥协:“放心吧, 灼没有事。”
他叫应灼单字, 这也应证了之前时遇的猜想。
他们两个人, 一个叫淮、一个叫灼,再联想到之前时遇说道“手足相残”四个字的时候,应灼瞬间变化的眼神,她猜测道:“你们两个人是兄弟?”
淮的瞳孔里面散发着一种水蓝色的色调, 流淌着一种如丝线一般的光圈。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时遇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应灼是邪神、是应龙的话,那么淮……
淮轻哼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和他这种自甘堕落的神不一样。”
是的,的确不一样,他是创世神的长子,也是在创世神泯灭之后本该应该继承主神之位的人。可是阿父一直对他都不满意,横里竖里的各种挑刺。然而,阿父最喜欢的次子却成为了邪神,想必阿父如果还有神知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时遇想的却不是这个。
为什么兄弟两个人,其中一个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而另一个却成为了邪神。这二人之间,之前发生过什么?自己幼年时期见到的那条应龙,是不是应灼?
应灼虽然多次表现出来对淮的敌意,可他却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淮的行为,反而是淮……
这个时候,什么叫做笑里藏刀,时遇终于明白了。
看淮的这个样子,大概率是不想告诉时遇应灼去哪里了,目前比较重要的是游戏的进行。
整件事情的发展,时遇其实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在镜子里面,她看到的是高凝云的故事,可这一次她还需要知道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淮看到她从床边站起来,走向门口,拧眉问道:“你干嘛去?”
“出去看看。”时遇扔下这句话,也没有理会淮而是径直的走出了门外。
她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事件里面的时候就站在了戏园子里面,可是戏园子的门并没有关上,似乎可以走出去。
时遇也没有管淮,这一次站在街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带来的孤独。
之前,都有另一个人……喔不,应该是神在陪着她。
淮的脚步声紧跟其后,但是时遇并不想理会。
她站在戏剧院的大门口,看着禁闭的大门,伸手抹在门上面用力一推。
嘎吱。
门应声而开。
外面飘散着红纸漫天,好像被血染红了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喜庆的意思。
耳边是震天地唢呐声。
唢呐一响,大喜即大悲。
街边站着人山人海,看起来似乎是人,但实际上都不是,而是树枝扎出来的纸人,它们的动作僵硬手里挥舞着红色的彩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