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点点头,觉得包拯的推测极有道理。
“账房的失火,会不会是有一种机关?提前放在那里,如果没人在天亮之前及时取走磷粉,磷粉就会在太阳升起后被引燃,烧毁整个账房。”
“既然苏有才没这个头脑做这种事,那就是另有一人,他察觉到苏进敬的账房有暴露的可能,便提前做好了这个机关设置。苏有才很可能是知情者,听命于这个人。”
苏园当即打发人去苏家,询问苏有才在被抓前,出入苏进敬书房的情况。
结果正如苏园所料的那般,苏有才会在每日早晚进出一次书房,早上去的时候都选在天亮之前。这刚好符合了苏园假设的收放‘机关’的时间。
包拯特意招来白玉堂询问:“上次提及苏有才发髻藏毒,你说他‘或许不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而是习惯了做这种准备’,可有什么具体的说法?”
白玉堂:“江湖上有一些杀人组织,所养的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会随身藏毒,如遇失败,便服毒自尽,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严刑拷打,暴露出雇主的信息。
但雇佣这样的杀手,一般都需要花极高的价钱,因为是以命相博。苏有才有一定年纪了,在苏家呆了十几年近二十年,不能算杀手了,最多是扎根极深的细作。”
“都有什么杀人组织?”苏园好奇问,“一桩生意多少钱?”
“我所知的有麒麟阁、火蛛阁、赤青帮和鬼见愁。价钱看杀什么人,身份越高价格越贵,最低价一万两起。”白玉堂回答道。
“像包大人大概会多少钱?”苏园好奇又问。
包拯立刻竖耳朵,打算听听价位。
“七八万两以上吧。”白玉堂随口估价。
“那展大哥呢?”苏园这好奇心起来了,就按耐不住了。
白玉堂:“至少二十万两。”
包拯惊讶:“竟差这么多?”
本来刚听到值七八万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挺贵的。和展昭一比,他不值钱了。
“南侠展昭名震武林,不好杀,肯定要比大人贵。”白玉堂无情地答道。
“那你呢?”苏园眼巴巴看白玉堂。
白玉堂禁不住勾了下唇角,他就猜到苏园会问,“肯比展昭贵。”
“为何呢。”包拯表示不解,白护卫是很强,可展护卫盛名于江湖多年,比他更响亮。
苏园忙道:“这我能猜出来,正派的总是比阴险的好杀!”
白玉堂:“……”
包拯想点头来着,但深切考虑到白玉堂的感受,愣是卡住了脖子,没低下去。
苏园见白玉堂脸色冷了,忙对他笑道:“夸你呢。”
白玉堂闻言,脸色反而更冷了。
包拯轻咳两声,一见这俩年轻人好像闹别扭了,赶紧喊自己累了,打发他们出去。
这男女吵架的事,他可太清楚了,只要没有外人在场,很容易就和好了。
苏园跟着白玉堂出门了,见他走得飞快,忙凑过去对他道:“我真是在夸你呢,而且我就喜欢阴险的。”
白玉堂步伐随之放缓,目光里透着复杂的情绪看着苏园。
看起来他好像还是很不满苏她评价他阴险。
“你阴险你贵啊,真金白银最能说明问题了。事实证明,猫不如鼠,鼠最贵。”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尽管白玉堂不爱听人恭维,可也分时候。瞧瞧他现在,她话一出口,他脸上的阴云就没有了。
果然,哄白玉堂的绝招在拉踩‘猫’上。虽然知道展昭不会计较这事,但回头还是做点吃的好好补偿一下展昭吧。
苏园见白玉堂好了,便感慨自己委屈。
白玉堂轻笑,“只是急于回房给你拿东西,我可没生气。不过瞧你很紧张我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看看,你有多在乎我。”
“那刚才在包大人跟前,你为何突然冷了脸?”
白玉堂只好解释他是因为想笑,但怕包拯发现端倪,才故意板着脸,反而装过火了。总之小误会很好,听到苏园哄他夸他,收获颇丰。
苏园跟着白玉堂回屋。
她坐在白玉堂屋中,手托着下巴着,打量着白玉堂屋里的布置,倒不似他性格那般张扬,十分清雅,看起来更像是文人的房间。
白玉堂取来一个木匣给苏园。
苏园打开一瞧,是圆形的酥饼,闻着挺香的。她拿起一块品尝,发现竟是花瓣和梅子做的馅料。
苏园以前不是没吃过鲜花饼,但这种混合馅料的她头一次吃。外皮酥中带软,花瓣的香味儿浓郁,咀嚼在口中,是满口的花香中里混杂着果香的酸甜。
“这不像京城之物,哪儿来的?”
“认识的一位朋友,从大理国带来了一罐味道很好玫瑰酱给我,还说那边人有新鲜的点心吃法,我便让厨子按照他的说法做了些,味道意外不错。”
“好吃极了。”苏园夸赞一句,就把手里剩下的玫瑰饼都塞进嘴里。
白玉堂愣了一下,前一刻见苏园嘴张得很大,下一刻却见她抿嘴咀嚼,吃相很斯文的样子。
白玉堂失笑,“你倒是不怕我见你这般吃东西,被吓着?”
“五爷人都杀那么多了,还会因为见别人张大嘴吃东西被吓跑了?”苏园说话间,又大口咬了半个,告诉白玉堂这酥饼掉渣,吃它的秘诀就在于减少咬的次数,增大咬的份量。
“我跟前,你都不知道装一装。”白玉堂失笑感慨。
“现在装了,回头成婚了,你还是会看见,倒不如现在不装,看五爷受不受得了,受不了还来得及,男未婚女未嫁的。”苏园关注点在吃上,这些话只是随口念叨着。
“受得了。”白玉堂立刻道。
苏园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今天白玉堂和赵虎打架的事,“要不五爷再考虑考虑?我感觉你桃花将至!”
“早至了。”白玉堂看着他眼前的这朵‘桃花’,连张大嘴吃饼的模样他都觉得好看。以前的他,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心悦的女子会是这样的,或许这恰恰说明了缘分的奇妙。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预料中白玉堂的桃花还没到,苏园的却先到了。
次日,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宰相杜衍上门开封府,一脸喜气洋洋。
包拯见杜衍这副笑态,以为他有朝政上的什么大喜事要跟自己分享。结果见他落座之后,发现他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反而在找公孙策在哪儿。
包拯忙把公孙策叫来,才问杜衍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有一喜事相求,还得劳烦二位帮忙。”杜衍表示今日本该请媒人上门,但考量到情况特殊,他便亲自来说一声,之后再走正常求婚、定亲、成婚的章程。
包拯和公孙策起初听着疑惑,但后来越听越感觉不妙,俩人就互相交流了眼神。
“杜相莫非是想为谁作媒?”包拯问杜衍。
“不瞒二位,家中幼子早就相中了贵府的苏司法,托我来求亲。我前段日子因为政府繁忙,一直不得空。今日特意问了日子,听说是吉日,才特来这求问。”
杜衍接着又把自己的小儿子杜诒的情况介绍给二人,性子温文尔雅,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堪称才德兼备。他们杜家虽为高门,但绝不会因为身份的缘故刁难或低看了苏园。
杜衍喜悦的笑容始终洋溢在脸上,问包拯和公孙策意下如何。
“这事我们可做不得住。”包拯道。
“公孙先生可是苏司法的师父,如今她父母双亡,没个长辈为她主张亲事,那自然是要劳烦公孙先生帮一下忙了。她在开封府长大,那包府尹就既是他的长官,也算他的长辈了,当然也有份儿说一句话。”
杜衍让他们二人都别跟他客气了,赶紧先跟他表个态度。
第68章 二更合一
包拯和公孙策再次互看了一眼。
“杜相想来略有耳闻, 这孩子当初就因相看之事,吃过亏,受过算计, 险些有性命之忧。时至今日再提及当时的情况, 仍旧会难过不已。”
平远侯府阴婚案杜衍不仅有所耳闻, 还有份儿参与, 帮过一点忙, 他自然十分清楚。
“正因那次在平远侯府相遇, 见识她机敏伶俐,勇谋无双,我回家时赞扬了她, 才令诒儿注意到她。后来他们二人因案子巧遇了两次,诒儿便逐渐生出对苏姑娘的仰慕之心。”
杜衍感慨缘分难得, 做父母的断然没有横加阻拦的道理, 故而今日他才厚着脸皮上门,帮儿子求问好姻缘。
包拯听到杜衍这番陈词诚恳,感觉颇有几分复杂。其实杜衍这孩子他见过几次,在官贵子弟中论品性和才貌皆属上乘。上次他自己张罗着给苏园寻觅好儿郎,不是没有想到过杜诒,但考虑到他的家世太高,可能性不大,所以在一开始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后,人家自己求上门了。
孩子是好孩子, 他甚至觉得跟苏园挺相配。杜衍刚才还特意直白地说明了不会有门第之见,免除了大家最担忧的一点,听起来是有几分诚意。再早一些时候的话, 他或许会很高兴地满口答应下来,帮忙撮合。
但如今这时机却不知道合不合适,苏园和白玉堂这俩孩子到底成没成?
“老夫可瞧见了,你二人来回使了两次眼色,却还是犹犹豫豫未跟老夫表态。”
杜衍本来挺高兴,以为这事儿没什么难,只要他一提,包拯和公孙策肯定都会高兴地应下。毕竟他第四子条件的确非常不错,满京城几乎很难找到第二个像他这般好的儿郎。若不是道长说杜诒要在二十岁以后成婚,杜家才没着急给他订亲,求亲的人早就他家门槛踏破了。
但现在看包拯和公孙策的态度,杜衍不确准了。难不成苏园那头有什么阻碍,令他们二人不好轻易开口答应?
包拯:“于情于法这婚事都得问过她本人同意才行,我们二人确实不敢随便表态,就怕说错了,误了她,也令杜相失望。”
杜衍当即敏锐地有所察觉:“莫非她已经有了婚配?”
“这倒还没有。”包拯不能说谎,但话留有余地,“不过近来是有人帮忙为她张罗相看,眼下两厢是否看对眼了,我们也不确定。”
杜衍蹙眉,没想到自己提亲的时候这么不凑巧。倒是拖延晚了,若早一些时候,可能就没这麻烦了。
杜衍便问相看的是哪一家的孩子,是何年纪家世。
包拯装糊涂道:“这我还真不清楚,杜相是知道我这府里的情况的,一直政务繁忙,最近案子多又疑点重重,半点不得空闲。不然我现在把她叫过来,杜相亲自问问?”
杜衍自然是不方便亲自问,他毕竟是知礼知节的读书人。他一个大男人与苏园并不熟悉,若贸然冒犯地问人家年轻姑娘婚配问题,实在不合适,传出去必会被人笑话。
杜衍便让包拯得空帮自己问一下,然后便告辞了。
杜衍归家后,相里氏脸色立刻迎了过来。
“说成了吧?”相里氏用八成肯定的语气发问,她觉得开封府那边肯定会乐得答应这门亲事。
这满京城的女子,哪怕是郡主,相府都能求来,更不要说苏园出身那般低微,他们自然会高高兴兴地应下。一个孤女竟配得上相府公子了,绝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真是好运气。相里氏每每想到这点,都禁不住有些羡慕苏园,怎么就那么命好被她儿子看上了呢!
杜衍没立刻回答相里氏的话,心烦地坐下来,先喝了口茶。
相里氏见他这表情,惊讶问:“难不成那边没同意?”
“也没说不同意,但我看这事儿难成。”
杜衍不是看不懂眼色之人,他是宰相,阅人无数,对方什么话语表情,他心里都能有七八成准的估量。
“这下如你的愿了。”杜衍沉下脸来,叹了一口气。
相里氏诧异地睁大眼,猛地站起身来。她确实不太满意这婚事,但他们相府的公子被对方嫌弃了就是另一码事了。相里氏本想气恼地质疑杜衍,他们那边凭什么会不愿意,但想到自己的身份是宰相夫人,相里氏敛住情绪坐了下来,她不能如市井泼妇一样撒泼。
“我倒想知道,他们不情愿的原因是什么?”相里氏问杜衍。
“说是已经和人相看过了,成不成还不知,要先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杜衍解释道。
相里氏脸色一松,“那老爷怎么能说这事儿不成呢!姑娘家还不知你求亲的事,回头知道了,就凭咱家诒儿的情况,她会不愿意?相看又不是定亲了,把那头回绝了就是!”
“你不懂,看包拯那态度——”杜衍摇了摇头,觉得希望不大。
“包拯这人老爷还不了解?一向古板认真,若非十分稳妥的事,他绝不会放准话。”相里氏觉得杜衍太过高看那开封府和苏园了,以至于忧虑过多。既然对方没有拒绝,要等问姑娘家的意思,且等着消息就是,肯定会有好消息来。
杜衍琢磨了下,觉得相里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确定问:“会是这样吗?”
“哎呦,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我就不信有哪家姑娘会看不上咱家诒儿。”相里氏十分自信道。
杜衍正欲再说,那厢丫鬟传话说杜诒来了。
杜衍今日穿着绣竹纹的白锦袍,显得整个人既温润又神清气爽。他礼貌地给杜衍和相里氏请安后,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笑意,立刻看向杜衍,询问他今日去开封府求问的结果如何。
“包大人怎么说?公孙先生可同意了?”
见杜衍犹豫没回答自己,杜诒眸子里的神采渐渐消退,他打蔫地垂眸,沉默了。
相里氏见状,立刻说他:“瞧你这性儿急的,话还没传到呢,包大人岂会擅自给苏姑娘做主 ?要苏姑娘家那边点头同意了才能回话。”
杜诒听到这话,脸上才渐渐恢复了笑意。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儿子还有机会。”杜诒凑到相里氏身边坐下来,眼睛里充满期盼。
“还有机会?这叫什么话!论家世、样貌、性情,你哪一样不在京城公子们中拔尖?多少姑娘都随你挑呢,是你给别人机会。”相里氏稀罕地摸了摸杜诒脑袋瓜儿,慈祥笑道,“这回可说好了,这把你心仪的姑娘娶进门后,你便好好读书,跟你大哥一样勤学上进,考个进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