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批发部老板还在那儿哥哥姐姐的求着,半晌无奈点点头,缴了租金,走的时候还一直朝徐雅美说:“一定给我留意一下,一定啊,我这儿急着呢。”
“会的,会的。”徐雅美也连连点头。
那老板走了,徐雅美正打算继续吃饭,江晏忽然道:“我去跟他谈谈。”
说罢转身出去。
江晏出门后追了几步,那老板就被他喊下了。
把他拉去街边,江晏先给他递了一支烟,笑道:“难为你了,可这也没办法,就再等等。”
有烟开路好说话,批发部老板点燃了烟,抽了一口就笑了:“江哥,你这烟不错啊。”
“我老婆给的。”江晏笑了笑,又问道,“我能问下不,你为啥一定要搬?咱们街上要没有地方,怎么办啊?”
批发部这种店可不像牛肉粉那样,随时挪个地方,只要不是太远,都会有人上门去吃饭。
这年头的客户都是定地儿的,因为他们开车来拉货也不愿去别的地方,你家不在这儿了?那就换一家吧,反正批发部这些地方,价格不会有太多的变动。
价格太低是不行的,同行会找人来闹事。所以批发部的饮料酒水,在一个片区价格都是一样的。
批发部老板抽了口烟,呼出一片烟雾,叹气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一来的确是生意做大了,地方不大一点不行,二来……”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江晏的脸色,咬牙道:“本来我也不想说的,怕伤了和气,可现在真的是没办法了。”
江晏心中一动,立即道:“你说。”
“其实是这样的……”
片刻后,街角散了一地的烟蒂,江晏沉着脸拍了拍那老板的肩膀:“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批发部老板连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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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目送批发部老板离开,江晏才转身回去。
音像店里徐雅美又在摇椅子, 这段时间没有新的影片来, 店里的生意淡了不少。
之前一批租了碟的小年轻大约还在看新的电影, 这几天都没出来找事。
她又在打盹儿,电风扇依旧开得很大,江晏上去就把电风扇给她调小了,这次她却没说什么。
“那边是怎么回事?”徐雅美问。
江晏坐了下来, 双手捧着她的脸掐了掐,道:“你太心软了。”
徐雅美不爽的蹭了蹭, 低声道:“对,不然怎么会嫁给你?”
“不会让你有后悔机会的。”江晏答完, 便开始说从批发部老板那边听来的消息。
“其实问题很早就存在了, 王阿婆的确是一个人供着孙女读书,但实际上她对她孙女也不是很好, 最多也只是给个温饱。他们家申请了贫困学生助学金, 是不用交学费的。”
“啊……”徐雅美愣了愣。
“就前两个月,忽然冒出来一家人,说是王阿婆的亲人,就这么住下了, 问题就出在这家人身上。”
实际上,从批发部老板口中所听到的王阿婆也不是个很好相与的角色,她独生儿子早年去世, 媳妇疯了没多久就自杀了, 就只剩下一个孙女相依为命。
在徐雅美接手这条街之前, 王阿婆就已经在这里开店了,那时候一切都还好,老人家占一点小便宜,他们都能理解。
后来王阿婆有意在徐雅美面前哭可怜,徐雅美看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生活很是艰难,又问了旁边邻居的确是这个情况,心软就偷偷给她免了大部分的租金。
虽然徐雅美叮嘱过不要说出去,可王阿婆还是说出去了,不说一条街,至少两边邻居都知道。
至于那家人,实际上是王阿婆哥哥家的小儿子,按道理,那小胖孩该喊王阿婆一声“姑婆”。
小胖孩一家两月前来,然后就在王阿婆家里住下了。
总之这几个月,那家人什么龌龊事情都干遍了,两边邻居忍无可忍找他们理论,王阿婆就出面来说他们欺负老太婆。
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那小胖孩可劲儿欺负王阿婆的孙女,王阿婆完全不作为,还把那小胖孩当亲的。
小胖孩的爹妈也登堂入室,一跃成为了王阿婆嫡亲的儿子儿媳了。
徐雅美越听脸色越难看,喃喃道:“怎么这样。”
她分明是看那祖孙实在困苦,她自己也有爹,也有爷奶,看不得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了生活这样奔波。
可她的善意,反倒变成了左右邻居的麻烦来源。
还有更多细节,江晏不欲多说。老婆还怀着孩子,说出来平白惹人生气,对她身体也不好。
再说,徐雅美自小就是三条街捧着的小公主,哪里懂这些蝇营狗苟的门道?
兀自坐着想了半天,徐雅美道:“今天不知道王阿婆会不会来交租,这件事我得给她说说。”
江晏点头,心中却有点预感,那家人不会来交租了。
两天后,整条街的租都交完了,正如江晏所想,王阿婆那家并没有出现。
这两天里徐雅美尤其烦躁,也不想去店里,整日颓在家里看电视剧。
江晏回家,她就问:“怎么样?”
江晏自然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对她摇摇头,道:“没来。”
这下徐雅美生生是气笑了,嘲讽道:“怎么地?店开了几年,就觉得门面也是他们的了?”
江晏笑道:“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去给你把这件事办了。”
既然不交租金,那就给他这个当大哥交保护费吧。
江晏出马,说到做到。
早在徐雅美不乐意去店里的第一天,江晏就召了他那些小弟来,散了几天有人不交租金的事情。
二街的租金是公认的低,不然批发部老板也不会半天找不到一个新的铺面搬走。
消息分为了几个阶段,先说有人不交租,房东怀着孕气得吃不下饭。接着又说租金这么低都有人赖,干脆租金全面和其他地方持平。
最后就说,他们的房东心善,可踩到头上去了,谁会不气?
租户们纷纷打听到底是谁,得到答案后,便开始幸灾乐祸。
知道王阿婆家租金交得低的,嘲笑了一会徐雅美眼神不好,被别人说了,话风很快就变成了王阿婆一家不识好歹。
就连牛肉粉那女老板听到了风声,搬店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风头酝酿得差不多了,就今儿大清早,江晏为首的小青年们一拥而入,坐进了馄饨店。
江晏又穿上了刚来那会的一身行头,徐雅美听说他要去收保护费,头一次拿出了赞成的态度,给他脖子上挂了一串特重的金链子。
小年轻们把店铺所有座位都坐得满满当当的,开始点菜了。
“馄饨……小碗的,给咱们兄弟一人上一碗。”阿全兴奋的一挥手,点个馄饨硬生生让他点出了满汉全席的气势。
今天是周末,江晏看见柜台后是个小姑娘,这个应该才是王阿婆的那个孙女。
小孙女见到这么多一看就不好惹的人进了店里,脸上全是恐惧,声音都在打抖:“小碗……?”
“小碗,每人一碗。”阿全急忙点头。
“四块钱一碗……”小孙女战战兢兢。
“嗯?”小年轻们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道,“以前不是小碗两块,大腕三块吗?”
“涨涨涨……涨价了!”
小年轻们各个一脸亏大发了,阿全瞅了瞅江晏,看他点头,又是一挥手:“四块就四块,给我们每人上一碗!”
“十七,十七个人……六十八块……”
“什么?!”阿全又是一声吼,“这么贵?六十八?!”
吼完了,身旁另外一个小年轻说:“就是六十八,她没算错。”
于是阿全又去看了江晏一眼,得到了指示,悻悻然道:“知道了知道了,吃完了付钱!”
王家孙女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急忙跑去后厨了。
江晏打量这个店里,果然如同之前在外面看见的一样,卫生状况堪忧。头顶的灯泡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满满一层油垢,把灯泡的光都挡去了不少。
此时店里就他们这些人,江晏觉得,现在把他们店给砸了估计都可以。
“哎,这店里连个人都不留,把店砸了走拉倒。”一个小青年说。
江晏一噎,瞪了过去,就听见阿全十分乖觉道:“这店又不是他家的!这店面可是我哥和姐家的!”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急忙噤声。
又过了不久,后厨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长得和那小胖孩四五分相似,应当是他妈。
那女人本来是听见说来了十几个人吃馄饨,心中大喜,想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刚出来就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十几个全是大老爷们,她一走出来,十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移了过来,顿时心里发虚。
这时候想起丫头有点害怕的神情,她就明白了。
这伙人不像是来吃饭的,像是来砸场子的。
可等了一会,有人喊:“馄饨呢?还不上来,饿死我们呐!”
女人吓得一抖,急忙又一头钻进了后厨。
后厨里,王阿婆和王丫头正在赶馄饨,女人刚进来就骂了一声:“一群遭瘟的短命鬼!”
王阿婆问:“二花啊,外边不是来了十几个客吗?”
“一群打短命的鬼。”刘二花啐了一口,见王丫头正拿馅儿往馄饨皮里填,顿时骂道,“要死哦你!填这么多馅儿做包子啊!抹一点上去就成了!”
说着她一把挤开王丫头,朝她道:“你哥要醒了,赶紧去给他打热水。”
王丫头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只见刘二花包起馄饨来,用那竹挑子挑了一丝肉馅,在皮上一抹再一捏,一个空心馄饨就包好了,一边包一边还指导王阿婆:“姑母,你这样包不成,你瞧我,多省馅儿。”
王阿婆探头一看,果然是她那样包好,于是也学着包空心馄饨。
片刻后,两人把十几碗馄饨端了出去。
江晏低头看着这飘在海碗里少得可怜的馄饨,有点无语。
这年头一碗浇满了卤牛肉粒的牛肉粉也就三块钱,这么点馄饨,何德何能卖四块?
算了算,区区十二粒馄饨,他们这种大男人起码得吃三碗以上才能饱,还得是把汤全喝了的。
“吃慢点。”江晏叮嘱身边的小弟,“等会我去给你们买别的吃的。”
“行!”
小弟们根本不想吃这看上去和纸巾团一样的馄饨,纷纷去看江晏。
江晏却低头看着碗里,没搭理他们,他们只好也低头看碗里。
前几天江晏给了他们每人一包软中华,就冲这一包烟,早些时候跑了的小弟就又屁颠屁颠回来喊他“哥”了。
江晏说事成后再给一包,他们为了这烟,全部老老实实坐着,盯着碗里飘着的馄饨。
刘二花站在柜台后看着他们,见这群小青年全都低头看碗里,略有点松气。
她真的怕是来闹事的,之前她就听过,房东的老公就是这条街的大哥大,之前还捣鼓着什么收保护费,后面好像房东不准,就不了了之了。
这个月没交租金,她心知肚明,提心吊胆这几天有人来闹。
可听说街上人租金都交完了也没人来问他们,刘二花心里就有点沾沾自喜。
她想着:姑母这家店开了这么多年,算下来都能算作是姑母自己的,自己还要交租?
反正听说整条街都是那房东的,她不交租能咋样?
都能一个月只收一百了,房东心好,就可怜可怜她一家子,干脆把租金免了吧。
第74章
刘二花越想越觉得在理, 凭什么他们有钱的不能帮帮他们没钱的?
不远处, 房东老公·大哥大·有钱人江晏拿起勺子舀了个馄饨吃下去,接着就默默放下了勺子。
难吃。
抬头看其他人,也都是满脸的微妙, 全都去看江晏。
他们这大清早出门, 可都是没有吃东西的, 本想着既然是来馄饨店, 那就吃馄饨当早点了。
可面前这馄饨,真的吃不下去。
江晏只好起身去旁边牛肉粉店里,喊了十七碗牛肉粉。
那店老板的家当还没全部搬完,见是江晏,立即问他:“哎,你喊那么多人去馄饨店干什么?”
她的态度比起上一次见面可好多了, 江晏斜睨着她,道:“他们租金都不交, 我上门去能是干啥?”
“嘁。”胖老板娘翻了个白眼, 道,“你们不是只收一百吗?收了和没收一样,往后不收她家租, 不是还简单点?”
“话可不能这么说。”江晏摆了摆手,不欲多说, 只朝她道, “十七碗牛肉粉, 粉多点, 等会给我送旁边去。”
“行吧,一会就送过去。”
买完了牛肉粉,江晏又去杂货店买了扑克牌,炒货店提了两斤瓜子。
琢磨着这大概够他们磋磨一天,江晏才回了馄饨店。
他到的时候,隔壁老板已经把牛肉粉送来了,老板娘正在和刘二花吵架。
两个女人吵起来,比的就是谁声音尖声音大,老板娘聪明,就站在门口不进去,刘二花几次想到门口来撕她,可店里坐满了不好惹的小青年,她没那个胆子。
“好你个泼妇!你生意做到我家店里来了,要不要脸?!你脸皮让狗啃了!”
“哎哟喂,人点了你家馄饨放着都不吃,要吃我家的牛肉粉,你家东西得有多难吃啊!”
你一言我一语,那些小弟们连粉都顾不上吃,就看着她俩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