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的悲哀——容晚
时间:2021-09-17 10:17:41

  元矜随着容辞一路穿过禁制,走入庭院,心中不由想起当年与他游历凡间时,她第一次听闻曼珠沙华的传说,也是极为心疼怜惜的,大抵女孩子都难以抵御这般凄美动人的故事吧。
  “阿衿,到了。”容辞在一处古朴的木屋前停下脚步,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木屋旁侧,还有一间略小一些,格局却一模一样的屋子。
  元矜心下好奇,不由多看了几眼,来不及收回目光,便见一少女从其内踏步而出,就这样与他们迎面撞了个正着。
  不同于他二人的尴尬之色,少女一脸无谓:“弟子回来拿点东西,没事就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谁应话,自个儿绕过他们往外走去,可不过半道又折了回来,手中多出一个钥匙状的物什,扬着标准的礼貌笑容对容辞道:
  “师尊,物归原主。”
  容辞面上如覆薄冰,他设下的禁制常人极难解开,为方便宁儿进出,便给了她这可出入自如的锁玉,然而现下这状况,着实是说不出的怪异。
  半晌,三人皆未有动作。
  眼前师徒一个笑眯眯递出锁玉,一个却冷冰冰没有接的意思,倒让夹在中间的元矜进退两难,又过了片刻,元矜终是开口:“子修,你……”
  可不待她说完,容辞便甫一挥手,收回了莫宁掌心的锁玉,随后温声对元矜道:“阿衿,我们进去吧。”
  莫宁看着那两个人十指交缠的手,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果然,白月光一回来,他就急着把她扫地出门了。
  对白月光柔言蜜语地哄着,对她就总摆出一副严师高冷的模样呵。
  莫宁毫不留恋地转身,只一眼便留意到地上的小红狐,瞬时瞳孔一紧,随即又冷漠瞥开。
  不过是个还没成器的大佬,这大腿她还不稀得抱了。
 
 
第19章 当他日日面对昔日真爱时……
  元矜被容辞牵至屋内,一眼望过去,里头陈设十分简洁,却一尘不染,倒像是他的风格。
  “子修,旁边那间屋子以前是莫姑娘居住么?”元矜斟酌良久,还是问出了口。
  她事先并不知他们师徒竟同住一处院落中,这样突兀地搬过来,确实难免尴尬。
  由此看来,子修师徒间的关系可能远比她想的要深切,毕竟,即便她的师尊华阳仙君素来倚重于她,也不曾如此陪在身边时刻教导。
  “不错,”容辞应声承认:“宁儿当时修为迟迟不得上进,唯有此处灵气浓郁,她又恰巧喜欢,便索性允她住了进来。”
  他原想着待宁儿修成仙身,年满十六周岁,便让她搬回瑶光殿旁的阁楼,以免惹人闲话,谁知这丫头鬼灵精怪,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搪塞推脱,左一句“师父笑一笑”,右一句“师父最好了”,总之偏就不动作,以至于拖到现在,这孩子陡然变得叛逆,又适逢阿衿出关,就成了这般难看的局面。
  “原来如此,”元矜听完他解释,了然地点点头:“子修,以后有什么话大可以好好说,大家都和颜悦色一些岂不是更好?”
  她瞧着他们师徒方才那架势,好似互相赌气一般,莫姑娘倒也罢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子修怎的也这么幼稚?记得他上回一言不发生闷气,还是在几百年前,因着她与予奉道君一同入秘境寻宝的缘故……
  想到这儿,元矜却蓦地顿住了,恰在此时,容辞淡淡开口:“阿衿,此事你不用管,这孩子最近太过放肆,是该好好教导了。”
  他嗓音渐渐冷淡,甚至有些清寒,可明眼人却一耳听得出其间重视。
  元矜陡然发现一个格外微妙的现象,容辞虽总以这般严苛高冷的面目对待徒弟,但实际上,这种“高冷”与对旁人的“高冷”是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仿佛包裹着一个无形的屏障,一个谁也挤不进去的屏障,正如当时她原想劝一劝,却终究没能插上嘴,即便方才插上了嘴,也并未起到丝毫作用。
  元矜眸色微敛,刚出关时那种强烈的“外人感”再次涌上心头,连着他对她的每一句温言软语,歉意关怀,都显得如此客套与牵强。
  当真是……荒谬而可怕的错觉。
  “阿衿,你怎么了?”容辞见她一时沉默不言,不禁偏首问道。
  元矜及时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轻轻摇头:“没什么。”
  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望向他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子修,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么?”
  容辞面色一顿,随即眉目如画般舒展:“当然,阿衿,你想什么呢。”
  元矜并未答复他,只回以一笑:“好,我信你。”
  “……”
  “你信个鬼。”
  躲在门外看两人互动的狐狸实在忍不住了,面无表情地吐出四字。
  纸人望着金座上不耐烦的美貌少年,连忙飞过去安抚:“珏珏,你别生气呀,元矜对容辞感情很深的,你要有耐心一点,慢慢来嘛。”
  “她难道看不出来容辞的敷衍?还傻呵呵说相信,这老女人真是天真得可以。”
  霍珏毫不客气地吐槽,他可是很清楚后来容辞那疯批干了些什么事儿,到时候坑得你哭都来不及。
  “珏珏,你说的都对,老女人哪儿有你聪明。”云七无不狗腿地应承道,实则暗自腹诽,人家又没重生,哪儿晓得你那些弯弯绕绕。
  “你说谁老女人?”少年忽地睨向它,眉尖一挑。
  云七纸躯立时一抖:“元,元矜啊。”
  “谁允许你这么叫的。”
  “这,这不是你先喊起来的么……”纸人委屈巴巴。
  “本君先喊,你就能喊?”
  云七:“……”
  可以,这很霸总。
  纸人认栽,马上又赔着笑脸凑上去道:“珏珏,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任务好像越来越难了。”
  少年缓缓从金座上站起身,红衣拖曳,尤显乖张艳俗。
  “说到底还是老女人见识太少,放心,本君心中已经有对策了。”
  *
  经过一番波折,元矜总算在瑶光殿落下脚跟。
  她与容辞同住一间,旁边那栋小木屋便空了出来,空留下满院的曼珠沙华,悄无声息一株株枯萎,仿佛要随着主人一同离开。
  看着大片红花相继凋零,元矜心中是有些惋惜的,便按照书籍上所说浇水施肥试图救回,只可惜都无济于事。
  传言灵花认主,想来这便是了,然所有曼珠沙华皆由容辞为莫姑娘从忘川栽移,而莫姑娘走时又十分潇洒果决,两人全无移植之意,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自那日后,元矜已经决定不再插手他们师徒的任何事情,相信容辞自己便能教导好徒弟,也轮不到她从旁指手画脚。
  元矜将屋子里里外外重新收整完毕后,手中端着一碗净水,走向门口灵田里的蓝姬。
  蓝姬将将移植过来,需要适应新的环境,存活得十分不易,不过好在小家伙奋力求生,拼命汲取周围灵气,看上去倒也生机勃勃。
  元矜蹲下一点点给它浇水,蓝姬舒服得整个花叶都伸展开来。
  见状元矜不自觉笑了笑,这水是从她体内分化出的灵水,承载着水源之力,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它倒是懂得享受。
  正当她悉心照料着蓝姬时,院外禁制忽动,下意识抬头,只见一袭白衣从门口走进。
  是容辞回来了。
  今日一大早容辞就不见了踪影,料想他大约是去瑶光殿处理事务,她便趁此机会动手将屋子收拾了一下。
  眼下见他回院,元矜心中自然高兴,正要迎上去,却发现他的目光逡巡在一片片即将枯败的曼珠沙华间,眸底沉沉,讳莫如深。
  元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同样感慨道:“灵花难留,的确可惜了。”
  容辞这才抬眸望向身前之人:“无事,阿衿,我们进屋吧。”
  说罢不忘牵起她的手,两人并排着往里走。
  待看到门口处那株正逆境生长着蓝莲的时,他蓦地顿了顿。
  他知道,这株蓝姬是阿衿从秦阳带来的嫁妆,她素来视若珍宝;他也清清楚楚记得当年阿衿于其上献舞时的惊艳。
  阿衿不在的这些年,他一直精心饲养着蓝姬,聊以抒缓内心深处的思念。
  然而此时此刻,蓬勃生长欣欣向荣的蓝姬,却与它周围凋谢的曼珠沙华形成如此强烈的对比,怪诞且格格不入。
  忽而一阵眩晕感闪过,只见画面中大片大片的花接连枯死,女孩儿心如死灰,控诉般瞪向他,还有他身边……一直与他十指紧扣的阿衿。
  容辞指尖一颤,两人原本牵着的手瞬时脱离。
  元矜扫了眼他掌心,不解地偏过头:“怎么了?”
  容辞泠然回神,却是敛下眉目:“没什么,想不到蓝姬能这般盛放。”
  元矜闻言不疑有他,浅笑着附和道:“是啊,幸而它还算适应。”
  容辞略微点点头,转身独自跨步踏入屋内。
  即便他那份敷衍几不可察,但元矜还是感受到了,她眸中多出几分疑虑,嘴角笑意亦渐渐收起,而后跟着走了进去。
  “阿衿,这屋子……你动过了?”
  容辞环顾左右,忽然转向她问道。
  “对啊,今日你不在,我便重新收整了一次,”元矜目光望向他:“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见屋子里太过简洁,便摆放上一些从水吟居带来小玩意儿:如意梭,小木马,流星坠……
  都是以前他送给她,或者他们一起喜欢过的。
  容辞渐渐抚过埋藏于记忆深处的一件件旧物,眸中光彩变幻莫测,最后却在窗前停了下来。
  “阿衿,原来挂在这里的草画呢?”
  草画?
  元矜微顿,很快想起来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轴画卷:“是这个么?”
  她记得这幅画,上头所绘之人隐约看得出是容辞,但笔者画工着实粗劣,倒更像是孩童涂鸦。
  容辞慢慢摊开画卷,当时的情形亦跟着展现:
  “师父,你看徒儿画得像不像呀?”
  “以后就把它挂在师父房间里,师父不准取下来!”
  然后也是这样一天,阿衿将画收了起来,女孩儿得知后眼中彻底失去光芒……
  “子修,你到底怎么了?”
  元矜看着他越收越紧的指骨,终于正色,这一回,她是认认真真地发问。
  容辞思绪遽然收敛,片刻后,将画卷重新卷好交给她:“没事,阿衿,你放回去吧。”
  然元矜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定定看着他,道:
  “子修,我们既是夫妻,便理应坦诚相待,无论何事,你都无需瞒我。”
  “你我一同走过无数风雨,没什么是不能共同面对的,你若有难处,大可以明明白白地与我说。”
  容辞眸色愈发深沉,没错,他与阿衿年少初识,两人度过了最青涩美好的时光,她的确是他不可触及的伤痛,即便收养宁儿,也是缘于对她和孩子的念想。
  他此生爱她入骨,以至于当年她精血耗尽,亦恨不能与之同去……
  可为什么,此刻她分明在他身旁,他却无法再靠近一步呢?
  容辞玉冠微垂,双目倒映出她久违的容颜,而与此同时,另一重画面又如潮水般涌来……
  “子修?”
  他脸色有些苍白,长眉紧锁,将人拥入怀中:“放心吧阿衿,当真无事。”
  她稍稍一顿,随即回应般轻轻圈住他腰身,嗓音温雅柔和:
  “那就好。”
  然而元矜永远不会知道的是,此刻正深情拥抱着她的男子,心中所念所想究竟是谁。
  世人皆道元矜容辞,神仙眷侣,却不知百年后的如今,当容辞仙尊日日面对着终于回到身边的昔日真爱时……
  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脸。
 
 
第20章 再遇卿良
  容连峰下的坊市里,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狸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正迈步走向一处鲜为人知的角落。
  “珏珏,你为什么非要下山,就不怕碰到卿良吗!”神识中的纸人对上次之事可谓心有余悸。
  没办法,谁让现今的大魔王还只是一个没觉醒血脉的小可怜,碰上卿良这种等级的大佬,可以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老大至今没给它回音,它也不知道卿良为何无缘无故对珏珏下手,在这种情况下,珏珏最好不要轻易离开元矜这朵保护伞啊!
  “看到那儿没。”霍珏没理会纸人的苦口婆心,只抬了抬下巴,指着不远处一伙鬼鬼祟祟的人道。
  云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纸脸疑惑:“看到了啊,他们怎么了?”
  少年眯了眯眼:“本君要他们手中的那些书。”
  纸人更加迷惑,感情您老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下山闲逛,就是为了那几本不知名的禁书??
  “珏珏,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禁书跟他们的任务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本君做事,需要向你解释?”
  少年侧眸斜睨它,纸人顿时河豚脸,行吧,他是大魔王,哪儿轮得上它个小规则来管,不过该说的还得说:
  “珏珏,你一定要认真对待任务,这样才能早日回家。”
  “咱们现在还是快回去吧,万一卿良在附近就遭了……”
  “你闭嘴。”
  少年蹙眉地打断它,紧接着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前方那伙人所有的储书袋都飞了过来。
  “是谁!”原本正偷偷摸摸贩书的几人瞬间齐刷刷回过头,只见一只极为漂亮的小赤狐一口咬住他们的书袋转身就跑。
  “站住!”吃饭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被抢了,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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