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说评书——离机
时间:2021-09-16 09:38:49

  徐州是他们的邻居,上面的青州地区以齐国为边界,西面的被袁绍占了,中间兖州占了一块地、东面的则是孔融半要不要,基本算送给了曹操。陶谦走了,结果朱皓上任没多久就又要死去,再加上他的老父亲因为李傕郭汜内讧直接气死当场,之后难不成徐州要给他只有十岁的儿子?
  “东家。”
  姚珞知道他们扯来扯去也扯不出个什么,索性把扇子收回去朝着曹操抬手:“这件事情还是得您来决定。不管您做什么,我都认。”
  “不错,全看主公决断。”
  荀彧同样认真抬了抬手,夏侯惇却依旧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偶尔只是扫过荀彧的脸又垂下视线,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知道,这件事情……难为你们所有人了。”
  曹操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夏侯惇开口:“按照元让的估算,郭汜李傕大约什么时候会去洛阳?”
  “大约开春,至少也得到二月。”
  “还有一个半月,一个半月的物资,拿得出来么?”
  “今年收成并非丰年,虽然对比他地兖州几乎可以说未受大旱影响,但终究还是需要考虑。”
  戏志才慢吞吞开口,他现在是曹操的女婿,很多时候表达的态度必须要保持中立不能有偏向,哪怕他内心是赞同姚珞戏志才这边也不能表现出来:“陈米其实已经被运走大半,三年陈米如今归于纸坊与工坊生产纸张浆糊,二年陈米倒是留有部分,可做‘赈灾’用。”
  如果说曹操用着“赈灾”的借口,那么他们依旧不能进入洛阳,但是石羽所在的商队可以。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在洛阳城中,物资再多一点、再能够更多帮助百姓一些,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关键就在于,怎么运进去。”
  姚珞的表情平静,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掌心中握着的扇子,轻轻地又拍打了一下手心:“商队没那么多人。”
  “……”
  所以又回到之前那个问题,兖州的人去洛阳就能被扣一顶叛乱的帽子,若是民间自发——
  又有谁能去?谁敢去?
  回到家中的姚珞表情平静地卸下自己头上的钗环,伸手一把抱起自家儿子摇晃了下,甚至于还变本加厉地把头埋在了姚小砾的肚子上。姚小砾也以为姚珞在和他玩,笑嘻嘻地抓起几缕她的头发在放下,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怎么了?”
  “好烦。”
  姚珞放下自家儿子,转身去抱着清点好物资的陈宫:“我现在可终于明白当年徐州百姓的想法了。”
  他们啥时候才能打进洛阳啊,现在这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真的是烦死了。
  “嗯。”
  伸手轻轻环抱着她,陈宫顺手一点点理着她的发丝,再伸手轻轻拍上她的背:“其实,你忘了另外一批人,可以让他们去。”
  “啊?谁?”
  看到姚珞抬头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陈宫轻咳一声,微微弯腰后又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才继续说下去:“退伍兵。”
  “唉。”
  姚珞突然轻笑一声,挽住他的脖子在笑:“是啊,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呢。”
  陈宫看得出来姚珞这两天的状态很明显因为石羽的信件变得低沉不少,同时再加上冬日外景苍凉,难免也会被影响的整个人低落下来。继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感觉到她似乎有了点睡意时陈宫微微用力,看着姚珞总算是合眼的样子在心里叹气。
  石羽的信再加上这两天兖州雪太大都快成灾,让她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
  看着姚珞总算是睡了过去,陈宫才转过身,对着姚砾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乖,听话,别吵你娘。”
  “啊!”
  姚小砾轻轻“啊”了又吐了几个泡泡,陈宫坐在书桌旁伸手拿起一张白纸,思考如果启用退伍兖州军作为“商队”成员这个提案应该要怎么说。
  曾经的这些兖州军都已经“解甲归田”,都不是士卒了。但是因为在兖州军中的军旅生活和几次文考都让他们学会了最简单的文字,也同样将十一条军纪都刻在了脑子里。行动力、体力、以及最重要的保密度都可以做到。而且他们绝对忠心,不会因此中饱私囊。
  只不过曹操真的没有想到退伍兵么?曾经他记得姚珞有说过让退伍军人来驻守济南的事情。是他们这对完全对彼此信任的君臣不愿意说,还是……
  “还是说,不能开口?”
  那场会议上有人,让他们不能开这个口。
  在那场议事中他是想说话的,然而气氛却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必须要私下里提。再加上他是“世家子”,以世家身份、而非夫妻方面来提出这个参考简直最完美不过。
  “只是这么防着文若,都不像你了。”
  第二天看着陈宫已经写好的东西姚珞也露出了个苦笑,知道她想的陈宫早就看穿了:“他没想到不主动提,我们能怎么办?不管怎么样,真的要去洛阳赈灾的话,那必须让他来说出口才行。”
  “因为是‘世家’?”
  “不完全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
  荀彧,是汉臣。
  郭嘉在早年曹操还在洛阳当典军校尉的时候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当时他还骂她异想天开。但这么一路走来,怕是他们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而且现在曹操自己也想开了,那为什么还需要这么遮遮掩掩?
  他们有“如果皇帝不行就换”的想法,可是荀彧从来都没这么想过,甚至于一直都坚持“龙椅上只能坐着姓刘的人,哪怕他再不行也要忠于汉室”这个想法。
  “不是觉得他碍事,也不是认为他不应该在这里,而是他能让我冷静下来,让我去思考一些或许我本人顾及不到的东西。”
  “听你这么一说。”
  帮姚珞盛粥的陈宫翻了个白眼,声音里多了点好笑:“他怎么这么像你说的‘工具人’?”
  “……”
  她不是,她没有。光凭工作态度和能力来看,她还是很喜欢荀彧和她当同事的。
  关于要怎么帮洛阳这件事情如今在雪灾过了又是冬歇的廪丘简直沸沸扬扬,哪怕现在已经迁都长安,但对于老百姓来说洛阳就还是都城。都城都是这个模样了,而且听他们州牧说无召不能去,去了就会被当做谋反砍头更是有些着急。
  廪丘的日子现在过得很好,幼学开起来了,说书说得也多。认字牌牌每天都有,连廪丘学馆的学子偶尔也老老实实会过来教人《论语》。虽然说不上什么字都认识,但大部分廪丘百姓都能自己读得懂写成大白话的告示,也能明白不少道理。现在都城有损,虽然很远,可他们都想帮忙。
  “帮不上啊,路那么远,咱们手头这点东西,就是洒洒水。”
  石羽写来的信被姚珞略微改了改发去了乐营,现在廪丘城内都知道洛阳的情况,愁眉苦脸的也有许多。那是他们的都城,都城成这个样子了廪丘却依旧富足,廪丘城内却并没有什么得意,反而更多的是担心。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都是苦命人。别忘了,今年多少逃荒到咱们兖州来的。”
  “唉,我也知道,可路那么远,就算咱们想送东西过去,怎么送啊?”
  “商队呢?我记得咱们州牧有个商队。”
  “人能派过去的早就被咱们州牧派过去了,想什么呢。”
  或许从骨子里,这个国家的人就不存在“我们这里很好,你们不要过来惹麻烦”,或者“活该你们受灾”这些想法。留在故土的人肯定有留在故土的想法,叶落归根并不会让人冷嘲热讽,兖州人想要做的也不是什么把他们拉来兖州,而是“我们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想法就刻入骨髓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大无畏的施援?哪怕知道路途遥远,哪怕明白天寒地冻,也想要为同样受灾的同胞做些什么的想法,从古到今都没有变过。
  “那你们说,让俺们来干怎么样?”
  “啊?”
  仿佛是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一个有些胖乎乎的街坊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俺以前是兖州军的,现在不是兖州军的了,咱们弟兄办事,你们放心不?”
  “哎呀,老赵你居然还是兖州军的?“
  “别小看人,俺可是跟着从济南军一路打到兖州军才退,厉害着呢。”
  老赵哼了一声,甚至还仰天吹了口气:“知道《入军记》不,知道那二狗子不?那用的名儿就是我弟兄的名字。当年二狗子还瞒了年龄过来,那么小小的一个,俺一屁股就能把人从床上给挤下去。”
  “吹吧你,还一张床了,噗。”
  “哎呀,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所以我才懒得说。”
  老赵轻哼一声,他可是昨天就接到王獒的消息了。大伙都想帮帮都城,但也明白主公没法动兵。既然没法动兵,那他们这群不是兵的来干不就行了嘛。
  扯那些有的没的,大人就是烦。让他说自家主公打去洛阳也没啥,小皇帝那么点一个跑去洛阳,又要引来后面追兵,折腾来折腾去,惨的还不是这路上的人。
  “这件事情交给俺来,俺弟兄退了好几个,能动的都上。”
  看着人还不信,老赵翻着白眼拿出代表退伍军人的石头章才让人刮目相看。厉害了,他们坊里的屠户以前居然还真的是曹家军呢。
  “让民间自发组织,就不是我们做的了。”
  姚珞看着面前表情复杂的荀彧侧过头,声音很平静:“你不是去体验过么,农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你也见过。但这样辛苦了一年的人,却愿意拿出攒起来的那点家底去帮千百里之外的人的忙。”
  “你……”
  “文若你知道么?这个世上,我一直都有最钦佩的人。这些人分布在九州的各个角落,他们做着最卑微的事,却拥有这世上最耀眼的光。”
  扭头看着眼前的荀彧,姚珞声音并不大,却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所以我从来都很相信,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①
  接下去后半句后荀彧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姚珞声音晦涩:“得丘民而为天子。所以,英存。”
  “你是想要主公,当天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引用自《孟子》的《尽心章句下》。
  阿珞需要考虑到很多人的想法,现在已经不是济南那个时候了,曹操很多动作都会被人觉得是不是不怀好意。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管如何,他们现在都还是汉臣,需要从“臣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因此阿珞就很憋屈也很无奈。
  荀彧的存在就是对她自己定位的提醒,也让她在各项处事中变得更加谨慎【当然荀令君也快被带进沟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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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听着荀彧这句话姚珞却眨了眨眼睛, 扭头看着他时笑得有些嘲讽:“所以不是天子就可以不关心民众,就可以肆意驱使,认为他们不是人了么?”
  “我并无此意。”
  “不, 你有。你从我这么一句话却想到了后面半句, 足够证明你所想的是什么东西。”
  看着她微微往自己这里走了一步时荀彧抬起头,看着她的表情格外无畏:“若是你真的只是为了前半句就好了。”
  “是不是所有的世家的人,脑子里有的永远都只有大理想, 一直都是抬着下巴往上看,懒得去瞥一眼下面扒着你哀求着想要活下来的人?看到你这样子,我只想化用一句话。”
  看荀彧沉默下去的模样姚珞反而笑了起来,甚至于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听到民为贵就觉得是在收买人心,想到收买人心就觉得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肯定不是真心实意的。既然不是真心实意那肯定另有所图, 都这样了绝对所图甚大。”
  她一直都很喜欢迅哥儿的文章,也一直都觉得他说的很对, 能够化用出来的言论简直精辟到让人无法辩驳:“既然在这样的乱世做出这样的事,就肯定是要当天子了。你们这群世家子的想象,唯独在这一层上如此跃进, 让人猝不及防。”
  姚珞微微推后一步,拿出手中折扇轻轻地敲了下窗沿,声音婉转又带上了点感叹:“我本王家子,家住乡村里。上有老母亲, 又有二兄姊。却不想流亡三年痴浪儿,娘走兄死屋又塌, 人厌狗欺叫一声无人答,却仍不愿被捉做牛马。这天下之大,竟不知哪里能算是个家。”
  轻轻地唱完这一段自己写下的评弹段子,姚珞转头看向荀彧, 表情却依旧格外平静:“荀文若,你听过《入军记》么?”
  你读过石羽写的《腊月初三于洛阳所见》,听过《入军记》,去割过秋收良田,见过黄巾过境,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懂?
  但或许,也不是不懂。
  看着荀彧的表情姚珞轻叹一声转脚走出门,站在内里的荀彧微微攥紧手,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一样,终于在脸上泄出了两分疲惫。
  “才似百山聚,名如千秋正。”
  想到姚珞之前没写完的那首《赠荀令君》,荀彧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苦笑更甚。
  与其说是他在思考应该怎么做,还不如说他只是迈不过最后一步罢了。
  他各种各样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早就被姚珞一次次亲手打得粉碎,下了田后知道真正的佣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批着新兵的作业看着他们逐渐开始明白事理——对比自己曾经那些想法,他甚至于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动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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