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倾身过去,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
“周知砚,周知砚?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你怎么了?”
然而周知砚之前吐出她的名字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现下整个人的眼睛都失去了聚焦,嘴唇虽微张着,但是发不出声音,对黎遥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反应。
黎遥舔了舔嘴唇,转而看着对方呼吸都困难的样子,先手抖着把对方扣到了最上一个的扣子解开,转而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也不敢直接把对方扶起来,只能聊胜于无地给对方一些心理支持。
黑发青年的身体还在发抖,呼吸声也略显粗/重。
周知砚这样的情况似乎有些类似于急性哮喘发作。
但是,黎遥也和对方认识了快十年了,也没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疾病史。
黎遥脑子一片混乱,但也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只手轻拍对方的肩膀,一只手继续打邵樱樱的电话。
对方估计是被她之前一声不吭地挂电话给气到了,现在耍性子,连续挂断了她两次电话。
黎遥急得手都在抖,紧接着就快速划到自己家司机的电话——
今早事发突然,她是自己打车过来的,这时候,自家司机处于待命状态,就算立刻过来,比救护车还慢。
她把手机暗屏,紧接着才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现下唯一还站在她和周知砚身边的男人。
那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叫救护车的,此时正用一块手帕擦额头上的汗,还没等黎遥出声,便道:
“姑,姑娘,你别急啊,救护车刚联系我,到路口了,马上进来啊。”
那边的黎遥愣了愣,转而感激地点头:
“谢谢您,实在麻烦了。”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地说道:“您之后有事的话,赶紧先走吧,把我的号码留给119,我来和他们继续沟通……”
中年人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此时摇摇头:
“没事没事,我就是送我小女儿过来上学,本来想着点杯咖啡坐一会儿就回去了,没想到,诶,这,这是周老师吧?”
黎遥伸手捡起了手边的鸭舌帽,正准备重新压回周知砚的头上,就听到那边的中年人失声道。
‘周老师’?
黎遥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转而就感觉手心下青年的肩膀动了一下,她一皱眉,也没再顾得上那边男人的话语,快速地低头问道:
“周知砚?”
对方像是刚刚从鬼门关那边闯了一遭回来,但是好歹眼睛慢慢地上抬,能和黎遥对视了,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到黎遥只能勉强听清。
他说:“……我没事。”
黎遥:“……”
黎遥:“???”
她用‘我听你放屁’的眼神上下审视了一下青年,在对方准备挣扎着起来的时候,一把又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回去,不顾青年惊异的眼神,她抬头看向另一边的中年人:
“什么‘周老师’呀?”
对方看着两人的小动作,迟疑了几秒才道:
“我,我大女儿今年大一了,学美术的,我就说看着这位眼熟,之前教过我女儿啊,姓周啊,是周老师啊!”
黎遥低头再看看被一个鸭舌帽束缚住了的青年人,转而又抬头看看那边满脸真挚的中年人,目瞪口呆。
幸好,救护车终于在这时候到了,救护人员快速地把周知砚抬上了担架,黎遥匆忙和中年男人又道了声谢,这才也上了救护车。
距离医院不过只有三公里,但是现下是上学高峰期,无数的学生堵在路上,因为救护车的存在,他们多半紧张之余还带着兴奋地看向他们。
救护车司机组织着学生避让,而医护人员则在快速和黎遥确认情况。
“我,我是他朋友,这次算是偶遇,我是先看到他突然倒地,在抽搐,那个,还有呼吸困难……”
黎遥对医护知识有限,这时候在确定周知砚安全了之后,倒是有些磕磕巴巴起来。
间歇中,她看向平躺在担架上的周知砚,对方已经被上了呼吸面罩,正在进行基础的检查。
青年有一双极黑的眼,这时候却一眨不眨地看向了她的方向。
黎遥挑了挑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医护人员在那边点头,他快速地和同事测量着周知砚的各项数据。
除了被光照到眼睛的时候,周知砚稍微后缩了一下,在其他的检查中非常配合。
最后结束测试,周知砚的各项数据指标都非常正常,心跳稍微快了点,但是没大碍。
而等到救护车停下,一等到救护车门一开,黎遥付清了钱,几乎是等不及一般地从救护车上跳了下来,反倒是周知砚,他拉住了也准备往前走的医护人员,低声说了几句话。
“周知砚?”
黎遥有些不解地开口,那边的青年却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摘了呼吸面具,转而在黎遥几乎是惊惧的眼神下,从担架上稳稳走了下来。
黎遥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医护人员道了谢,对方皱着眉点了点头,救护车这才离开。
他站在黎遥面前,看向女孩子的目光柔和,唇角弯了弯,似乎下意识地想笑一下,但是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声音轻柔地说道: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我没事。”
“这,这怎么会没事呢?”
黎遥不信邪地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转而几乎是反反复复地打量周知砚的神情。
然而,对方除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之外,似乎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已经脱离了刚刚那副极其危险的状态。
不过,在她的接触下,对方手臂的肌肉正在慢慢地收紧,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黎遥后知后觉地放开了对方的手,耳朵根都发烫了起来,她张了张嘴,不等周知砚说话,自顾自地先抢过了主动权:
“没事就好……那,既然相遇即是缘,要不,我们去哪里坐会儿?”
她说完就感到了自己的刻意,尴尬的同时,偏生又看到周知砚顿了顿。紧接着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黎遥又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违和感。
她能看得出来对方在自己的触碰下变得紧张起来,但是他偏生不想让这样的紧张显露出来,所以尝试着压制着自己这样的情绪。
周知砚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在黎遥的印象里,不论在何种情况下,不论对谁,周知砚都是一副彬彬有礼同样冷静自持的模样。
也有人说过周知砚是一个永远和人保持有距离感,甚至带点‘神性’的‘人’。
黎遥听不得这么中二的话语,但是也不得不稍稍赞同这样的言论——
周知砚实在太完美了,说他是人类的话,似乎确实得存几分疑虑。
而此时,她的一腔少女心还没燃烧起来,满脑子都是疑虑,转而就听到周知砚又开口道:
“今天可能不行。”
这招迂回战术黎遥倒是熟。
——她经常用这个来拒绝自己的追求者。
小姑娘一下瞪大了眼,她眼睛紧紧盯住周知砚微微往下看的眼神,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正好遇到你发生那样的事情,把你送来了医院,那我一点点的知情权都没有吗?三年了,你也不给我发条消息……”
她不由自主地调高了音量,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朝他们这里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黎遥有些狼狈地住了口,委屈的情绪却从内心深处一阵一阵冒上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冷静下来,声音也放轻了不少,带着点沮丧的味道:
“是我的不对,不好意思,那……”
她梗了半天,到底还是不甘心说出类似‘没关系’的鬼话,只能在那边干站着,不依不饶地微微抬头,却不敢再看周知砚的眼睛,只能盯着对方的眼角。
黎遥的眼神很专注,同时又带着几丝凶狠,像是要就地把对方烫出一个洞来。
最后,还是周知砚突然地开了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遥有些诧异,这才把眼睛转了回来。
周知砚依旧不看她的眼睛,声音却温和又坚定:
“我今天……要上班。”
黎遥:“……哈?”
她紧接着又听到周知砚道:“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等我下班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并不是学校老师,是机构老师(阿门)
话说宝子们我有点纠结啊,到底是晚上九点更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啊
女人,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我?(霸总壁咚脸.jpg)感谢在2021-07-26 14:37:19~2021-07-27 14: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oì_ío)白白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周老师’。
‘周知砚’。
就算今早刚听那位好心的中年人说过,但是黎遥也实在无法把这两个名词画上勾,只能坐在椅子上,闻着空气里散不尽的木屑味道发呆。
现下,她坐在一间算是‘办公室’的地方,其中布置简陋,除了俩勉强和‘艺术’搭得了边的木质摇椅,也就只有三张实木的桌子。
每张木桌上都堆积着厚厚一叠的画纸,还有随处可见的画笔以及颜料。
房间内没有空调,老旧的电风扇朝着她这边吹了几秒,像是卡顿了一下,又慢悠悠地转向了另一边。
——这还是周知砚亲手调的模式。
黎遥的眼神在风扇上停顿几秒,打量了一下周围满满当当的东西,只能正襟危坐着一动不敢动,开始努力地运转起自己似乎有些生锈的大脑。
她确实是知道,周知砚会画画。
对方高中时候走的就是美术艺考,只是最后却没有选择美术相关专业。
周家还开辟了一间临着庭院的画室,里面堆满了周知砚的画作。
黎遥第一次去周家的时候,就在那间画室前驻足不前,倒是周知砚本人,很温和地说:
“里面没什么贵重或者易碎的东西,你想去看的话,随时都可以。”
于是,那一次,黎遥就少见地,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情绪,在周知砚的带领下,进入了那间画室之中,大概参观了一下对方的画作。
平心而论,周知砚画的东西很杂,素描、油画甚至国画都有所涉及。
他像是没有特别的偏好,大部分的画作都比较随性。
在外行人黎遥的眼里,那些画虽然不能算是大师水准,但是都担得起一句‘不错’。
同时,她看着那间画室温暖又独特的木质装潢,一闭眼似乎就能想象出周知砚,穿着笔挺的衬衣,袖口则微微挽起的模样。
他坐在画室中央,日落时的阳光温暖地照过他的一角,而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正拿着画笔,在白布上撒上鲜艳的色彩……
但是——
黎遥咽了口口水,透过“办公室”的透明窗户,她看过去。
那是一个不比办公室面积大多少的小教室,大约有十来个学生紧挨着坐着。
而周知砚正利索地穿梭在他们之间,一板一眼地监督着每个人的画作,偶尔皱眉,嘴唇微张,快速地说着些什么。
黎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只觉得冲击力似乎比那个她幻想中坐在画室中,夕阳斜落的周知砚更加大了。
真救命啊。
半晌,黎遥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斟酌了几秒,便打开了手机里的外卖软件。
……
画室规模不大,一看就是私人经营亦或者是合伙创办。
几个老师都很年轻,也没什么太多的讲究,一来上班发现黎遥的奶茶,欢快地感谢了一下这位‘周老师的好朋友’,就立刻上课去了。
他们都是踩点到的社畜,聊天时候的氛围轻松,一进到各自的画室,整张脸就板起来了。
“都是准高三或者高三生啦,一整年都要绷得紧紧的。”
正在说话的人名叫李学雅,和黎遥年纪相差不大,谢过她的奶茶,便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今早没课,是来批改作业的。
黎遥笑嘻嘻地,偶尔会问她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听听这位新晋社畜的抱怨,紧接着又不经意地把话题再绕回周知砚。
聊天刚开始的时候,李学雅显然还有些拘束,聊着聊着,倒是放开了话题,甚至还好几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黎遥有张很漂亮的脸蛋,谈吐有趣又得体。
她如果刻意想要讨人欢心的话,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两人一聊就聊到下午两点,李学雅刚打开门,正好撞上了周知砚,当即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周老师。”
周知砚也点点头,却没说话,倒是李学雅拿着个手机和画笔,跑得还挺快。
黎遥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李学雅似乎有些怵周知砚。
青年紧接着推门,看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黎遥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黎遥抬头冲着他笑,上扬音调:
“周老师?”
周知砚抿唇,心中不免微微一动,但却又像是才想起对方还在这里一般,顿了顿才有些歉意地说道:
“等在这里很无聊吧?”
黎遥手里还抓着一颗李学雅给的牛轧糖,闻言挑挑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用下巴点了点放在桌子上还未拆封的饮品:
“你不爱喝奶茶,我给你点了水果茶。”
她补充了一句:“桃子的。”
周知砚的反应慢了一拍,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转而看向自己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两排奶茶杯,黎遥很快解释道:
“都是最基础的四季奶青,给你学生分一分吧?大家上课都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