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绅士用力挥舞了三下鞭子,而后将挂着血肉的鞭子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悠悠然看着地上瘫着的青年[啊,您还好么?]
原来刚才的三下鞭子是为了打断束缚青年的铁链,可那铁链已经勒进青年的皮肉,在打断的刹那也带出了点血肉。
他的背部虽然衣服还是完整的,原本白色的囚服此时满满都是刺目的血痕——大概是因为十字架里储存的代表光明的神力对黑暗种魅魔的伤害。
十字架是菲兹项链挂件的放大版,与挂件相互依存,是前任圣女留下的神物,里面贮藏着半神的部分神力。
漫步上前,绅士的手按在冰冷的十字架上,随意的取出里面储存的神力,接着那十字架就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灰烬。
而后祂低头问[您还能站起来吗?——如果您想爬着和在下一起走,请允许在下去找一个合适的狗项圈]
小奥利特美目圆睁,露出浓烈的不满与怨恨。
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想当一只可爱的小狗,苏城对此感到十分惋惜。于是身体微微下蹲将趴在地上难以动弹的青年抱起扛在肩上,好像是在扛一袋砖头。
[快走吧,菲兹先生大概已经发现了——嗯?]
绅士明显感觉到肩上的青年似乎在咬着什么东西,连忙将他的头对向自己,用力撬开他的嘴——
果然里面满是鲜血,舌头处的伤痕还在流血,明显是被牙齿咬过——他在咬舌自尽。
[……]
从青年的眼神里,绅士明显读出下面的意思“被你带回去羞辱,还不如我现在咬舌自尽”。
[在下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也对羞辱玩弄你没有任何兴趣]
小奥利特明显是不信的,只是更为用力的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绅士的掌控,牙齿努力闭合试图继续咬舌。
没有办法,绅士只好随手将左手手套摘下,团成一团塞入金发青年嘴中,撬开铁门扛着小奥利特往外面奔跑。
由于菲兹已经察觉自己的存在,现在整个长廊都是危险的,随意走上两步都满是箭矢机关,更别提不知道什么时候菲兹自己就会在前面堵截。
白色的魔素在空气中凝结为极度密集的剑刃、光矢,或者是魔法球的形状,在整个只有一条路的宽阔长廊爆炸着。
轰隆的声响将周围的一切都带的震动起来,不时有碎石从上面滚落砸的人灰头土脸,绅士一边挥舞从地下面生长出的藤蔓将威胁力大的石块击飞,一边手飞快触摸那些剑刃,令蔷薇种子附身在上面并飞快生长,令那群东西自生自灭。
[真是……麻烦死了]
绅士的面具已经带有丝丝裂痕,身上更是破破烂烂 。在肩上的小奥利特此时情况也不算好,虚弱的趴在对方肩上,支支吾吾的被堵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小奥利特如蚕虫般扭动身体,同时舌头用力顶在手套上试图把手套顶出去。
手套没有汗水的咸湿味,可堵满整张嘴的感觉依旧是很难受的,刺激的令人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刚刚吐出一点儿,绅士有所察觉般狠狠打在他的身上[敢吐出来,在下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唔唔(混蛋)!!”
蔷薇花开遍整个长廊,在扭曲的藤蔓与光剑中绅士飞快奔走。如太阳般耀眼刺目的光明将整个长廊归于白光,而轰轰烈烈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和耳朵都难以作为的情况下,几乎很难分辨自己身在何方,只好凭借感觉向远处奔跑,时不时还会被石头绊的踉跄,很快整个人变得格外狼狈。
刚才还在一而再再而三找死的青年忽然安静下来,湿湿的水花浸在绅士肩头,祂有所察觉,在危险中半是玩笑道
[如果你这是吐清水在在下身上,那就不追究你这次的无礼了]
小奥利特不明白绅士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
财产、权力、地位……这些东西早就离小奥利特远去,他从奴隶王国的帝王变为别人眼中的奴隶,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值得对方利用。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走过堪称没有尽头的长廊,到达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墙处。
此时他们的身上已经满是伤痕,虽然绅士没有流血,但大概也应该是疼的。
祂随手布下一道厚厚的藤蔓墙,将后面追击的光剑阻拦住,同时将青年放在另一边肩膀上固定好。
[其实,在下是带你出去接受审判与死刑的]
“那不还是一个死吗?”小奥利特用手扣出手套,颇为自嘲道,“你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救我?”
[你那肮脏的性命是用来接受法律审判的,不该浪费在别人的私刑上面]
真是个古怪的、死板的怪人。
不过似乎这样才是让他屡屡吃瘪、解放全国奴隶的先知呢。
“疯子,”小奥利特又重复着自己的评价,“疯子。”
除了疯子,谁会为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奴隶放弃大主教的优渥生活,选择冒险杀死黑暗主教、并与神明为敌?
[承蒙夸奖]
祂这句话似乎带着愉悦,同时抓住梯.子向上慢慢攀爬。铁质的杆子很滑,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去——更别提此时祂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只好放慢步伐爬着。
苏城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直觉,这一路确实困难重重,可却始终没见到菲兹身影。
一步,一步,虽然很慢,但极为平稳,最后终于到了出口的暗门处,伸手用力顶开!
外面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让人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刚刚探出头,就被什么东西砸在脑袋上。
刺啦!
是玻璃制的葡萄酒瓶,砸在头上的刹那就碎裂开来,碎裂的玻璃渣划开已经裂开的面具,同时里面的葡萄酒霎时洒在绅士的脸上——
是模糊不清的、粘稠混乱的黑色,像是被水泼洒后的浓妆,但没有鲜血流出。
可这些菲兹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传教士又饮了一口深紫色的葡萄酒,步伐很乱的走到暗门前,低头看着绅士此时狼狈的用一只手抓着最上面的铁杆的模样,然后凝成一道光剑,直接顺着对方的手腕砍了下去。
轰!
没有鲜血,但那只已经脱离身体的手还牢牢抓着铁杆不放。
传教士眼底满是幽深感,直直看着落在最底层的两人——绅士抱着小奥利特自愿成为对方的背垫,四肢已经因为极大的冲击力扭曲着,大概是骨裂了。
酒精已经令传教士大脑极度不清醒了——恍恍惚惚他竟是将小奥利特底下的绅士看做是苏城那张脸,于是心底的无名怒火猛地涌起,将整瓶葡萄酒对准两人倒了下去。
咕嘟嘟——
本来就狼狈异常的两人更为狼狈。
醉酒的菲兹心底怒火没有丝毫消减,晕晕乎乎的站起身子,随意打了个极为响亮的响指。
轰——轰——轰——!
长廊内的无数光剑从里到外依次爆炸,囚犯们的哀嚎声都被那轰鸣声遮掩,整座位于学院内的教堂正下方的审判院就此化为废墟,同时地上的景象也不算好,此时因为地底的动荡,地面开裂,显然是无法支撑上面的教堂——
“艹!”
绅士终于无法保持风度,愤怒的用仅剩的手冲菲兹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可那个死醉鬼已经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估计过会会被压在废墟底下——但凭借对方强大的身体素质,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小奥利特虽然有下面的绅士垫着,但此时也是浑身剧痛,手臂诡异的弯曲变形。他冷着脸生生将手臂掰了回去,然后抬头看向在坍塌的审判院。
“现在大抵上是都出不去了,你的审判计划彻底泡汤。”
[哈——哈——]
绅士此时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镇定悠闲,如同死狗一般瘫在地上喘气,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对方还没有死。
身旁是白瓷碎片,是祂的面具。
这大概是对方的一个化身——化身的痛苦也会传达至神明身上吗?小奥利特将其扶起,上半身靠在墙壁处一起等待死亡。
绅士休息一会,掌心覆盖在青年手掌,[不,在下可以现在审判你,根据如今的律法审判你]
“……随便,”在这样即将死亡的情况下,小奥利特居然哑声失笑起来,终于恢复平日里的戏谑神色,“那就劳烦法官大人尽快判决我这个罪人喔。”
现在大概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以供正规的流程行事,绅士理了理衣服,极快的讲了几句法庭开场白,而后直接列举出小奥利特的罪过。
[莱恩·奥利特,奴隶贩卖的企业家,奥利特家族地下角斗场的幕后操纵者……你的行径违背人文精神与皮诺特第七版律法准则第3721条……]
一口气说完这些东西确实有些困难,尤其此时灰尘已经布满整个底层,空气变得极为浑浊,绅士干咳几声,那已经消散模糊的红色简笔画嘴唇似乎微微提起。
[你可认罪?]
“当然,我认罪。”
金发的青年颓然的靠在墙壁上,开始回忆起从前的那些奴隶们的事情——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大的愧疚感,因为他的生活就是如此,奴隶只是赚钱的工具,而钱则是向上爬的工具,但此时面对如此认真的绅士他还是选择说出了那句认罪。
被审判者也许并不会有内心深处的悔改,但审判并不是为了要加害者立地成佛,而是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不过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大抵是不会做一名奴隶贩子了——像先知这样的“疯子”应该不止一个,被缠上什么的也太难办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和死囚一起赴死的审判员。”
[没办法,道德感需要,]面对死亡,重伤的绅士以一种分外从容的态度休息着,[你可以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死法,小蜘蛛]
小奥利特痴痴笑了出来,望着那已经被点燃的藤蔓墙壁,眼中倒映出冲天的火光。
“一起?”
[啊……随便你吧。]绅士对于被小奥利特抱起的这件事并没有多大抵触感,反而任由对方抱起自己一步一步往火焰深处走去。
滚烫的热浪让人头脑发晕,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热度而扭曲起来,青年脸上泛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被火烤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火焰试探性的触碰后很快攀附着皮肤点燃起来,将人皮肤下的脂肪缓慢作为燃烧物燃尽,那种疼痛感令人生不如死——在失去皮肤与脂肪的保护后,人的肉与神经暴露在火焰中被肆意舔舐,这样持续性的疼痛将刺激大脑清醒,令你清楚你自己是在被燃烧的。
疼痛感令小奥利特的身体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大脑却拼命叫嚣操纵身体不要动,因为那个人就在自己的怀里。
他是知道的,其实只是死亡时间的早晚而已,但还是希望能令对方的死亡在自己后面一点点,被自己保护一点点。
金发的青年燃烧的已经不像样子,微微低头靠近同样被点燃的绅士。
也许……真正的对方还在什么地方逍遥吧。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的黑衣主教,对方戴着瓷白面具,手指夹着花枝,将蔷薇一朵朵摆在花瓶里,目空一切的在创造与修剪。
神智已经极度昏沉了,大脑唯一处理的信息就是好疼,有的地方连骨头都已经开始被烧黑——
可他还是莫名的对怀里灵魂也许早就离开的人偶说着
“晚安,主教先生。”
而后,神学院内最伟岸的建筑就此彻底塌陷。
*
疼痛,有的只有麻木的疼痛感,好像身体已经四分五裂一般——
小奥利特疲倦的睁眼,就被五花八门的七色纸条喷在脸上,他随手一抓,红红绿绿的纸条上满满都是欢迎致辞。
这是哪里……天国吗?还是地狱?
他警惕的四下张望,却发现这就是一间十分干净整洁的小屋子,窗台上还放置有一盆绿植,看起来生机勃勃。
被什么人救了吗?
小奥利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很清楚那样的烧伤就连大治疗术都很难让他起死回生,除非有光明教会的九星法师当场愿意一命换一命。
但在场的不就只有菲兹那个醉鬼,他怎么可能……?不,还有一名九星法师……也许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先知!先知你在哪里?!”
小奥利特的声音难掩焦虑,他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焦灼的打开房间门——
然后面无表情嫌弃的把门关了上去。
客厅里披着红绿被单的满脸儿童画的商场女模特人偶在跟着打节拍的兔子玩偶节奏为无头女·尸缝头。
小奥利特惊悚的将手放在胸口,是平坦的,扭头看向旁边的镜子,里面映射的是一个商场男模特人偶,脸上用黑笔画着竖着的两条短直线做眼睛,一个点做鼻子,横着的一条线做嘴巴——虽然也很简略,但比门外那张脸要正常不少。
放镜子的桌子上有根羽毛笔,他干脆擦掉线条五官,按照自己之前的模样认真画了出来。虽然看上去依旧没有之前那种美感,但配上一头金色长发还是很耐看的。
衣服是简单的平民蓝色布衫,摸起来有些粗糙,但也比门外那个诡异的人偶好的多。
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小奥利特觉得很知足,他起码比门外的女人偶情况好了不知几百倍。
幸福有时就来源于这种对比。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小奥利特推开大门,就见刚才的疯人偶此时披着红绿色的床单遮住身体,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先知呢?”他注视着三个不太正常的家伙,露出深深的忧虑。
晨曦还真是什么杂碎垃圾都收是吗?这么多年没有被灭绝大概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咳咳咳咳,恭喜您的新生!]见对方四处寻找,就是不往女人偶身上看,苏城干脆乖乖巧巧举手手,[在下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