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兹顾不得治疗,只是极尽克制的轻轻敲门“苏城,不要做什么傻事。让我进门。”
“请放心,校长先生。”青年的声音理智而又克制“我不会做任何危害自己生命健康的事情的,我要写下辩文刊登在杂志上好好责问教会。”顿了顿,又颇为嘲讽道“当然,如果菲兹先生想要告密的话,请随意。”
语气疏离,明明上一刻还在和他开玩笑。
菲兹后退一步,声音掷地有声“我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情。”
等啊等,门的另一边迟迟没有声音。
可能是对方再也不愿同他言语了。
由于高傲与冷淡,能和菲兹说得上话的人寥寥,如今竟是又少一个。
传教士握着老师遗留的十字架,沉默的在门口等待着。
作为九星法师,想要探查到苏城此时的情况自然轻而易举,但出于愧疚心理菲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安静的在门口等待着,像是一只被抛弃后窝在主人门口的大猫猫。
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口,因为送饭的话苏城一感应到门口有菲兹就坚决不肯取饭,菲兹只好坐在树顶等待苏城释怀。
其实解决办法很简单,只需要三个字“对不起”,但出于猫咪的高傲感,菲兹就这样等着青年的怒气散尽与他和好——苏城的脾气很好,应该会原谅他……?
菲兹暗暗下定决心,三天,如果三天苏城都没有释怀的话,他再去道歉。
第一日,苏城用魔法印刷完大量的新期杂志,通过物件传输重点在皮诺特国都传播贩卖,其中以极为锋利的言语揭露批判光明教会,言辞确凿,同时列出自己的捐赠名单要求与教皇当面辩驳。
第二日教皇派人与苏城协商无果,那群人本来恼羞成怒想要来硬的,但碍于菲兹的威势灰溜溜的逃走,同时全大陆的目光都聚焦在第四日的辩论会上,期待着苏城与教皇究竟哪一方会胜利。
第三日苏城回到了国都里的古堡准备次日的辩论稿,夜晚教皇发信函表明自己亲自拜访。
“哥,你真要和光明教会对上啊?”苏柔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惧意,“我是说万一,万一教皇狗急跳墙,那你不是很危险啦?”
青年笑了笑“没关系,管家爷爷很厉害的,不会出任何事情——难道教皇会在我的地盘对我出手吗?”
话是这样说,青年却给少女手心塞入自己的辩论稿“这个交由小柔保管,可是很珍贵的原稿——”而后将对方推出屋子“麻烦小柔把它送到我的卧室,一会儿还有两位客人要来,我不方便离开。”
“过会无论发生了什么,小柔都不要出来。”
不就只有教皇吗?还有一个客人是谁?
少女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拿起手稿“哦”了声就往外走。
不多时肥胖的教皇拄着权杖,与出去的少女擦肩而过进入大厅。
大厅被布置的很有情调美感,可教皇此时完全没有对上面那些珍宝的垂涎,焦躁感快要将他的脑子挤爆。
原本以为温顺老实的青年就算发现真相也会忍气吞声,谁知道实际是一点就炸的炮仗,势要把事情处理的水落石出。
原本他想着以教师职位威胁青年,却被菲兹那个倔骨头一票否决。
潜规则之所以为潜规则,无外乎人们不敢把它放到明面——虽然教皇自己不是很在乎名声,可那些与他交好、也开假慈善会的王室成员,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
如果不想办法压下去这件事,那群王室成员下马前肯定会狠狠咬他一口。
碍于自己有求于人,教皇开口寒暄几句,却见青年桀骜的闭上眼睛也不接话。
与平日的温顺大相径庭,在教皇脸色难看的要挥袖而去的时候幽幽开口“若真有求于人直说就是,打这么多哑谜,苏某听不大懂。”
撕开伪装的真实令教皇微微皱眉,自己倒是看差了眼——哪里是温顺的仓鼠,明明是朵食人花。
“我可以把你的捐款全部归还,”教皇的肥脸颤颤巍巍的抖动,满满是肉疼之色,“多补贴你东西也随你开价,只要你明天不出席辩论会。”
时钟嘀嗒嘀嗒的摆动,月上梢头,青年身体后倾靠在椅背,微微眯上眼睛,忽然开口道,“管家先生。”
为青年斟酒的管家莫名手一顿,恭敬的说道“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青年打着哈欠悠闲回“您过会儿可以动手了。”
而后又在管家耳边耳语几句。
管家先是诧异,而后还是迟疑的点点头,将右边袖子抽出袖箭。
“苏城!”被晾在一边的教皇终于意识到苏城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脸上带着怒气“你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东西,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青年笑了出来,抽出管家袖箭往教皇处走去,脸色阴森如恶鬼“苏某笑你死到临头不自知!”
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教皇头脑发晕“什么死到临头?”而后又忙是站起来却狼狈的摔在地上,“你要杀我?”
教皇的脸上满是泪涕,加上脸上的油腻感看起来更为恶心,苏城好脾气的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而后把袖箭箭弩递给教皇宽慰道,
“放心,苏某不杀你,那些钱一个金币都不要,全给你——”
教皇半信半疑看着青年,青年却无害的歪了歪头“苏某就是很好奇,二十四年前那次神旨外,光明神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插手人间了?”
虽然没有用言语回答,但教皇眼中满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苏城垂下眼帘,果然如他所想,神明不能主动直接干预人间,只能通过神降或下神旨的方式间接干预——否则教皇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胡作非为。
青年露出了魔鬼的微笑“苏某有一个小请求,您做完就可以走了。”
教皇满脸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他好后悔,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来苏城这里游说贿赂“什么请求?”
“您听没听说过栽赃嫁祸啊?”
在那一刻,主仆间形成良好的默契,管家果断选择远程操纵袖箭——
biu!
教皇人傻在那里。
声音刚落,教皇手里的袖箭嗖的一下子刺了出来,他自己什么事没有,结果袖箭正好刺穿青年的心口。
教皇:???
教皇的手微微颤抖,老脸上满是呲出来沾上的血,他求助的看向在场的另一位幸运观众“你看见了吧?我没杀他,真的!!”
接下来教皇再一次的傻在那里,就看见刚才还好好的管家面无表情砍掉了自己的右手,用平直的语气说着“杀人者,”左手指教皇;又用平直的语气说道“受害者。”左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已经死掉的青年。
教皇被这对主仆气笑了,把手里的箭弩一扔,“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是无稽之谈!这么愚蠢的演技,难道还会有人信吗?”
俄而大门被猛的打开,受邀的戴安娜尖叫出声,而后围着教皇踮脚脚转三圈“你杀了苏城!”
“在场的还有那么大一个人呢!”教皇崩溃道“为什么光认定是我啊?!”
“他右手没了,而且箭矢的方向不对。”戴安娜拽住教皇衣领子“你是不是还要说管家的手是自己砍的?”
教皇沉痛的点点头。
夜精灵俯身试了试青年鼻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这一看就是你砍了管家的手!”戴安娜被气笑了,把手里的教皇一扔,“你这是栽赃陷害,是无稽之谈!这么愚蠢的演技,难道还会有人信吗?”
教皇陷入沉思,这话好生耳熟。
他恍然大悟,只有教皇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尚未完结。
第47章 Twenty
历史上的许多节点争端都是源于某位重要人物的死亡, 而在大陆后世的历史书上则将接下来的一系列重大事件的起源点归于奥利特家族新任家主被暗·杀身亡。
新家主苏城不光是家主、公爵,也是当时大陆最为知名的杂志主编,而《fire》上刊登的对光明教会欺诈行为的抨击书居然成了苏城的绝唱, 与苏城留在妹妹手中的辩论遗稿在整个大陆掀起巨大的轰动, 人们纷纷游行要求教会给出说法,严惩真凶。
如果苏城没死的话, 自然不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但却正是因为苏城死了,群众才会如此激动——他们中有《fire》的忠实读者,也有受过苏城救助的奴隶, 多为青年,但也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出身低微, 却在此刻为一个从不相识的人挺身而出。
这或许也是平民们的可爱之处,他们此刻毫不避讳护卫们的魔法光球, 围成厚厚的人墙不肯后退半步。
但在教皇眼中恐怕就不是那么可爱了,他这几日忙的简直是焦头烂额,虽然说自己高坐教堂, 愤怒的群众自然根本没有机会近身,可向来不管教会事务的神学院校长、爱好和平与独善其身的夜精灵女王纷纷为苏城讨说法,就连王室那边也举棋不定起来。
教皇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顶,一抓又是一大把头发往下掉。
苏城和苏柔两个兄妹,简直是天生来克他的。
前一个玩命也要来个栽赃陷害, 后一个不知道会什么妖术治好戴安娜的病, 令二十四年前的真相一下子浮出水面。
神附后确实是薇薇安胜了,但光暗教会谁都没有想到,还有第三方势力渔翁得利。
第三方势力, 即奥利特家族为首的贵族。
而小奥利特在金笼盛宴上所言的第一次合作,正是二十四年前教皇为了排除异己联手奥利特家族抹杀薇薇安,当时的执行者正是管家,他拿着被黑暗神赐福的袖箭干掉在场所有残兵,同时按照老奥利特的吩咐带回半神的身体拿回去研究。
也许是因为种族缘故,戴安娜捡回一条命,但也因为被袖箭上沾有的黑暗神神力而受到诅咒神志不清,连那段记忆都变得血腥恐怖起来,大脑潜意识将那段记忆伪造成了怪物啃食薇薇安身体,最后只剩下头颅的画面。
而伴随着诅咒的解除,那段记忆变得清晰起来,在奥利特家族也发现了相应证据,教皇残害谋·杀薇薇安的消息更加激起许多贵族与王室成员的愤怒,他们都是薇薇安任校长时的学生,自然对这位救苦救难、温柔耐心的校长带有极大的好感,从某种角度薇薇安更是他们师长,一时间平民与王室罕见的达成一致,干掉教皇。
而薇薇安的事情再一次印证苏城也是教皇杀的,教皇连当时是圣女的薇薇安都敢动手,更何况是公爵呢?
要不是苏城请戴安娜晚上过去帮忙修改文稿,恐怕教皇就要杀死管家,把现场伪装一二,呈现出是管家与苏城两败俱伤而死的场面了。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示威声,教皇再一次头大起来。
怎么就没人信呢?虽然他确实有过前科——联合奥利特家族后面的黑暗教会除掉反对他的前圣女薇薇安,但这一次真的不是他干的啊!!!
教皇委屈,但他不说话。
“严惩教皇!!还死者一个公道!!!”
“把慈善款通通都吐出来!!!”
“懦夫,快下来!下来!!”
教堂的守卫还是很厉害的,更何况有着魔法的力量,想要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自然不在话下——可他们很快发现,魔法根本无法逼退这群平民,哪怕受到伤害,治疗术也很快化作流光布满全身,根本奈何不了分毫。
【晨曦】之前大肆宣传众人都可以使用的治疗术,终于在此刻显示出威能——平民们没有武器,不会主动伤人,但同样的,护卫们也没办法伤害到平民,此时双方的位置完全对等,一时间僵持不下。
一名青年护卫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泪流满面,冲着同伴高声呼喊,“我们都是薇薇安校长的学生们,难道就要这样纵容凶手逍遥法外吗?!”
神学院作为光明教会的预备成员培育处,毕业的学生大多会分配到教会工作,而教皇则根据贿赂安排人手,高层多为庸碌无能之辈,有才能的人才则安排为护卫这类的活计。
也就意味着,这群人对教皇并没有多大忠诚,也更能客观的评价教皇行为。
越来越多的护卫放下手中的□□长矛,安静的走入示威的队伍中,眼中的火焰与周围的平民别无二致。
他们高举着火把,与教堂内的护卫里应外合,呼喊如浪潮汹涌。
蚂蚁般渺小的人们此时紧紧的抱团为一起,啃噬着外表华丽、内里腐朽的大船,船上的老爷们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反了,都反了!
教皇狼狈的有些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自己的珍宝们。一箱又一箱的捐助款被放入空间戒指。
谁管他们!只要自己还有这些钱,去哪里不都很好吗?!大不了去一个偏远点的小国做土皇帝……他的眼中又带有无边的希望了。
可那群以下犯上的人就这么放过,教皇的心里面又很生不快,但还是拧开机关,换好衣服从地道跑了出去。
冲破重重关卡的示威者们踹开教皇所在的办公室,却发现教皇早已不见身影——应该是跑掉了,地上满是残留的没有带走的财宝,愤怒的人们退出教堂,将这座耗尽民脂民膏的雄伟建筑用火焰焚烧殆尽。
火光冲天,哪怕教皇已经从地道跑出几里地也能看见,他下意识咽了咽唾液,喃喃低语咒骂“暴·民,他们就是一群暴·民!”
如果不是他自己向来惜命做了这么个地道,恐怕会被这群有了自我思想的疯子撕得粉碎!
不过苏城当时捐的那些慈善款够他挥霍一辈子的了,教皇从空间戒指掏出一个手提箱,打开打算拿出一些好雇辆马车逃跑,就看见里面根本没有一分钱,有的只是腐烂的蔷薇花,散发着恶臭塞满整个箱子。
目瞪口呆的教皇尖叫出来,发了疯般掏出所有的手提箱一个又一个的打开,烂花,烂花,还是烂花……而最后给他的那个终于不是烂花了,教皇颓然的看向那仅剩的一箱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