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越发着急,青年才慢悠悠的牵住少女的手“好,那师兄现在带你回去,就不会头上长出嫩芽了。”
苏城正是牵着少女走着,却发现明明自己已经开始走了,但少女却一动不动像是个石雕,用用力也拽不动步子。
“师兄,”少女一动不动,几乎是要哭出来的声音“绿芽。”
完蛋,自己随口一编怎么还给师妹带来这样大的心理阴影?这孩子现在还怕着自己会头上长绿芽呢。
还是解释清楚的好,不然少女以后的梦里恐怕都是自己发芽长成绿树的噩梦。
苏城一面回头,一面解释道“师妹不要怕,其实师兄是……”
话音突兀停滞,把“骗你的”三个字被默默咽回了喉咙。
恍惚的青年一掐大腿,是疼的,没做梦。
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少女,明明还是那般讨喜的可爱长相,可正中央的头顶却真的有一个绿绿的、分有两叶的嫩芽。
绿芽看上去嫩生生的,是新长出来的模样,还会顺着风的方向往那边摆动,却不会掉下来——明显不是无意夹杂落在上面的,而是真从少女头顶长出来的。
可可爱爱还口吃的师妹,居然真的在头顶发了芽。
“师妹这是……吃进肚子里的西瓜籽长了芽?”
青年的脑子里过滤了无数奇异的可能,最后挑出最常说的一个询问道。
少女惨兮兮的摇了摇头“没吃。”
青年伸手拽了拽师妹头上的绿芽,拽不下来,真真是从少女头里长出来的。
把旁边的发丝拨到一边,就见绿芽的根部深不见底,若是用力拽上一拽,少女就会疼的惨叫出声。
明明上一秒还是师兄师妹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的治愈片;下一秒却变成了极速恐怖片之师妹的脑袋发芽了。
苏城不可思议,苏城啧啧称奇。
青年伸手试着摸了摸,少女却像是触电般猛地一躲。
睫毛垂下遮住自己的带着有些羞耻目光,少女又是躲了躲,一蹦出了好几米。
没办法,苏城只好劝告道“难道师妹想一辈子顶着绿芽?”
少女疯狂摇头,双手捏着衣角乖乖的走了回来。
二人又是实验开,试图着把那根绿芽扯下来、烧下来、砍下来,可却发现那绿芽像是少女新生出来的身体一部分,是和少女的感觉相连的。
轻轻一碰,少女就会嘤咛出声。
无果,最后少女不甘心的抿了抿唇 ,闭上眼睛发狠道“拔吧。”
虽然看上去是大义凛然,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意思,但青年还是看见少女因为害怕轻轻发抖的小腿,以及那有些颤抖的唇。
“……”苏城无奈道“也不必这样勉强。”
而后甚是心虚的别过头“说不定……说不定最后会长出一朵小花来,不一定会是大树?”
苏城是实在想不出来,小小一只的师妹头顶大树的样子——那绝对是恐怖片了,对吧??
这两个假设听起来都很可怕,少女失去颜色,惊悚到成了黑白两色的小人,虽然没有太多动作与神色,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其内心的不安。
救,救命,这两个她一个也不想要。
二人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分外尴尬的气氛,青年不时偷偷瞟一眼师妹头顶,委实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学了大言灵术。
“叽?”
忽是传来一声稚嫩的鸟叫,红色羽毛的小火凤呆头呆脑从剑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扑棱”的扇着翅膀,缓缓飞到少女头顶,兴奋的跳来跳去,那双小黑豆眼紧紧盯着少女头上的嫩芽,最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像是插头插在了错误的插座空格上,又或者是开启了什么特殊的机关,少女与头顶的小火凤居然发起分外明亮的光芒来。
周围的月光形成点点光团,摸起来倒是暖暖的,它们调皮的聚集起来,往少女的方向飞去。
那耀眼的光芒紧紧包裹着少女,将她整个人的身影都覆盖住了,逐渐生长着、上拉着,与无边的月色竟是交相呼应的情形。
像是在月下的点点萤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幅极其美好的景色。
那光团最后不断聚集,将少女包裹成形成树苗的形状,逐渐向上不断长着,在最高的地方飞快朝着天边生长,最后“碰”地一声猛的炸开枝叶,长成了一棵茂盛的光树。
点点柔和的光芒飘在树底下,是很唯美的场景。
一时间,青年竟然是惊讶的忘了言语,只是目瞪口呆的抬头看着那棵高可参天的茂密光树逐渐散去光点,露出它真实的模样。
是一棵极茂密的绿树了,半圆形的顶端,让人莫名想起西蓝花的形状。
看着应该挺好吃的。
苏城这才恍然想起,师妹是不是要被这么一棵大西蓝花压死了?
青年倒吸一口冷气,摸了摸头顶想要拿眉山远黛把师妹挖出来,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刚才眉山远黛被楚狂人的弯刀挑到了地上。只好疾步上前,蹲在地上一边高喊着“师妹你还好吗?”一边试着用手挖土把师妹救出来。
苏城不是土拨鼠专业,所以他不善挖土,挖了好一会儿就挖出一个浅浅的小坑,离树根不知道有多远的距离。
“师兄——!!”
少女的声音却是从树顶上传来的。
透过层层密密的绿色枝叶,青年终于是找到了本该是土里埋的师妹。
少女躲在最高处的枝干上,惬意的坐在树干上摇着双腿,透着叶子里的缝隙看着自家师兄满头大汗的傻乎乎在地上拿手挖土,还不时拿着带着土的袖子擦汗,原本灰尘不染的首席竟像是只花猫。她一边笑的花枝乱颤,一边终于忍不住唤出了声。
“师妹,”青年颇为幽怨的看着她“你学坏了,连师兄都要逗着玩儿。”
听着首席这般幽怨的语气,少女更是止不住了的笑——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极为畅快的大笑,几乎都要笑岔了气。
笑着笑着,少女拔出火焰般颜色的长剑直指天上明月,眼中灼热如焰火。
剑灵火凤恢复巨大的身形,火红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显得极为光滑、极为耀眼,张开羽翼,拖着长长的尾羽在高空中绕着几乎高可通天的梧桐树飞着。
凤栖梧桐,可剑灵火凤却是绕着少女缓慢飞着,最后昂首将凤爪停在少女的剑上。
火红的尾羽是中心镂空的,半搭在少女的肩膀。
这样骄傲的少女像是发着光的,只是这光不是来自于月光,而更像是是少女自身发着的无形却耀眼的光。
连天上那轮的圆月,在今夜也不过是少女的陪衬罢了。
她才是今夜不可辜负的主角。
而在一峰之隔的剑冢,灰衣的道人似有所感,停下了翻着什么的手,微微抬首望向远方。
冰冷的剑冢里却有着淡淡的花香。
千秋百代,各有天骄。
可这么多年,他见过的天骄不少,但陨落的也不算少。
像是野火烧不尽的野草,明年春风一吹就又生出来新茬。
于是他莫名的想起来在自己要收宋缺的时候,青年那恳求不要收别人做弟子的目光。
可道人却并没有什么太多感觉。
因为这是一个规律——对他来说也就只是一个冷冰冰的铁律。
既然大弟子的右手拿不起剑走不到巅峰,那他就换一个弟子培养。
昆仑首席能者居之,这么多年他默许苏城在首席之位待了十年,又如何不是抱着让大弟子做后人的磨刀石的想法?
“又是一个天才啊——算是第三个喽。”
旁边的老人半靠在躺椅上,耷拉着眼皮,在灰衣道人旁边打着哈欠,似乎又是困了。
两人中间是一竹案,上面摆着棋盘,棋盘上面则满是黑白色的棋子。
灰衣道人平静的重复道“第三个。”
七杀峰的师妹是第三个真正领悟出自己剑道的人。
而世间更多的人,可能穷尽一生也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被天道认可的“道”。
昆仑里第二个悟道的是当年的昆仑首席苏城,在七岁时就从剑冢拿到了自己的第一把剑,在雨夜中撑伞护草,在第一道天光乍起时,于万众瞩目下找到了自己的“道”。
第一个……第一个是昆仑宗主。
灰衣道人陷入回忆之中,慢慢回想自己在很久以前是怎么寻的“道”。
太久了,记不大清,好像是当年刚踏在昆仑主峰最高处,就心有所感起来。
大道无情,只有踏到最高处时,才能看见所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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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何处寻道
许婧辰几乎是慌慌张张拽着宋缺往苏城那里跑。
虽说是御剑前行,但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也见不到经历大战的样子,似乎是完事落定,这场危险已经是结束了。
少年从飞剑上一跃而下,细心的看了看地上,没有鲜血的痕迹——也就是说,刺客是看昆仑人多势众跑了,并没有产生冲突。
天色已经不早,周围却没什么人,也没传来什么“首席遇害”的消息。
看来这事有惊无险。
可依旧是不放心的,少年站在洞口喊着苏城的名字,而一旁的百药峰峰主则皱眉自顾自快步进入。
“阿城不在这儿,他甚至没把眉山远黛带在身边。”
少年跟着进来——果然不见苏城身影,屋子里明显是有打斗的痕迹。伴着昏黄跳动的烛光,寻找良久,他勉强是看见了地上的野草捡了起来。
不禁疑惑起来,许暴龙什么时候眼神这般好了?
但这疑惑也只是片刻,很快就疑惑担忧起苏城如今的情况。
“在这——!”许婧辰话音刚落,就见一青色袍子的青年被一少女公主抱在怀里,施施然从天上转了一圈,又很快向下坠落,最后少女脚尖轻点地面,侧对着二人站好。
这位冷面的杀星师妹此时披着过腰的长发,用褐绿色的细长藤蔓从头顶乖顺延伸粗粗把头发一拢,半露出有些小的侧脸。
气质上似乎有了很大改变,像是月下的妖精。
宋缺看着少女,莫名想起了梦里红衣披发的女剑客。
以前的少女虽说是冷着脸的,但看起来总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但现在的少女,虽然还是少女模样,却更接近一种成熟的气质。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少女将手臂微微下倾,让怀里明明比她高大的多的青年顺势脚踩到实地上。
宋缺顾不得想这么多,只是一个跃步抱住了青年“师兄——回来就好,真是吓死人了。”
青年被撞的向后一倾,但是没倒。
“怎么还是这样莽撞?”青年顺着少年柔软的发来回揉揉,像是在揉一只跟他撒娇的小狗狗“师兄就是和师妹去上面看看月亮,除了昆仑主峰,师兄还能去哪儿?”
而后看向站在那里把弄眉山远黛却不敢上前的女人,笑了笑道“师叔晚好,辛苦师叔从百药峰老远跑一趟。”
女人无端红了脸,目光不定“啊……没,没什么。”而后鼻尖微动,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甚是担忧道“阿城,你受伤了?”
青年一顿,而后宽慰般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不行,我是医者,让我看看。”
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人罕见的露出严肃之色,一把抓住青年纤细的左手腕往自己身边猛拽。
苏城一时不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勉强稳住步子站好。
认真起来的女人和平时判若两人。
女人的长相是不俗的,柳叶眉、双眼狭长、朱唇点绛,像极了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只是平时表现的有些浮夸,让人莫名忽视了花容月貌。
百药峰峰主静时像古代仕女图里温柔娴静的仕女,动若……嗷嗷喷火母暴龙。
“师叔?”
许婧辰不答,只是兀自检查着青年身上血腥味的来源,素手一寸一寸沿着青年的左手手腕处上移检查,虽然隔着厚重的衣衫,依旧可以感觉到女人指尖的温度似的。
摸不到问题,女人皱紧眉头,自顾自将青年的右臂衣袖上挽,在冷风中露出青年洁白如玉的小臂,果然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结痂的小口子,约摸有半寸长。
冷风一吹,小臂上浅浅的汗毛莫名立起,苏城一时辨不出来是因为女人温热的手搭在上面激的,还是被冷风吹的。
只好又开口提醒道“师叔。”
仍是不答。
许婧辰垂下眼帘,又认真的将手指搭在青年苍白到可见到青色血管的手腕,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什么大碍,我回去给你开些药。”
天色居然已经熹微,从远处位于西边的高峰处缓慢探出红色的顶端,将略显温柔的光洒在空中的云朵,也一视同仁抛下光网照亮万物。
像是许多年前在剑冢的一幕。
这时许婧辰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离苏城这样近。
刚才看病把脉的认真,竟像是个色中饿鬼般把病弱的首席师侄往自己怀里方向一拽,先是把人家左臂隔着衣服摸了个遍,而后又似不满足般把青年右边袖子撸上去把脉。
羞意猛地上涌,女人的羞红从脖根涨到整张脸,然后像是触到了尖锐的小针把手猛的收回。
她瞄了一眼苏城此时的神色——青年此时却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表情,只是笑着看着她,只是眼神很是古怪。
里面似乎充满了慈父之爱,没有一点羞涩的意思。
一时间,许婧辰心里头所有的旖旎爱意被这眼神一扫而空,像是大半夜被人临头浇了一盆冰水。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比喻?
许婧辰自己也不清楚,可这感觉只是一瞬,下一瞬青年明明笑容亲切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