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折扇打着手心的速度微微放慢,随即姚珞随手掐算了一下日子,看着身边的青年突然笑了笑:“近日有些麻烦,元直可能暂且当我一月护卫?”
“嗯?姚先生是要说书时的护卫?”
“正是,近日不知为何游侠开始变多,我又年幼,怕是要麻烦元直一段时间。”
“没问题!”
看着原本有些犹豫的徐福瞬间笑得灿烂,姚珞低头同样轻笑了两声:“另有一事,希望元直保密。”
“您说,我徐元直必然能保守先生秘密。”
那回头你看到我换上女装的表情,能稍微收敛点其中的惊恐么?
在看到自己印象里是男生女相的姚小先生换上女装,徐福只觉得自己的表情大约是滑稽极了。尤其再听到她那口怎么都不会认错的少女音,他更是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看着徐福小心翼翼盯住地面就是不敢抬头的样子姚珞也不气,挥着扇子坐在自己磨好的棋盘边挥了挥手:“元直过来,教你玩个新鲜的。”
小姑娘年龄尚幼因此未施粉黛,头发也并未梳成丫髻,而是用了根青色的发带简单扎起垂在脑后。前额略有些碎发,风一吹往后飘过,身上的青色麻衣再加上一根同样后飞的青色发带,一时之间竟让徐福意会到了“风流”两个字。
“怎么,不敢?”
“不不不,只不过……没想到。”
拘谨地坐在姚珞面前看着她讲着三十二枚棋子的用处,徐福低头看着棋盘微微皱眉,再看着姚珞的表情试探性地跳了个马。
这是棋?亦或者,是军阵?
莫非姚先生是要以棋来查探他的兵法?那可糟糕了,他兵书看的不多,实在是——
“将军。”
“啊?等等先生……诶?怎么会??”
姚珞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当头炮,吹了声口哨后看着徐福手忙脚乱的样子重新把手里的棋子归位:“再来一盘?”
“来!”
与姚珞又杀了几盘,终于体会到规则的徐福一股脑儿往前就是猛攻,看得姚珞嘴角直抽,最后还真的被乱拳打死了一局。
“胜了,将军!”
二十来岁的青年脸上笑容灿烂得如同太阳,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看着微笑的姚珞有些讪讪:“姚先生对不住,福孟浪了。”
“没事儿,我看着不错。”
再度把棋子归为,姚珞也早就过了输一盘就哭鼻子的时候,看着外面略显得发蓝的天色用折扇拍了拍桌沿:“那从今日起,你便住我这儿吧。”
“这——”
“不是说好了,要当我护卫么?”
对着眼前的小姑娘行了礼,徐福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住在了偏房。姚珞伸了个懒腰,手里拿着从余纵那里送来的消息有点出神。
她年龄还太小,要真的出入国相府,那别人绝对以为曹操疯了。因此在国相府有人这件事情,曹操是默认的。大部分情报通过这位差卫转交到自己手上,看着上面写的东西姚珞将那枚竹简放在自己习惯装的盒子里,伸手往棋盘上跳出了一匹马。
眼下已经是丰收的最后关头,这个时候也没人敢对着粮食动手脚。再加上曹老板转手把地契放了出去,再加上是个丰年,收上来的麦子只多不少。
再加上济南泉城水源丰富,四月时曹操入济南,那批地契拿回来的平民百姓抢种了最后一波稻种,粮食也应该是不缺。
但募兵这件事情,还是得让夏侯惇来。
凝视着那匹“马”,最后姚珞还是将马撤下,换成了跳象。
曹老板啊曹老板,您七月能回来就回来吧,要不然回头兵练上一个月,大家可又得去折腾秋收,又得忙个半死。
怨念地把手里的竹简写完扔去另外一个盒子,姚珞也懒得再管这些,专心致志说完一个月书,成功把洪荒神话折腾到黄帝战刑天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余纵也松了口气一样给自己递来的“即归”二字。
曹国相,他们的济南国曹青天,终于打完黄巾贼终于要凯旋归来啦——
通过姚珞的口成功把这消息传遍了整个济南城,在曹操带着那么不过八百人回到济南城的时候看着居然还有出城迎接的百姓不由得正了正头上的头盔,让旁边一个容貌魁梧的大汉睁大眼睛,有些局促却又对旁边的人多了点敬畏。
“相爷,眼看着就要进城了,您要不要再擦把脸?”
“……”
听到太史慈的嘀咕曹操瞪了他一眼,看着他缩了缩脖子又笑起来的样子也没憋住笑:“阿珞尽瞎折腾。”
“相爷您多虑了,阿珞可不会这么做。”
太史慈摇了摇头,想反驳却发现曹操似乎并不是指姚珞让百姓出城迎接这件事情。他微微愣了愣,看向一个人朝着他们那边看了看,一路上喊着什么又跑回去的样子忍下了搭弓的念头,没过多久就看到百姓已然出城二里多,为首的老人更是拄着拐杖,拉着小童对曹操深深拜下。
“国相爷,到家了。吾等心焦,特来此地迎您与壮士们归家。”
到家了……
马上的太史慈听到声音突然鼻子一酸,他家也不在济南,但这么被迎回来也确实是第一次。
曹操更是直接下了马,快走几步把老人给扶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架子,甚至于还边走边跟着人说话。身后的八百余人愣愣地看着前来迎接的百姓,步子下意识放轻,同时还抚了抚身上的污渍,脸上都有了些羞意。
这,臭当兵的从来都被人怕着,哪见过这种仗势啊。
“老人家,家中麦子可好?”
“好,好得很。今年丰年,多亏了国相爷啊。”
“那便好,娃娃几岁了?”
“五岁了,前两日听闻相爷与壮士们即将归家,闹着要来看英雄呢。”
英雄。
什么是英雄?
至少从现在来看,黄巾贼被官方定义为反贼,人人得而诛之。那么打了反贼的人,就是英雄。
今天半城的人都去迎接他们的国相爷,徐福也冲出去看他想看的曹青天。姚珞没再去茶摊,坐在自己的棋盘前敲着手头的几个兵,良久后才把手里的棋子往前一摆,带着点无聊躺在了窗边的榻上。
俗话说得好,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虽然说现在还没这个俗话,但也绝对展现了兵这个词在古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词。想想吧,军纪严明意思是指不屠城抢劫留一线,能够入史册的戚家军是戚继光虚报数目然后自己养兵,至于另外一家——
“东家,昨日的迎接,可有些感想?”
对于曹老板来到济南第二天来自己家这件事情,姚珞倒是早就已经料中。就是在旁边的徐福目瞪口呆了老半天,坐在那里表情仿若是只呆头鹅,被看不下去的太史慈一把提溜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
“东家,济南该有自保之力。”
姚珞施施然地将自己手里的兵往前推了一格,含笑看着注视着自己的曹操夏侯惇与两人身边盯着自己的典韦,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杀气一样:“不知道东家,想要什么样的兵?”
“兵也有几种?”
“自然。当然,我不是说骑兵弓手这种,而是……另外的东西。
曹操顺手也将另外一边的兵往前推进,姚珞随即搭炮把小兵解决掉,继续慢吞吞地开口:“最基础的,兵来如蓖。”
“不可。”
“那么第二种,细柳之姿。以前文帝时期的军队,意思就是,只听自己将军说什么,别的谁来都不听。”
看了眼恍然大悟的典韦,姚珞也没有再拽文,静静地看着曹操又把那个兵往前推了一格。曹操看着依旧低头的姚珞,表情里多了点思索:“细柳已是极强,但我想问你,第三种是什么?”
“第三种啊,第三种要说在这乱世,怕是最不适合的。”
姚珞注视着往前推动的卒,举起手中的红色兵啪嗒一下拍在黑色之上.眼前这个小姑娘慢条斯理地将曹操那枚黑色的兵抽走,典韦看着她纤长细白的手指,突然觉得她好像有着不弱于自己的力量。
“百姓箪食壶浆,众见迎而无所惧。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谓之曰,撼山易,撼此军者难。”①
小姑娘注视着手中的红色“兵”嘴角微微勾起,抬起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夏侯惇,最后对上曹操的视线灿烂一笑。
“东家想好,要哪一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①箪食壶浆,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后半句出自毕沅的《续资治通鉴》,讲岳家军的应该挺有名,不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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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一种是常态,第二种是个例,第三种……
真的存在这样的军队么。
看着眼前将那枚棋子抽走的姚珞,曹操盯着那枚红色的“兵”良久才再度开口:“我倒是不知道,阿珞竟是会练兵?”
“练兵这个当然不会,还是得劳烦元让才是。”
夏侯惇轻轻哼了一声,看着小姑娘的表情两眼一翻:“可别,你这随口一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东家有想好,要选哪一种了么?”
姚珞不去理会夏侯惇,曹操瞥了眼身边盯着棋盘的典韦后再度把视线放在了那双推着“兵”前进的手上。
很小很细一只手,但是能够看出手上老茧繁多,并不是一双养在深闺的手。
“若我选择其二,你不会用心。”
“所以?”
“若是第三种,我又觉得此军难以问世。”
“所以东家还是要选第三种。”
将手从红色的“兵”上挪开,姚珞啪地一下打开折扇轻轻挥了挥,感觉到风中的凉意时很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但东家有所不知,其实第三种的种子,其实早已被种下了。”
已经被种下了?什么意思?
济南国人口其实并没有因为黄巾军而减少,正相反,反而因为接受了周围不少流民反而得以增加。要是一下子募兵,曹操算过自己也能募集上两万左右。最关键的是济南国不大,曹操这个国相爷却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管,自由度高得有点惊人。
“阿珞你是说,那八百人?”
“不仅如此,到时候元让募兵自然也是从济南国中挑选,而济南国中又有谁不知道东家威名?”
姚珞笑眯眯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曹操,冲着典韦微微一笑时却让这个彪形大汉莫名有种背上一凉的感觉:“今日大伙出城相迎,不知道这位壮士有什么想法?”
“俺叫典韦。”
“好说,姚珞,喊我阿珞便可。那老典有什么想法没有?直说出来就好。”
“嗯……那大概就是,吃饱了撑的。”
“噗。”
听着这么几个字姚珞没忍住笑出声,看着表情无奈却又像是噎住,从而五官乱飞的曹操拱了拱手:“那是,咱们能这么吃饱了撑的出城来相迎,也多亏东家了。还有么?元让有什么想法?”
“八百军士被全城相迎,气势高涨。”
“不止如此。”
曹操眯了眯眼睛,他现在有点明白姚珞的意思,也明白为什么他只能选择第三种。
从最开始的开头说书,姚珞就在已经这么做了。
首先从自己怒杀地主豪强积攒名望,民心已存;其次讨伐黄巾为大义,虽说最后只允许自己带走八百人,但这八百部曲经过自己挑选并且自愿来到济南,无一不是壮士。他们是离乡之人,偏偏被济南民众出城相迎,自然是极为感动。
再者济南军他早就想过要淘汰一批另外再募集壮丁,新旧混杂,以老带新,再加上出城相迎,这八百人自然心怀感激,不会过多游离于济南本地民壮之外。既然已经如此,那两句话也自然可以理解。
又有谁会去拆对自己好的人的房子,又有谁会去抢劫自己乡里百姓呢?
从头到尾不过三个月,姚珞就已经不动声色落子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她在这以后,到底还看了有多远?
“操受教。”
“东家,我可什么都没说。”
姚珞啪嗒把扇子放在旁边,有点慌乱地避开了这一礼:“哎呀东家你别,我担不起。”
“姚先生在济南谋划,孟德感激不尽。”
曹操没有因为她的避开而停下自己的动作,反而继续认认真真地行完一礼才抬起头,脸上也多了点轻快:“那姚先生以为募兵放在什么时候好?”
“虽说下个月就要秋收,但现在倒是大家空闲时候。东家大胜归来也有名望,放最近就好。另外……”
“可以。”
啊?她还没说她要干什么呢,就直接可以了?
看到姚珞难得呆滞的样子,曹操也不知道是终于看到她多了点小姑娘的反应,还是为自己总算是先于姚珞一步,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既然阿珞已有想法,那就去做吧。”
“不用告诉你就让我去做,是不是有些太……”
“不,你去做吧。”
曹操对上小姑娘愕然的表情,瞥了眼若有所思地夏侯惇后轻轻一笑:“你既然已经有了想法,那么就说明你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军营的事情我都交给元让,你不用告知于我,和他说就行。”
“不错,这方面主公还是得看我。”
夏侯惇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开口,一双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任何居高临下亦或者说是看不起的姿态:“不过阿珞,你得和我说说你的想法是什么。若只是你胡吹,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