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负责巷子外围的盘查,在这时回来了。他兴奋地告知苏园和白玉堂,他们有大发现。
“在案发之前,有百姓目击到一位年纪大概三十岁的道长从巷子里离开,手拿着一柄拂尘。我便灵机一动,令人取来府里忘川道长的画像去问,没想道竟真是他。”
展昭随后也回来了,他负责去追击逃跑的三名年轻男子。展昭十分熟悉东京的地形,将衙役分成六队去抄近路,在各必经要道上进行堵截,随后果然将这三人堵个正着。
“冤枉!小人们只是抢了钱,没杀人!”
三名抢钱的年轻人分别叫毛高、袁明和孔大雨。三人都供述表示,他们是游手好闲的混混,刚好路过那条巷子,发现夫妻二人倒在地上没气儿了。见钱匣子里有钱,他们便起了贪念,想把钱偷走。
“你们可有证据证明不是你们杀的人?”苏园质问。
毛高、袁明和孔大雨你看我,我看你,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他们没有办法证明。但三人都哭嚎着表示,人真的不是他们杀的。
“小人们都不知道他们夫妻是怎么死的!真的只是路过,贪了财而已。”
苏园和白玉堂、展昭商议之后,暂且将这三人收押入监。令人请来了忘川道长,他们倒要看看忘川道长有何供述。
“道长,这根与您拂尘上几乎相同的拂尘毛,被死者握在手里,您怎么解释?”苏园质问忘川道长。
忘川道长听说整个案子的经过之后,眉头紧促,反问苏园、白玉堂和展昭等人:“诸位难道不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了么?贫道刚好走过那巷子,穿着一身道袍,手拿拂尘,毫无掩饰。但贫道离开之后,那巷子里便出了命案,且在命案现场偏偏就留有一根拂尘毛。”
“这倒不能说是‘偏偏’,死者在濒死挣扎之际,扯掉一根拂尘毛再正常不过。”展昭道。
“那以展大人头脑,若去杀人,会这般明显么?”忘川道长再度反问。
“或许你就是为了这么跟大家解释,所以反其道而行之。”白玉堂分析另一种可能。
忘川道长怔了下,知道自己不管作何解释也摆脱不了自己的嫌疑,无奈苦笑一声,“早知今日出门不吉,犹豫再三还是出门了,果然!”
“道长先别感慨算命了,实话回我们一句,您是否会武?”苏园面色严肃,再度质问忘川道长。
忘川道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会。”
第74章 二更合一
“道长今早去那条巷子的目的为何?为何算定了自己今天有劫, 却还要出门?”苏园继续质问忘川道长。
忘川道长迟疑了片刻后,对苏园道:“贫道今日出门是为到满福客栈寻人,走那条巷子只为抄近路。”
苏园:“道长所寻之人姓甚名谁, 住在满福客栈几号房?”
忘川道长摇头,表示人根本不在客栈。
“今晨贫道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去满福客栈却不见人, 才反应过来那竟是一条假消息。
贫道所寻之人为贫道的师弟,道号忘溪,又号无患子, 俗家姓名叫林溪。”
忘川道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白玉堂, “今晨在开门的时候, 贫道发现了这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为:尔所寻之人在满福客栈。
“道长突然收了这样一张纸条, 竟丝毫不怀疑其来历?”展昭问。
忘川道长:“五日前, 贫道花钱请了万事楼的人帮忙寻人,他们说会将打探到的消息随时告知贫道。贫道今早收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便以为是万事楼的人送来消息。”
展昭问忘川道长其师弟的情况。
在听了他的介绍之后, 大家反而更家怀疑忘川道长在撒谎了。
忘川道长:“师弟比贫道小六岁, 当年我们同拜在青城山寒冰洞司空道长名下。师父在仙去之前,师弟突然留书下山,不见了踪影。师父十分担心师弟在外的情况,嘱咐贫道一定要将师弟找回。所以这些年, 贫道一直在寻找师弟。”
“也就是说在道长十五岁的时候, 年仅九岁的师弟便失踪了。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年, 道长还在一直找寻自己的师弟, 不曾放弃过?”展昭惊讶到难以相信,反问忘川道长,“道长难道就没想过, 他那么小就下山,很可能早就在外遇险,不在人世了?”
“贫道每年都会为他占卜,师弟人一直都还活着,且距离贫道不远。师命不可违,贫道允诺要将他找回,就一定要找回,向九泉之下的师父做个交代。”忘川道长语气坚决。
苏园、白玉堂和展昭等人互相看了两眼,彼此都想知道这件事在对方那里会相信几成。
苏园再问忘川道长他师弟身世为何,如今还有何人知道这位忘溪道长的存在,他可能的住处又在哪儿。
忘川道长摇了摇头,表示他都不知道。
“莫非说除了已故的司空道长,就只有忘川道长一人知悉他的存在?”白玉堂问。
忘川道长:“早年在寒冰洞附近,还有三位隐士在修行,其中两位在洞里坚持了没两三年就下山了,不知去向。但当年贫道下山寻师弟的时候,尚还有一位号莲蓬的隐士在,只是如今时隔二十五年,贫道也不确定这位隐士是否还在了。”
青城山是修行者的胜地,除了有大道观,还有不少小道观,以及隐居在深山山洞中修行的隐士或道士们。
忘川道长的师父便属于后者,寒冰洞的传承比较长久,自唐朝就开始,祖师爷还曾拜在药王孙思邈门下,这后才入道门。所以他们这一脉的修行传承,除了道法本身之外,在医药养生方面也尤为厉害。
“贫道知道,因没有旁人佐证,贫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像是假话,但贫道所言句句属实。”忘川道长让苏园可以去满福客栈求证,他的确在今早去过满福客栈寻过人。
“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完全可以说成是道长在杀人之前特意的安排。”苏园道。
王道长叹气:“贫道若真打算杀人,何至于让自己嫌疑如此之大。并且第一要避免的,就该是不能用着拂尘来杀人。”
苏园提议让忘川道长和展昭比武。
“如果忘川道长能够赢了展护卫,我们便暂且先信道长的理由,道长可以暂时不必坐牢,在开封府厢房内居住,直到案子调查结束为止。”
王朝等人听了苏园的决定之后都十分惊讶,这不算徇私枉法吗?这忘川道长杀人的嫌疑分明非常大!
可他们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以后还想吃各种美食,另外冷面阎王白玉堂就在她身边,更是位得罪不起的人。
王朝等人就看向展昭,指望他能提出异议。
展昭立刻放下自己手中的巨阙剑,拿了那柄属于开封府的拂尘,拱手示意忘川道长,请他赐教。
“还真比试啊!”王朝有几分诧异,没想到展昭这么配合苏园的提议。
展昭见忘川道长没有动的意思,跟他道:“道长若现在不比试,等回头进了开封府大牢,怕是也要伸一番拳脚。”
“何止要伸拳脚,七八人同牢,吃喝拉撒一起,羞耻心也要抛一抛了。”白玉堂补充道。
这话的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住在那牢里不仅要忍受环境艰苦,同牢人的骚扰,而且任何隐私都没有。因为牢里没有单独的茅房供人使用。
忘川道长潇潇洒洒,道骨仙风,若进了那里头可想而知是何等光景。
忘川道长本不欲跟展昭比试,但是听了这些话之后,无奈之下只好拱手,也请展昭赐教。
两厢便在堂前的空地上,以拂尘为武器,比试起来。展昭出招迅速,招招巧妙。忘川道长以避让居多,看起来他并不想赢。
“咱们这么审讯犯人的方法是不是有点不太对?”王朝委婉地问苏园,“我其实没什么意见,但就怕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回头知道了,会罚咱们。”
“有事我顶着,放心。”苏园问王朝,觉得忘川道长和展昭的武功谁高。
“南侠的名头可不是虚的,自然是我们展爷!”王朝颇为骄傲道。
苏园又用询问的眼神看一下我们白玉堂。见白玉堂也点了头,晓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
这忘川道长虽然不出招,看起来有几分让着展昭。但从他的挡招速度和力道来看,他应该是打不过展昭。
展昭虽然一开始出招巧妙,但未尽全力。忘川道长则在尽全力抵挡展昭,所以可知这样打下去,忘川道长一定会因力道和速度上的减慢而告败。
“你说他会不会在故意隐藏实力?”苏园递了两颗椒盐杏仁给白玉堂,“不如五爷来试探一下?”
白玉堂直接把两颗杏仁放到嘴里吃了。
苏园:“……”
那是她给白玉堂用来当‘暗器’突袭忘川道长的。
孙荷捧了一盘点心过来,她刚凑到苏园身边,就见白玉堂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她还以为白玉堂爱吃这个,赶忙把整盘都送过去。
却见白玉堂将点心掰成了两块,先后照着望川道长的后脑以及后腰飞打出去。
孙荷一惊,立刻把那盘点心收了回来,护在自己怀里。
忘川道长感受到身后有偷袭,立刻侧身接着翻身躲闪。
白玉堂看过之后,对苏园道:“就那样。”
言外之意,忘川道长没有隐藏实力,水平即所见那样。
“这盘点心可花了我三两银子,一共就只有八块,丢了多浪费啊。”孙荷对于白玉堂丢点心的行为耿耿于怀,试探武功而已,完全可以丢别的东西,比如老大手里那把杏仁。
苏园拿了一块点心品尝,赞味道好。
白玉堂则接走了苏园手里余下的杏仁,对点心不屑一顾。
孙荷突然有所顿悟,看着自己手里的点心,吃不下去了,太腻了,因为她这会儿已经觉得齁甜了。
不出众人所料,比试最终以忘川道长落败而告终。而展昭最终绝杀忘川道长的招式,便是用拂尘缠住了他的脖颈。
忘川道长拱手,叹自己不敌展昭,输得心服口服。
“苏司法尽管按律法羁押贫道便是,不必为贫道破例。”忘川道长道。
“废话,你输了自然要被关进大牢,输之前你怎么不说这话。”王朝觉得忘尘道长在装潇洒脱俗。
“道长在比试之前便不打算赢,为何还要答应比试?”展昭问。
忘川道长苦笑一声,“贫道看诸位官爷都很好奇贫道的武功程度,若贫道不应,反倒无礼。至于坐牢住在何处,贫道并无所求,顺其自然便罢。”
“道长竟无半点功利之心,令人佩服。”苏园称赞道。
忘川道长从容作揖,“既然命该有此劫,受着便是。”
等忘川道长被押下去之后,展昭问苏园怎么看。
苏园反问:“那你们觉得道长的师弟是否存在?”
展昭:“若去蜀州求证,来回要半年的工夫,再说时隔二十五年,那位号莲蓬的隐士很可能早就不在了。”
王朝嗤笑道:“我看肯定不在,二十五年了,或病死了,或老死了,或搬家下山了,种种可能太多,上哪儿求证去。我看他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故意迷惑大家,没一句能证明他的清白,都在说谎。”
马汉不解:“这案子摆明了他嫌疑最大,他不肯认,用刑好好审问就是。我不懂苏姑娘、展爷和白五爷为何还给他留几分薄面,刚才问那厮话也不似平常审犯人那般。”
“那是因为他很可能不是凶手。”白玉堂淡声道。
“啊?”王朝和马汉等人异口同声惊讶,“为何?”
“难道就因为忘川道长说的那句话,因他拿着拂尘太过明显,所以就不是凶手?”
赵虎觉得如果是这种推理的话,那就太没道理了。因为有些凶手就是足够猖狂,敢在杀完人之后,堂而皇之地离开。
“其实都有嫌疑,但到底谁是凶手,要试一下才知道。不过相较之下,我也觉得忘川道长是凶手的可能比较低。不急于求证的原因,是想趁此时机多扣留他一会儿,从他口中多问出点东西来。他或许不是杀害王民庆夫妻的凶手,但他出现在那条巷子里绝非偶然。”
苏园感觉忘川道长还是有事瞒着他们。
“试一下?怎么试?”王朝满脑子疑问,亟待解惑。
“找两个身手好的,跟毛高、袁明和孔大雨三人同牢,查验他们三人的武功。”苏园道。
王朝更奇怪:“这三人不就是抢钱么?”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白玉堂反问。
王朝若有所思,好想明白了点什么。他决定乔装易容一下,亲自带人去试他们三人。
苏园先去满福客栈求证,得知忘川道长的确在早上的时候来这寻人,提到了林溪的名字,形容他薄唇凤目,行走如风,整个人看起来很与众不同。
“可形容过此人的身高、胖瘦?”苏园再问。
满福客栈的店小二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这事刚过去没多久,小人记得很清楚,道长只形容了那人这三点,薄唇凤目,行走如风,整个人看起来很与众不同。”
“知道了,你去忙吧。”
苏园从满福客栈离开后,便走进巷子,找到了目击证人许义。
“官爷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刚才开封府勘察的现场的时候,许义已经把自己所见的情况仔仔细细说过三遍了。他不懂为何这会儿又有官差来问他。
“烦劳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在看到那三名男子抢钱的时候,在当时可曾闻到过特别的气味?”苏园问道。
“气味啊。”这一点还真没有衙役问过他,许义回忆了下,“我当时好像是闻到一股焦糊……就是那种烧皮毛的味道。然后我看到那仨流氓偷钱,就吼他们,然后看到尸体吓到了,赶紧去报案,再回来的时候,就没闻到这味道了。”
苏园令许义再去一趟开封府,把这句证供加上,再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