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宸笑着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街上人影绰绰,白亦宸忽而顿住了脚步,就在他前方不远,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钟勤不知怎么的,居然也来了这花灯节,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一路走马观花,直到白亦宸走到他面前,才愕然发现。
“亦宸?”钟勤惊讶了一下,才出了声。
白亦宸笑道:“钟兄今日怎么有兴致,一个人来逛花灯节?”
钟勤还未搭话,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少女声:“才不是一个人呢!”
白亦宸循声望去。只见钟勤背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少女一双葡萄似的大眼,水灵灵的,睫毛忽闪,满是笑意。
白亦宸愣住了:“七公主!?”他又惊又喜:“你怎么也出来了?”
杨初初抿唇一笑:“不告诉你!”
钟勤哭笑不得:“说来话长。”
杨初初绕到钟勤面前,看向白亦宸,问道:“亦宸哥哥,你也是来看花灯会吗?一个人来的?”
杨初初下意识看了看他身后,总感觉……应该跟个姑娘才对。
白亦宸温言道:“我就带了阿飞出来,他方才去买糖画了。”
白亦宸指了指后面的小摊,杨初初听了,不由得两眼放光:“糖画!?”
正说着话,阿飞就回来了。
“公子你看!我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糖画……咦,七公主和钟公子也在?”
钟勤笑了笑,低声:“在外面,还是改改称谓吧。”
杨初初嘻嘻一笑:“叫我初初呀!”
阿飞连忙摆手:“不不!我还是叫小姐吧。”
白亦宸却微微勾起唇:“初初。”
杨初初笑着应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阿飞手中的糖画。
阿飞时常跟着白亦宸入太学,也与他们较为熟稔,此刻,便得意洋洋道:“公子,小姐,你们看我的糖画!糖画婆婆特意给我画了一把长剑,说能气吞山河,哈哈哈哈……而且,这是今日最后一支了,老婆婆卖完就收摊了。”
白亦宸看向阿飞,微微笑了笑,道:“我看看。”
说罢,顺势接过了糖画,象征性看了一眼:“是不错。”然后,俯身下来,递给杨初初:“初初不是喜欢糖画吗?”
杨初初愣了愣,下意识出声:“嗯……喜欢的。”
白亦宸将糖画塞进她手中:“送给你。”
阿飞的脸,肉眼可见地变了色。
杨初初急忙递回去:“不要不要!阿飞哥哥的!”不过这糖画,黄澄澄的,拿在手里,好像都能闻到一股甜味儿。
阿飞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感受到白亦宸投过来的凉凉目光,打了个激灵。
阿飞连忙挽起一个笑容,道:“公……啊不,小姐!这糖画还是适合姑娘家吃……”
杨初初皱起眉来:“可是,夫子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阿飞忙不迭摇头:“我不喜欢的!不过是去凑个热闹而已……”
杨初初见他说得诚恳,便笑着接了,道:“那好,多谢。”
半透的糖画,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微微发亮,闪耀着诱人的光芒,杨初初忍不住张开小嘴,轻轻咬了一口。
甜丝丝的糖味儿,便沁润进了口腔,一点一点往喉咙里滑了下去。
阿飞默默咽了一下口水,发出极低的咕咚声,白亦宸回眸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阿飞急忙掩住唇,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杨初初一边吃着糖画,一边慢慢随着他们往前走,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见到这三位少年,都风采卓然,在他们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全神贯注地吃着糖画,这组合看起来,奇怪又和谐。
可走了没多久,杨初初就见钟勤,顿住了步子。
杨初初疑惑抬眸,顺着钟勤的目光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停留在一个小摊面前。
那少年生得白皙斯文,人如璞玉一般,穿戴得十分讲究,少女则戴了一顶帷帽,堪堪遮住娇美面颊,这身段,一看便知是个二八年华的美人。
少年是宣王之子杨政吾,而那貌美的少女,单看背影就知道,是杨婉仪了。
钟勤僵在了原地,只觉得又一桶冰块当头砸下,他面色铁青地看着前面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而那两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杨婉仪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摊儿上的小玩意。那是个卖香囊的摊位,零零散散摆着许多香囊,最适宜作为年轻男女的互赠之礼。
白亦宸也发现了钟勤的异样,向前看去,这一看,却也跟着变了脸色。
长街上依旧灯火通明,钟勤却觉得眼前暗了一瞬,他顿了一瞬,立即转头就走。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杨初初一声大喊:“姐姐,我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阿飞:我的糖画,嘤嘤嘤……感谢在2021-07-27 23:52:58~2021-07-28 21:3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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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别来无恙
热闹非常的街道上, 人声鼎沸,各个摊主都在努力叫卖,恨不得路过的行人, 能多看自己一眼。
一方香囊小摊前, 一名少女停了下来,她身旁跟着一位玉面公子,两人皆是一身华服, 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摊主十分殷勤道:“小姐,这香囊里装的可不是一般的香料,都是西域来的,就连皇宫里, 都少见呢!”
那少女轻轻一笑,道:“足下去过皇宫?”
摊主微微一愣, 勉强笑道:“自然是没有。”摊主心道,难不成你去过!?
只听那少女温言道:“既然没去过,就不要自卖自夸了。”
摊主微微噎住, 可看这对男女的打扮,又觉得自己惹不起,便只能赔着笑脸,继续介绍:“这些暗红色是驱邪的, 最适合老人家……这深蓝色的香囊,里面放了中药, 祛除湿气,强身健体,最适合练武之人……”
杨婉仪听了他的介绍,下意识看了看那个深蓝色的香囊, 她拿起来闻了闻,道:“尚可。”
杨政吾见她拿起了这个香囊,便笑道:“婉仪,你又不习武,难不成是送给我的?”
杨婉仪的脸隔着帷帽,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不是。”
杨政吾的笑容僵了僵,阴冷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道:“反正我也不用这些……你若是喜欢,便买一个吧?”
说罢,便准备掏银子。
杨婉仪轻声道:“不必。”杨政吾顿住了掏钱的手,疑惑看她。
只见杨婉仪自己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摊主:“就要这个。”
摊主一看这银子,便犯了愁:“小姐……我这是小本生意,没有这么多钱找……”
杨婉仪淡声:“那便不用找了。”
摊主千恩万谢,杨婉仪拿了香囊,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得一声呼唤:“姐姐!我在这儿!”
这声音好生熟悉!
杨婉仪立即抬眸,隔着帷帽,她看不真切太远的地方,而一旁的杨政吾,却忽然道:“婉仪,我们不如去隔壁那条街看看?听说那里有许多小玩意……”
杨政吾也瞥到了不远处,杨初初和钟勤的身影,但他见杨婉仪还没反应过来,便想将她带走。
杨婉仪觉得他有些奇怪,便伸手,微微撩起帷帽一角。
杨婉仪一双美目,恰好对上几丈开外,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怎么也来了!?
杨婉仪面色变了变,不知怎么的,有种莫名的心虚。
她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对面。
杨初初这一声喊,虽然隔着一条路,但杨婉仪到底是向他们看了过来。
钟勤本打算转身就走,但杨婉仪已经看到了他,此时离开,有种说不出的狼狈感。
钟勤便只能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与杨婉仪对视。
然而,杨初初自然不允许他这么杵着,她便拖着钟勤的袖子,将他拉到了杨婉仪面前,白亦宸和阿飞,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杨初初笑着开口:“姐姐!政吾哥哥,你们也来看花灯会呀?好巧噢……”
其实一点也不巧。
杨初初早就知道,杨政吾约了杨婉仪来看花灯会了。
按照钟勤的直男思维,自然是不敢打扰杨婉仪约会的,可如果这样的话,他也彻底凉凉了。
杨初初总觉得,感情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不相信杨婉仪对钟勤毫无感觉,只怕自己的傻姐姐,一时与钟勤置气,会不小心误了自己的终身。
而且……钟勤马上就要去从军了,无论如何,杨婉仪应该要知道才是。
于是杨初初便去求了太后,让钟勤带她出来玩。
当时,太后还十分疑惑,问道:“你为何不找皇兄们陪呢?”
杨初初理直气壮:“二皇兄最近身子不好,四皇兄太严肃了……要不,找六哥哥?”
太后皱了皱眉,若是要杨瀚带着杨初初去,那还不翻了天?
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钟勤的身上。
杨初初今夜拉着钟勤在这街上晃荡了两圈了,这才遇到了杨婉仪和杨政吾。
此时此刻,杨婉仪和钟勤,虽然站得距离不远,可中间,却好像隔着一堵墙,谁也看不见谁似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但杨初初哪里是个怕尴尬的人?她哈哈开口:“姐姐,你方才买了东西吗?”
杨婉仪的脸藏在帷帽后面,杨初初抬着头,能依稀看到她的表情,微微的震惊中,有一点儿心虚和烦躁……总之,是复杂极了。
杨婉仪闷声道:“买了香囊……”
杨初初又问:“是送人的吗?”
杨婉仪冷冷:“喂狗的。”
杨初初:“……”
杨婉仪看向钟勤,单刀直入:“你跟着我?”
钟勤面上出现一丝错愕,随即多了几分羞恼:“怎么会!”他面色涨红,道:“这花灯会,你来得,我就来不得?我是陪你妹妹来的。”
杨初初点点头,作证道:“是啊,是我求钟勤哥哥陪我来的……”
杨婉仪面色缓了缓,但仍然神色怪异。
杨政吾在一旁,见了杨婉仪的状态,有些微微的不悦。
白亦宸见气氛微妙,也淡淡开口:“公主和世子,真是好雅兴。”
杨政吾笑了笑:“我听闻婉仪从未参加过花灯会,便斗胆带她出来了,太后娘娘那边……还未来得及知会,还请几位帮忙保密,杨某不胜感激。”
说完,他笑着看了杨婉仪一眼,带着几分暧昧。
似乎带她出宫,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一般。
钟勤手指微颤,默默攥紧了拳头,低声道:“那你们先逛着,我先回去了。”
杨初初见他要走,急忙拖住他,大声道:“钟勤哥哥,你不是答应初初,今晚和我们聚一聚么?你就要从军去了,这一走,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呀!”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炸响。
杨婉仪脸色一变,忽然冷声开口:“你要去从军?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告诉我?”
一连串的发问,让钟勤愣在原地:“婉仪……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杨婉仪的心中有一股无名业火,忽然蹿了起来,烧得老高:“你怎么不回答!?”
钟勤薄唇微抿,顿了一瞬,道:“半个月前的事,是我去求的皇上。”
杨婉仪更是气愤,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同我商量?”
这句话,责备的口气甚重,让钟勤面色也铁青了几分。
钟勤收起脸上的怔然,看向杨婉仪,道:“与你商量?如何与你商量?”
杨婉仪方才的话,勾起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冷声道:“你几乎日日都和世子在一起,我去看你,你都避而不见,现在却怪我不与你商量?”
杨婉仪身子微颤了一下,反驳道:“我哪有日日和他在一起!”杨政吾站在一旁,皱眉看着两人,心中的不悦更浓。
杨婉仪语气冷硬,道:“总之,我不同意你去从军!”
钟勤道:“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做所有的事,都需要你的认同和许可吗?你若是要拿身份压我,我无话可说,但旨意已下,过几日便要出发了。”
钟勤面有痛色,他看着杨婉仪和杨政吾站在一起,就如芒刺在背,难受至极。
杨婉仪一把撩起帷帽前的幔帐,一双美目之中,似有水光,她咬唇一瞬,恨恨道:“好!你要走,就别再回来!”
说罢,转身便跑了。
钟勤愣了一瞬,正要去追,却见一只大手伸来,杨政吾拦住了他。
杨政吾冷冷道:“钟公子留步,你安心从军便是,婉仪就不劳你操心了。”说罢,便转身追杨婉仪去了。
钟勤心中骤然一痛,面色苍白地留在了原地。
杨初初幽幽叹了口气,她抬眸看了一眼钟勤,似乎他心中的痛苦,都要溢了出来。
杨初初本想给他们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收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