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嘻嘻给吕布麾下的军队带路挺进,瘦小的那个男人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就变得格外健谈:“俺叫周二,大哥现在当是在给自家运粮队指路呢。军师将军都放心,您想要什么路,我都能给您指出来。”
“嗯,稍微隐蔽一点,好走,绕不绕路无所谓,有么?”
“有,官老爷有官老爷走的路,咱们自己有自己用的道。最好这几日不下雨,不然路上粘脚。”
“这你放心,三五日里不会下雨。”
姚珞抬头看了眼云层和晚霞,对天气倒是很自信:“等到了城边免得你被波及到,与你兄长一并留在运粮队、或是回到任城都没问题。”
“啊?您真不打下去啊?”
“人家只来打我一城,我自然也只打他一城,要有道义。”
姚珞笑眯眯地拿着手中折扇,轻轻地一下敲在了他的头上。瘦小的男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其实,您带着曹家军这么打下去,咱们都挺开心的。”
“曹家军?”
“对啊,大家都知道,打着曹字旗的人都不会害大家,安心就是了。”
吕布下意识看向笑容愈加灿烂的姚珞,他们现在行军时的旗帜都是被姚珞强行要求收起来的,但他也没想到曹字旗居然哪怕在徐州地界都有如此影响力。
要这么说,他还得真的好好约束下自己的并州军,免得杀上头出问题,给姚珞丢脸就惨了,他到现在还在等《白蛇传》前面那截呢。
“行了行了,打完回去就给你说。”
看着吕布的表情姚珞有些无奈,她又不是会耍赖的人,只不过这段时间吕布忙着练兵她则是偷偷回了一趟济南去给学习了一年的幼学学生当期末监考官,不然也不至于卡个断章卡到现在了。
“你说的啊。”
“行行行,我说的。”
等到了下邳,姚珞看着满脸精神的吕布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座城一时之间有一种奇妙的错位感。下邳啊,下邳,这地方让吕布来可真是……
怎么说呢,诡异,但是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
“咱们就这样大大方方出现在人面前,不要紧么?还有英存,你不怕前面又箭飞过来?”
“不要紧,带着几个弓箭手呢。”
姚珞坐在马上看着身后逐渐开始飘扬的曹字旗表情坦然而淡定,她其实要的东西很简单,陶谦不管出于什么立场,都得立刻给她拉个替罪羊出来。不拉替罪羊,说他自己一时没分清也没问题,要么给钱,要么亲自来道歉,三个总要选一个。
现在就看这位徐州牧觉得是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了。
下邳城门紧闭,姚珞也不慌,慢慢悠悠与吕布一起策马上前开口:“我等兖州部下前来下邳,不管是此地太守亦或者是州牧本人,都给咱们一个准话。你身为堂堂州牧,不分地界,不分情况,私自惊扰我兖州任城百姓,进攻我兖州地界想要大肆劫掠,有何居心?亏你陶恭祖还为今上册封州牧,做下如此小人行径而不认,当让世人笑掉大牙!奉先,证据给上!”
姚珞的声音能够传几乎百米也就是四十丈远,而这个还是她平常说书控制的距离,要放开来喊那传得更远。一声声对着陶谦本人的痛骂格外有着节奏感,层层递进的同时伴随着各种丁零当啷的声音,吕布将陶谦的旗直接竖起还挥了挥挑衅,只觉得姚珞这骂人骂的也太痛快了。
想想她骂孔融那篇文章已经据说连长安的李傕郭汜、连带着小皇帝都看了一遍,吕布就打了个冷战。得罪谁都没问题,得罪他们兖州的说书先生头领……
那就真的是名声败坏,再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城中听到姚珞声音自然是格外骚乱异常,再看着那面“陶”字旗真的在对面手里时下邳城中更加慌乱。摸不准姚珞到底要做什么时守将也不敢直接对她放箭,但是死命嚎两句她也听不见,开城门……
开玩笑啊,外面是吕布!开城门他可是真的会直接杀进来的!
“我等只想等个陶恭祖回话,绝无惊扰百姓之意。因此在此等候五日,过了这五日,就别怪我们兖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还想要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也不知道陶恭祖这么大个人了,脸上羞不羞!”
姚珞说完之后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在旁边扎营时甚至于还给普通百姓留了条进出道路。至于里面的人出不出来……
那姚珞才懒得管,反正陶谦绝对就在附近,如果还想着晚上突袭?就徐州那骑兵基本都在任城被自己杀光的模样,还玩儿突袭呢?
赶紧来吧,咱们这三个月也是习惯了紧急集合的。
“哨兵钉子往前再多扎十里地,和大家说这五天很有可能会有紧急集合,脑袋瓜子都警醒一点。”
“是!”
高顺听到“紧急集合”四个字整张脸就绿了,他真是讨厌紧急集合,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姚珞这个人花样太多,夜袭这种好手段在她面前根本就行不通。
“来来来,咱们火头军呢?今天吃的是什么?”
“今日运来的是粟米,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还被一些徐州百姓塞了点菜苗苗,不够分怎么办?”
被徐州百姓塞了小青菜?姚珞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见识太低,徐州人都来慰劳“敌军”真是万万没想到:“不是韭菜?那没啥问题,切碎了烧个汤,尽可能让每个人都能分到点。吃的是粟饭,菜呢?”
“那今日原本定的汤咱们先往后挪了。”
火头军笑着点头,再说了今日的酱烧萝卜炒些干菜加肉,多弄了点汤汁与粟饭放一块儿做了姚珞教过他们的盖浇饭时吕布眨巴着眼睛,背着他那把方天画戟白蛇传前段也不听了,飞速杀向了炊事班。
天下第一重要的是干饭,听书哪有干饭重要?而且萝卜混合着肉酱汁,干菜也香的不得了,而且还有切成大块的肉,他真是爱死兖州的红烧肉了。
看着吕布嗷嗷叫着“先让将军上”杀去火头军身边的模样姚珞嘴角一抽,叹气着跟在后面也去打饭。梅干菜与大酱染成赤红到发黑的颜色,白萝卜吸足了汤汁,晶莹剔透的和块红色美玉一样。而肉虽然没有所有的都是肥瘦相间,但每个人盘里肯定有个三块,剩下的就要看自己和火头军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了。
每个人都对着火头军嘿嘿笑着缠着多加点肉汤,兖州军干饭的香气一点点飘上下邳城墙,让人更加坐立不安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开口暗骂。
他娘的,这群兖州人居然在吃肉!
姚珞才不管这个,第一天吃的是梅干菜萝卜红烧肉盖浇饭配菜汤,第二天则是吃大饼配红烧鸡块芋头,喝的也都是鸡汤。第三天吧唧吧唧地啃腊肉大葱卷饼,再喝碗白菜汤溜溜缝。
“比我在家吃的都要好。”
领路和运粮队的俩兄弟每天都是跟着兖州军吃饭,吃得让他们差点都瞪眼睛了:“每天还都有肉?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也不算什么神仙日子,主要是在外面的就咱们这些人,人也偏少,吃得就还行。”
姚珞也和所有人一起吃饭,听到这句话稍稍解释了一句:“在外的吃得是最好的,咱们每天都有公示每顿饭用多少银钱。你看昨日的鸡,看着好像挺贵,其实济南都快养炸了。这猪肉咱们是用了咱们的方法,养起来快出栏也快还没多少腥臊气,大部分先供给军里再给百姓们卖。”
“天老爷,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兄弟两个喃喃开口,随即眼睛里迸发出了更亮的光:“军师,您看,咱们能参军么!”
“七月咱们兖州军会有一批人不达标的退役,然后八月再会招人,要求都会贴出来,回头你们自己去募兵处报名就行。”
“好嘞!咱们这就去参军去!”
听着兄弟两个干劲十足的回应姚珞低低地笑了一声,等到吃完再歇了半个时辰时抬头看了眼插上“陶”字旗的下邳城把正在教人怎么用长杆类武器的吕布给叫了回来:“陶谦来了。”
“这老东西,还敢来呢。”
吕布听闻立刻放下手里的木枪,提着方天画戟就想过去干架:“走走走,咱们杀杀他锐气去。”
“看来是又找到替罪羊,又会给钱啊。阿顺,你猜猜看他会带谁过来?”
乍一下被点到名的高顺愣了愣,随即看向两个人表情轻咳一声,表现出一种比吕布更好奇的模样:“我不知道啊,他会带谁?”
“……”
她在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陈宫,或者任何一个谋士都可以,赶紧过来和她接个话。而且她明明都看出来了,高顺铁定知道是谁,就是因为吕布不知道,所以死活不肯说。
“你们这群人,包袱就是太重。”
轻哼着带上吕布往前,姚珞每天都去骂一骂陶谦施加压力,现在看着人和旁边的一个与糜芳有那么点相似的男人似乎带着车队走出来时姚珞冷笑着下了马,对着陶谦率先行礼:“陶州牧,别来无恙啊。”
“姚别驾。”
陶谦似乎浑身都不得劲,不想给女人行礼,却又不得不把礼数做全——要知道他本来就想要去浑水摸鱼,结果鱼没摸到反而还被鱼尾巴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现在要是再对兖州别驾从事无礼……
那他这个徐州牧是真的可以换人做了。
姚珞瞥了眼他旁边的糜竺,脸上也多了点冷意:“原来是糜别驾,令弟可真是不一般啊。”
“此事多因我而起,实在愧对兖州。”
糜竺咬了咬牙,但是却又不得不主动低头:“多谢英存饶我弟弟一命,一切罪责全在竺身上,英存要打要骂,竺皆应下。”
“我对你要打要骂干什么,旗上写的是陶,又不是糜,我说得对么,陶州牧?”
“是,的确如此。不知英存你……”
“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赔礼道歉,去皇上那儿给我赔礼道歉,别整这些虚的。”
大家都是皇帝亲自封的州牧,谁怕谁啊?陶谦一打过来曹操就特别配合地去给小皇帝诉苦去了——虽然这本子估计到不了小皇帝那儿,但是陶谦先开的第一枪,那当然是陶谦来受。
“第二,关于糜子方,咱们兖州一向优待俘虏,从不动刀喊杀的。既然糜别驾来赎人,没问题,回头糜子方就能好好得回来,您放心就行。”
听到这里糜竺下意识松了口气,兖州善待俘虏也是有名的,虽然不少人都觉得曹操脑子有问题,但不得不说在听到糜芳被俘虏时糜竺反而是安下心。被俘虏代表不会死,不会死那就还有希望。
“第三……”
姚珞略微拖长了点声音,看着陶谦忍耐的模样突然轻笑了一声:“陶州牧,没有下回。若是有下回,就没有陶州牧了。”
听到这明摆着的威胁,陶谦眉头一跳,看着姚珞微笑的模样知道她认真时立刻后退一步,甚至于还弯腰行礼:“自然如此,多谢姚别驾不怪。”
“那就这样了,走吧。”
说到这里姚珞也懒得再说,他们是想打下去,但是关键就是对方打了任城没打下来。那他们回头一路摧枯拉朽打了七八个城,到时候掰扯下还要给陶谦还回去,那多没道理?
死的人,用的箭,伤兵,伙食,那不是全白费了么?
这么一来徐州牧几乎可以说是名誉扫地,陶谦想做什么都撑不起来。而且他们还偷偷摸摸让人在徐州逛了一圈,掌握到不少徐州要道和各城的关系。一个村子都在期盼着“你们什么时候打过来”,那徐州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心情?
“等,等等,英存留步。”
糜竺突然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姚珞与吕布同时回头的表情突然弯腰行了一礼:“不知可否让竺跟随,接舍弟归家?”
让糜竺亲自去接糜芳回家?
姚珞瞥了眼陶谦,看到他似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时也抬起手点头:“可,子仲跟上吧。”
“多谢英存。”
回头再与陶谦拜了一拜,糜竺立刻跟上了姚珞的脚步,在看到糜芳完好无损、就是受了点惊时对着姚珞再次躬身到底:“多谢英存,如此大恩……”
“如此大恩,你也报不了多少。”
姚珞很不客气地避过他这一礼,看着兄弟两个突然又笑了起来:“陶州牧又不信你,你这么跟我过来反而更加会出事,这点子仲你自己不知道?”
糜家兄弟两个沉默片刻,最后糜竺看了糜芳一眼,再看向姚珞时抬起了手:“不知英存有何见教?”
有何见教啊,姚珞刚想开口就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发现自己好像几乎把刘皇叔阵营全抄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但她看向糜竺依旧笑意满满:“我倒也没什么见教,只不过子仲,不知道你对《熹平经注》,有兴趣么?”
陶谦对糜家怎么样姚珞不知道,但是姚珞可以肯定自从糜芳在她手上以后,两个人就算没有裂痕,也会变得有裂痕。
原因无他,他们兖州对俘虏是真的很好,几乎可以说是照顾周到,让人都不想回家,留在兖州算了。而且这样的人回去以后也是时常会说起“我在兖州当俘虏的时候”如何如何,简直就是活体宣传广告。
在这种情况下糜芳被她们这里俘虏,哦呵,那糜芳会不会顺势就投了曹操?不投靠曹操,那他会不会暗中传递消息?
作为糜芳亲哥、徐州别驾的糜竺,又应该怎么办?
看着姚珞含笑的模样再想着《熹平经注》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想到“纸”与“纸制新书”的时候糜竺内心动摇了几分,却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表情郑重:“英存莫开玩笑,竺只是想要接到弟弟罢了。”
“我就问问你感不感兴趣,这么警惕做什么?还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你比较难和我讲话?算了。”
姚珞摆了摆手脸上多了点无趣,把糜芳塞给糜竺之后在糜竺略有些惊讶、也有些懊恼的表情中潇洒挥手:“回头去和陶州牧说,再敢对着兖州伸手,我把他的脑袋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