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回头再给你们凑个大义灭亲的段子?这两天我想着呢,怎么突然各种各样有关兖州军的流言都出来了。”
原本不想出来的,看下面已经闹腾的差不多了姚珞才与太史慈一起转出来,靠在墙边没个正型,却从腰间钱袋里翻出一贯铜钱:“椅子一张,记得赔啊。”
“哎呀别,这钱我来就好,英存你收着,回头还得去和那陈公台下聘呢。”
夏侯渊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盯着夏侯楙的表情恨不得当场把这个侄子给直接砍了:“你们放心,这傻逼玩意儿这辈子你们都不可能见了。”
就像是之前夏侯惇说的,侮辱谁其实都没有那么事大,唯独曹荣是个例外。第一她是曹操长女,第二她身为援营营长设置的医药营救下了多少济南军,让多少百姓也因此受益能够在生病之后好好活下来,不用再苦熬过去?她如今即将成婚却依旧领职,戏志才又是最早一批跟随曹操的谋士,夏侯楙算什么?
夏侯惇的儿子,然后呢?他还做了什么有利于济南的事情?
有利于济南的事情没见过,倒是三天两头的被报告调戏妇女,隔半个月就会被巡街的济南军抓住想对说书的乐营姑娘动手动脚,现在居然还在酒馆里大放厥词?
断了两条腿真是便宜他了。
戏志才脸上的微笑在听到夏侯渊的定论后才变得真实起来,与他行了一礼后低头看着晕过去的夏侯楙,伸手貌似是和华佗一样搭在他的手腕上,把了一会儿后伸手像是随意一划,成功让夏侯楙再度疼醒了过来。
“我医术果然得盈丰传授,这样就能让人醒了。”
“……”
“……”
大哥,您牛逼。
别人看不出来,在场一群上过战场的人能看不出来戏志才指尖的寒光?再看着捂着右手嚎啕大哭的夏侯楙,姚珞伸手打开折扇在自己面前扇了扇风,侧头看着夏侯楙的那群狐朋狗友眯起了眼睛。
“带走吧,我现在怀疑,有人是引诱了咱们阿毛说出这等胡言乱语。毕竟咱们阿毛……”
姚珞蹲下来轻轻地用扇子拍了拍夏侯楙的脸,声音温柔却又带着点警告:“还是个孩子,对么?”
看到夏侯楙疯狂的点头姚珞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扫了一眼周围后表情平静:“我就不遮掩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既然都已经谋划到廪丘,不稳一手肯定会出事。这些人全送给卫商撬开嘴巴,今日志才与盈丰婚事出人不少,城中也多了不少流言,我去压一压。”
“麻烦英存了。”
如今廪丘的老百姓也有不少都知道了夏侯家俩兄弟与他们可爱可敬的曹州牧征战的事情,姚珞像是“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也像是随口聊起了“虎父犬子”般,对着因为父辈忙于工作忽略管教、又被有心人引诱踏入歧途的夏侯楙格外痛惜:“诸位听众,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成个坑爹的货,那可实在是太让人痛惜了呀。”
“却说咱们兖州军中有一对兄弟,一人沉稳一人活泼,大哥言行定军心,二哥提枪直冲阵,端得都是人间少有的豪杰。然而如今连年征战无法关照家中,小儿被有心人引诱着只知吃喝玩乐却不知父辈辛苦,实在是让人痛惜。”
听到廪丘百姓的愕然与同样露出的几分惋惜表情,姚珞顺势瞥了眼周围绕着的人,不动声色地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旁边原本蹲着的王獒顺势站起来,远远地跟上了两个似乎想要离开的男人。
“正所谓父辈征战杀外敌,幼儿独居多苦闷。人世中难得两全,幼子每次被父叔教训,表面接受,坚决不改。然而这对兄弟对其亏欠甚多,每次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而这么教训下来,幼子非但不觉得是兄弟俩苦心,反而觉得这老父亲阿叔真烦,竟是连将军的战友们都恨上了。”
“一日两位将军按照兖州军中习惯在街上巡逻,竟是亲眼目睹了自家不孝子大放厥词,似乎没看清来人,抓起一把果子就扔在他们身上,喊着‘当兵的,这是小爷赏你们的’。”
姚珞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有点像是沙哑的公鸭嗓,听得周围一群人哗然又好笑。能够这样做还正好砸在自己的老子和阿叔身上,也未免有些太嚣张了点。
“这小儿向来就用这‘我爹我叔都是兖州军’在附近骗吃骗喝,如今竟还这么做,亲眼见着自家孩子如此作态,而旁边甚至于还有一群奉承让他更开心的流氓地痞,大哥二哥不由得彻底怒了。”
姚珞手里一拍桌子,身后一个姑娘直接弹起三弦更添加了几分紧迫感。看着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姚珞也不慌张,声音又变成了中年男人的模样大声怒喝:“‘好好看看,你打的人是谁’!大哥不常怒,怒了让人惊。只见他当场大步走去,把一个流氓扔到旁边抄起椅子拆下椅腿,直接一棍抽过去,当场打得他都不敢哭爹喊娘,只是大声喊着疼。”
古今往来,小老百姓最爱听什么故事?放在最高层的是“杀贪官”,放在第二位的是“纨绔子弟/贪官/坏官自己嚣张却被天降正义收拾”,最其次再是浪子回头。
不过听着台下的表情姚珞顺势又调转了一下身体朝向,声音里多了点雄壮男人的哭腔:“‘你老子我为了大家安稳,在外打仗,来回奔波,舍出一条命只想着你能够在家安稳。谁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看我的!’”
在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姚珞看着几个表情复杂的人似乎低下头、脸上露出有些自责模样时也不出声,只是轻轻地像是又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来两全之事呢,大哥二哥舍小家而保大家,家中子女却不以为然,以戏弄军中将士为乐。我兖州军中将士又有哪个是会惊扰百姓,又有哪个是会抢百姓家东西的?大家只想着保家卫国,却总有人多出谣言。”
“别的不说,街上巡街的,路上喊着今日认字的,路上一路路跑步过去的,帮忙修招牌的,帮着老人领东西问需不需要帮忙的,都是咱们兖州军的好小伙子。然而这世上却总有人对其歪曲,将士们心里苦,却也明白是以前有太多这样的军队给百姓们带来灾厄。虽不说是还债,但也还望大伙能够明白两边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姚珞也站起来,对着所有人鞠躬深深行礼:“因此若是真有人打着兖州军旗号做出让人厌恶之事,只管朝着每街认字牌旁站岗兖州军将士喊着、或者对着乐营所属说书人喊就行,自会有人前来相帮。珞在此谢过大家帮忙督查了。”
“你说你乐营的?兖州军还有乐营?”
“不错,街上你们所看到的说书人,都是兖州军中援营旗下乐营所属,城中说书人,俱是兖州军。那么今日便说到这里,告辞。”
姚珞轻笑着对着所有人抱拳脚下也快步离开,丢下一个炸弹后转了两条街,看到已经被王獒绑着的两个人挥了挥手里扇子,一点也不计较地蹲下来,用手里扇子抬起其中一个的下巴冷笑:“挺会说啊,都知道来传谣了?”
“军师您放心,下巴卸了,毒药也搜出来了。”
“怎么能这样呢,赶紧把下巴给装回去,这样让人怎么说话?还有我提醒你下,可别觉得咬舌头就能自尽。”
姚珞冷笑一声挪开自己的折扇,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悠哉:“知道舌头里有血对吧?所谓咬舌自尽呢,指的是你咬了舌头之后要么疼死,要么就是涌出来血把你的喉咙堵着,让你喘不上气,然后就憋死了。你觉得我在这儿,会让你喘不过气,还是会让这点血堵了你喉咙?”
两个人同时抖了抖,抬头看着眼前这唯一一位女别驾时竟是连骂都不敢骂。偏偏她还露出了点微笑,声音像是在诱惑他们一样:“平常吃饭不小心咬到舌头就挺疼的,咬舌自尽还得咬断,你们有那么大力气?都被我抓住了,东西也都搜完了,不开口也没事。”
姚珞用折扇敲打在手心上,用匀速的声音再度施加精神上的压力:“你们应该知道当年我东家在济南,扫了一大堆淫祀吧?头领恰好是承受了千刀,险险劈成一幅骨架了才咽气。鄙人不才,就是动手人之一。那年我算算……哦对,我是十一岁来着。”
匀速拍打着手心的扇子停了下来,一瞬间的寂静让两个人立刻开口:“说,我们都说!”
“很好,那也别在这儿和我说。冲,我记得卫商回来了,叫上程仲德去旁边听,两个人交给卫商。”
“是,军师你看好吧。不过当年您不是动手人之一吧?就您一个动手的,怎么算动手人之一?”
好你个狗子,我就这么嘴上说说,你居然还在外人面前毁我清白?
有点无语地看着如今演技也突飞猛的王獒,姚珞没忍住用折扇敲了下他额头:“闭嘴吧,你这么说我名声能好听么。”
王獒揉着额头上被打到的地方嘿嘿笑了起来,也不管旁边两个人更加惊恐的态度抱了抱拳,立刻带着人去了卫兹的情报局。同时姚珞回到州牧府,笑眯眯地伸出自己折扇按在了荀彧案前:“文若,聊聊?”
“好。”
虽然两个人之前略有分歧,但他们也都知道这种事情现在也不能算什么大事。姚珞看着荀彧的表情调整了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声音也透出了比之前更显得活泼的清亮:“孝先这一路可还顺畅?”
“自是无忧的。”
早就与钟繇通信过、确认毛玠无碍的荀彧表情平静,看着姚珞却有些不解:“为何突然做此发问?”
“因为……有些计谋看起来好像挺小道,但是莫名很好用。”
简单将这段时间廪丘城内的各种有关兖州军的传言说了一遍,姚珞略微停下后才重新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晃了晃:“所以我必须要确保孝先能够归来。”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能保证。”
“既然你能保证那就再好不过,只是,文若。”
“什么?”
“你手下似乎有一批人连新兵作业都没批过,也是时候该去基层走走了。”
听到姚珞有些过于明显的指向性荀彧表情不变,甚至于想到自己当年经历,反而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是需要多了解一下的。”
“那你回头把名单给我,我帮你都安排了。“
“好。”
戏志才与曹荣的婚礼不算盛大,但也不能说规模很小。等两个人结了婚,姚珞看着他们依旧是一个在廪丘的援营一个在济南当国相,虽然身处两地但依旧通信频繁才松了口气。等毛玠从长安毫发无损、甚至还带着如今小皇帝给的赏赐回来时立刻把手头事情放下,细细问他一路上的情况。
“路上也并没有太多危险,长安那边一开始似乎还对我有些防备,但似乎有人与李傕郭汜说了话,反而十分厚待于我。”
毛玠如实说着自己的情况,声音里很是笃定:“如今二位似乎害怕关中自立为帝,因此本想加害于我以警示主公,但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让我与今上有所交谈。“
看到姚珞投来“接着说下去”的目光和荀彧有些激动的表情,毛玠对着曹操又行了一礼,微微垂下眼眸,声音愈加恭敬:“今上身体甚安,精神也好,看起来也是有几分日后的俊朗模样,就是身量不太高。另外今上提起先帝有说过今上若是遇到问题可依靠主公,今上也确确实实记得您。”
“记得不记得也就罢了,只要身体安康便好。”
曹操也同样松了口气,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太大匡扶汉室的兴趣,但不得不说皇帝,不管他是谁,皇帝存在在那张椅子上并且状态不错就是好事。
而且现在他确实与今上有了联系,甚至于还得到一句“可以依靠”的话,那么他之后做的不少事情都是能变得稍微名正言顺些。
“东家现在可安心了?”
“嗯,安心了。”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荀彧掩饰的模样笑了笑:“最激动的倒是文若,文若可安心了?”
“自然是的。”
“挺好,那接着咱们就继续努力干吧。对了英存,我记得你前几日说拟了一份名单?”
“是的。眼下即将是秋收时分,按照之前在济南已经试行过的先例,兖州大小官员应当能够做到对秋收各项都脱口而出,亲自下田一日,与民同劳、同欢、同喜。”
姚珞微微笑起来,在旁边程昱都傻了的表情里补充了一句:“主公,您也得下地干活。”
“不错,去年前年都太忙,今年正好。那么明日给大家放一天假,都去忙秋收吧。”
曹操看着姚珞那明显就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的模样很是赞同,尤其再看到一群世家出身、包括荀彧都僵住的表情在内心狂笑:“一餐一饭都来之不易,唯有明白世间艰辛,才可明白百姓艰难。都去吧,明日给大家放假,都下田干活。”
姚珞与毛玠两个人应得格外欢快,毕竟毛玠本来就一直在做屯田,亲自下田干活、耕作育种甚至于堆肥都能说得上话。而剩下的人则是面面相觑,最后程昱仿佛是抓住了什么声音都在颤抖:“主公,我就问问啊,就问一句,当年奉孝有干过么?”
“有啊,怎么没有。”
郭嘉现在完全就是看着体弱、也特别喜欢用自己以前的经验装病逃班。然而这家伙现在也就是个外表虚弱,掀开衣服六块腹肌,一个人跑上个两公里都不带喘。姚珞装作不解,歪着头皱着眉叹息:“我都有下田,你们还想不去?”
她是有下田,但她最开始就只有十一岁,一般就干一半的活,剩下一半要么典韦要么曹操都帮忙顺手做了。而且现在她锻炼出来也会用些农具,自然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济南大务农活动搬到兖州来后让不少人都累得人仰马翻,荀彧更是差点觉得自己腰都要断了。然而在看到旁边飞速抢收的姚珞与典韦,一干济南官员甚至于连曹操动作都格外迅速的时候,他咬牙艰难挥动手臂继续割麦子,在下一秒却听到了旁边田埂上的朗朗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意思就是孔子说过,学习新的知识以后经常去温习所学,又会得到新的知识,这不也很令人愉悦的一件事情吗?”
“明白了明白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