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笑嘻嘻的脸,徐雅美脸色古怪起来。
江晏看她要笑不笑的模样,故意冲她眨了眨眼。
徐雅美嘴角一抽, 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又去瞪他, 瞪完了就笑开了。
江晏便抬手把她抱在怀里,笑道:“对嘛,笑起来多好看。”
“哼。”
徐雅美的身体没有大碍,在医院观察了一个晚上就回家了。
——家徒四壁。
江晏尴尬的站在门口,道:“呃……”
徐雅美:“……”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徐雅美问:“这几天你在谁家住的?”
“就这儿……”江晏道。
“又没床你怎么睡的?”徐雅美转头看他,脸上有疑惑。
“就……”江晏挠了挠脸,老实道,“打地铺。”
徐雅美哭笑不得,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就气我的本事,打地铺睡不冷吗?”
“我大男人,怕什么冷。”江晏笑呵呵道。
家里没家具也住不了人,徐雅美让江晏回店里打了个电话,原来那些家具全被她请人搬到一间空着的店铺里去了,这会儿再搬回来,倒也方便。
床是最先搬来的,江晏十分贤惠的给铺好了干净床单和被子,再请老婆上座。
徐雅美心里美滋滋,脸上不屑:“哼。”
“哼哼。”江晏也说。
徐雅美莫名其妙看他,问:“你哼哼啥?”
“我学小猪叫。”江晏说完,一溜烟窜出门,去帮工人搬其他东西。
留下徐雅美坐在床上无语半天。
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家里各种东西又全部搬回来了,江晏又收拾了许久,等一切妥当了才去买了菜回来。
今天终于不用把做好的饭菜装进饭桶里送去了,江晏哼着无名小调,站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小时,四菜一汤捣鼓上了桌。
徐雅美姿态矜持的坐在桌边等着,但实际上,从她早已握着筷子的手能看出她的期待。
今天的菜色是鹌鹑蛋烧肉,白灼生菜,脆爆大虾以及竹荪冬笋汤。
饭桌上,江晏给她盛了饭,就道:“雅美,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店里我去照看。”
徐雅美有点犹豫,点点头道:“先吃饭再说吧。”
实际上,徐雅美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确定。
毕竟之前江晏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失望,虽然这几天他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可以往造成的伤害,并不是几天就能愈合的。
江晏自然也看出她的犹豫,便不再多说,让她自己考虑。
直到吃完了饭,徐雅美也没说到底要怎么样。
江晏也不催她,反正徐雅美说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江晏都出去溜达一圈了,回来一看,徐雅美果然没能起床。
她陷在柔软的床榻里,被子闷着头,呼呼大睡。
江晏隔着被子推推她:“起床了,不是还要开店嘛?”
“唔……”
“开店呀。”江晏又道。
锲而不舍地蚊子嘤嘤终于让徐雅美醒了过来,她把被子拉下去一点,平躺在床上,歪过头去看江晏,面无表情。
“老子收租的,有的是钱。”
说完眼睛一合,立时睡着。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江晏忍俊不禁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自己也往床上一躺,打算睡个回笼觉。
等到中午时候,徐雅美清醒了,气呼呼拍着被子:“你干什么不叫我起来?”
被她质问的江晏往外瞅了瞅天气,道:“六月啊,飞雪啦。明明是你说……”
学着她的语气,江晏惟妙惟肖的道:“老子收租的,有的是钱。”
徐雅美愣愣的看着,半晌回忆起来,自己好像真的这么说过。
想起了这件事,她就不生气了,毕竟狠话是自己撂下的,还能怎么办呢?于是悻悻起床洗漱。
两人吃过了中午饭,徐雅美执意要去店里,江晏只好送她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废厂的表现太过糟糕,今天没有几个小弟找江晏,江晏乐得轻松,陪着徐雅美在音像店上班。
下午来租碟的人很少,徐雅美左右无事,拿出一个厚账本来记东西。
江晏也没事,就坐在一旁给她打扇。
马上就要月末,新一轮的收租工作又要开始了。
这个账本就是收租明细,江晏想要看看,还被她一眼蹬回来了。
记下了一张纸,徐雅美看了看没有问题了,就把东西交给江晏,叮嘱道:“明天你去看看各家的电表水表,把数字抄下来。然后这里的是他们该交的租,你通知一下他们该交多少,明后几天来找我交租金。”
说完她又拿出一本本子给江晏,“这是上个月他们的抄表数,这个月的你登记在后头。记得登准了,回来咱们算算他们该交的水电费。”
江晏看了看徐雅美手抄下来的租金表,再翻了翻这本水电表抄数本。
另两条街情况不清楚,反正徐雅美的二街水电费都是每个月统一上市政局交;另外这些店里有单独的电表水表,由徐雅美这边抄了数,租户们再来交给房东。
租金表上则罗列了整条街所有的店铺名称以及店主名字,后面有写租金。
一个中等大小的店铺租金也就五百块左右,江晏看到几家租金特别的少,不由问道:“这几家是怎么回事?”
徐雅美看了一眼他指的是谁家,答道:“王阿婆的馄饨铺子,王阿婆就一个人养孙女,开的馄饨铺子生意不好,少收点吧。”
馄饨铺子的租金是一百块,王阿婆一碗馄饨卖两块。
“王阿婆身体不好,又要供着孙女读书,咱们就少收点。”徐雅美叹了口气。
江晏点点头,又看下一个,问:“这家呢?也是这个原因吗?”
有个叫陈哥杂货铺的店,也就只收了一百块租金。
“哦,那个杂货铺很小啦,就一个门面卖烟,里头只坐得下一个人。”
二街所有的店铺,徐雅美都如数家珍十分熟悉,江晏问完了,才知道二街上有这么多优待户。
除了王阿婆,还有好几户,徐雅美都少收了他们的钱。
“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徐雅美揪了揪江晏的脸,认真道,“这些事咱们自己知道就好,要让别人知道了,全来我这儿闹,都不好处理。”
特别优待都是大家意会的,二街的租户们一般都不会聚在一起讨论租金,因为实在是伤感情。
万一紧紧靠着的两家铺子租金不一样高,那高的那个肯定尴尬,低的那个沾沾自喜就算了,怕只怕还会嘲笑高的那个。
所以他们就都养成了不互相问租金的习惯。
江晏实在没想到,收个租里头还有这么多明明道道,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徐雅美这样心软的包租婆。
临出门,徐雅美还一直在叮嘱:“租金单子千万千万不能给别人看,知道没?说租金也就只能跟他们老板说,别人问都不要说。”
“知道了,知道了。”江晏点头。
刚想转身,领子又被徐雅美抓住了:“还有!”
“还有什么?”江晏无奈转身,双眼看着她。
“你之前的我不追究你了,这一次千万别说什么保护费!”徐雅美严肃道,“你要再混了吧唧收他们保护费,我给你好看!”
这又是原主的锅,江晏无奈点头:“肯定不会,一定不会,你就信我一次吧,啊?”
徐雅美这才松开了江晏的衣领子,挥挥手:“那你去吧。”
江晏这才慢慢走远了。
街上人不多,江晏走到了头找了第一家店敲门进去。
这是一家小吃店,门面大,平日里生意也不错。
江晏低头一看租金单,看清了这家租金多少,就把单子叠起来放进口袋,带着水电费本子进去。
“老板!”他进门就喊了一声,里头走出来一个胖胖的男人。
男人撩起毛巾擦了把汗,问:“吃啥啊?墙上都贴着,你跟我讲。”
“不吃,”江晏彬彬有礼的笑了笑,道,“月末了,该抄一下水电表了。”
胖男人这才看清楚来人是江晏,急忙朝他寒暄了几句,又说:“水电表在这边,哎今天江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水电表就在门边上,老板搞了个木头罩子罩住了,他给江晏打开了罩子,江晏仔细辨认了一下数字,翻开本子找到这家店的,抄了数字上去。
抄完了他才笑道:“我老婆歇着,这些小事我来就好。”
“哦,哦……”
胖老板点头应声,伸长脖子去看江晏手里的本子。
他也不是想看看其他人多少,就是想看看江晏抄的准不准。
待看到本子上的数字和表上分毫不差,他才放了心。
“下月租金六百六十五。”江晏又朝他说。
“哎,怎么又多了五块?”老板不解道,“上月还是六百六。”
江晏道:“你签了五年合同对吧?”
“对呀。”胖老板一点头。
“那合同上写着每月租金提一个点对吧?”江晏又道。
每月租金提高这件事,出来之前徐雅美也给江晏讲清楚了的。
“哎,对。”胖男人又一点头。
“你最早租金是五百一个月,一个月涨五块,这你自己不也清楚嘛。”江晏摊了摊手,笑着朝他道。
胖男人见忽悠不到江晏,只好“哦”了一声,“那您慢走。”
“记得明后两天去找我老婆交钱。”江晏招了招手里的本子,朝他道。
店主脸色不是很愉快,点了下头。江晏看见了也没去多说,只耸耸肩,转身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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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有点忙,今天只有一更了,过几天搬得差不多了我找机会给补上哈
求谅解,谢谢亲爱的们!
第71章
就这么一家一家抄过去,江晏发现, 这么多租户, 每一位都性格各异, 有的人对他言笑晏晏,有的人对他不假辞色。
这些江晏都算是能理解,可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还有人操起棍子要把他打出去的?
江晏站在这个馄饨店前确认了好几遍, 真的是徐雅美口中的王阿婆的馄饨店。
这家店面不小,至少比左右两家都大, 但看上去十分磕碜,招牌油乎乎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 里头昏暗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舍得开灯。
此时门口站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手里一柄扫把舞得虎虎生风。
这孩子应当就是徐雅美说的王阿婆家的孙子了, 江晏看了一眼手中本子, 再看看这小孩。
“喂,小孩。你阿婆呢?”江晏不想上去吃扫把灰,站得远远的问他。
那小孩胖得满脸横肉,手里那扫把倒着杵地上, 插着腰,活像个胖茶壶似的。
小孩以极其怀疑的目光看着江晏,打量了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道:“哦!你是徐阿姨家的那个短命鬼!”
江晏:???
“什么?”江晏挑高眉, 不确定似的再问了一遍。
“短命鬼, 棺材货, 就是你啊!”小孩似乎从江晏的表情里找到了好玩的东西,说完以后,就笑得前仰后合。
江晏真是被他气笑了,这小孩词汇量还挺丰富哈?
他决定不跟个小孩计较,问道:“你阿婆呢。”
“啥?”那小孩学着刚才江晏的语调,也有模有样的问了一遍。
熊孩子就是有这种魅力,能让人瞬间怒气值爆表。
江晏笑眯眯的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这是别人家的娃,不能打不能打。
可徐雅美交代下来的工作还是要完成的,江晏看着那小孩就想揍他,想了想,决定先把别家的给通知到位了,再来这个王阿婆的铺子看看。
说不定到时候,这熊孩子的家人就回来了。
旁边也是一家餐饮店,卖牛肉粉的,店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正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看闲书,江晏去敲了敲门,女人一开始还以为是顾客,等看清了是江晏,便兴致缺缺,招呼了一声:“你啊,来干什么?”
“抄表。”江晏朝她点点头,道,“月末了,顺便告诉你下月租金。”
女人朝着江晏翻了个白眼,道:“表就在门边上,顺便你跟徐姐说下,下月我这儿就不租了。”
“嗯?”江晏正在看表上数字,闻言转身问道,“怎么又不租了呢?”
“就是不租了,你们找人接了吧。”女人大咧咧答道,说完了就坐回柜台后面继续嗑瓜子,顺便还盯着江晏的动作。
江晏有点莫名,顺口问道:“合同到期了?”
哪知这女人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炸药一样,把手里瓜子一摔,骂道:“我就不租了,哪来那么多这个那个的事儿?!不租就是不租,我告儿你,你家这破烂铺子,谁爱租谁租,老娘不租!”
胖老板娘爆发得莫名其妙,江晏定定看了会儿她暴躁的脸,转身继续抄表。
抄完了,他道:“你下月什么时候搬?租金大概不能按月算了,你明后天自己去音像店找我老婆,算算你下个月租金。”
老板娘没说话,喘着气看了江晏一眼,点点头坐下来。
对方似乎平静了下来,江晏又朝她道:“走了。”说罢转身出门。
刚跨出这个店门,江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走远几步,再看着和馄饨店挨得很近的牛肉粉店,心里忽然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