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若不吃教训,是不会改的。”苏园道。
孙荷立刻点头附和,“对,咱们这次就让五爷知道得罪老大的厉害!”
“那你愿意出一份力么?”苏园眼睛弯起,但还是忍住了笑意,故作严肃地问孙荷。
“当然愿意。”孙荷讲义气地拍了下胸脯。
“那就劳烦你回去的时候,把他的‘恶行’昭告全府,最好让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很过分,他欺负我,他不占理,让世人的嘴审判他,多些人说他,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真错了。”苏园安排得明白。
孙荷吃惊,试探问苏园:“老大,这样会不会闹太大啊?会不会让五爷觉得太丢脸啊?”
“他刚才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选了他兄弟,放弃了我?”苏园反问孙荷,“那会儿我的脸呢?”
孙荷马上果决道:“干!就这么干!若因为这事儿,白五爷敢跟老大计较,他在我心里就从那么高,变成这么矮。”
孙荷指了下天,又指了下地。
苏园笑了笑,催促孙荷快些赶路,“咱们早点回去吃火锅,等吃饱了,你就早点把事儿给我办了。”
“好!”
当天夜里,凭着孙荷一张嘴宣扬,全开封府的人都知道,苏司法因为不放心白五爷,特意陪着白五爷冒险去闯冲霄楼,可等问题解决了,白五爷却为了陪兄弟,独让苏园一人回来了。
大家纷纷感慨苏园这么好的姑娘,白玉堂这么办事问题虽然不算太大,但也容易寒了人家姑娘的心。
正巧现在东京城内,有一条关于苏园的传闻传得正盛。
苏园前一夜在赏菊大会捉鬼的事情 ,被当时仅留在岸边的两名摊贩给目击到了。
当时苏园踩水轻松过河的那招功夫,被俩人瞧得正着,为之喝彩不已。回家后,俩摊贩就说给了家人和邻居听。在次日摆摊的时候,再说给一众卖菊花的摊贩听。摊贩们听说听‘鬼’被抓了,问题解决了,万般感激苏园。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卖花,不必再因菊花滞销而苦恼生计了。
众摊贩一方面感恩于苏园,想赞扬她为民办实事,另一方面也想多多宣扬,赏菊大会闹鬼的事情是假的,希望有更多百姓能听到澄清,来正常游逛赏菊大会,令他们生意好起来。
所以,这件事就宣扬得就比较迅速。
就在众百姓们对苏园十分崇拜之际,忽然有一条传闻说,锦毛鼠白玉堂竟不珍惜苏姑娘。大家怎能不气愤,纷纷为苏园抱不平,叹白玉堂是负心汉,竟辜负了那么好的苏姑娘。
苏园在听说了外面传闻的情况后,意外地挑了挑眉。
“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老大,我感觉那些传闻说得越来越过火了,甚至编故事瞎说起来。”
“哦?”苏园一脸好奇。
“他们说白五爷心里其实根本没有老大,他满心都是江湖侠义,不谈儿女情长,娶老大只是看中老大的武学天赋,为了传宗接代,生一个和他一样厉害的儿子继承他的武功。”
苏园点了点头,“这传闻好,符合他性子特点,有几分可信。说不好,他心里真这么想。”
“老大,五爷不是这种人!”孙荷忙为白玉堂解释。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苏园意指孙荷不是白玉堂,怎么会知道白玉堂心中的真实所想。
孙荷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挺小的一件事,如今闹得这么大,满城都在骂白五爷是负心汉,辜负了老大。等白五爷回来了,凭他那桀骜的性子,若听到传闻,肯定会介怀。那老大和白五爷的感情还有可能恢愎如初么?
俩人还没成亲,就闹成这样子,不会最后分道扬镳至退婚的地步吧?
孙荷发愁得晚上睡不好。
次日,她起早赶紧跑到周老判官家,请他老人家赶紧帮忙想想办法,把城内愈传愈烈的流言给压下去。
“悠悠众口如何能堵得住?除非有什么其它新的传闻,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但谈论的人虽然变少了,那些传出来的故事却依旧还在,瞒不住的,白五爷或早或晚都会知道。”
周老判官叹了口气,让孙荷看开点,不毕竟是人家小夫妻俩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置。若命里该有此劫,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渡过。
“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该多劝劝老大。”孙荷后悔不已。
周老判官笑了笑,“傻丫头,他们俩都是聪明人,若这事他们俩解决不了,那就说明他们不想解决,你跟这掺和也是白费功夫。”
周老判官劝她吃好喝好,不必忧虑过甚。
孙荷可做不到这样,在回开封府的路上,不停地唉声叹气,满脸苦大仇深。
“孙姑娘!”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叫住了孙荷,笑着跟孙荷见礼,“我是杜四公子跟前的丫鬟如烟,突然打扰,多有冒犯。”
孙荷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杜四公子就是宰相杜衍的四儿子杜诒。
“有什么事么?”孙荷问。
如烟解释道:“杜四公子听说了外面的传闻,很担心苏姑娘的情况。但他是男子,不好贸然叨扰苏姑娘,我便自作主张,来向孙姑娘打听苏姑娘的情况,她可还好么?”
“好得很!”孙荷立刻道。
孙荷有些恼,她快步从如烟身边走过,气鼓鼓地走一段距离后,又气冲冲转身走回来,对如烟凶巴巴。
“回去告诉你家杜四爷,别痴心妄想了,我家老大和白五爷已经定亲了!定亲了!他没机会了!别有事没事跑来关心有的没的,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孙荷哼一声,转身气势汹汹地走了。但走了几步之后,她又折返回来。
如烟正要离开,听孙荷叫住自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凶的,我知道你也不过是关心你家主人。”孙荷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地道歉道。
如烟愣了下,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这不是孙姑娘的错,是我多有冒犯了。因我家四公子这段日子清减太多,我太过担心他,今日才会冒犯……他近来倒是勤奋读书了,却是看着更叫人担心,太过寡言,终日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了。我这才明白,先前那茶饭不思还知悲伤的四公子,才是正常的。”
如烟叹口气,感慨自己也是因为过于着急而昏了头,竟干出这等冒犯的事情来。
如烟再三跟孙荷行礼道歉,表示打扰。随后,她就转身走了。
孙荷看着如烟离开的背影,想了想,终还是开口叫住了她,打算带她进去帮她传个话。
“倒不用,我今日只是来问问苏姑娘的情况,既然白五爷和苏姑娘一直挺好的,并无退亲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必多言,去乱说什么话,让我家公子徒增烦恼了。”
孙荷:“我还是帮你说一声吧,若是我家老大肯劝跟杜四公子两句,或许能帮到他。若不是听你说他那样子怪可怜的,我才不会传这话。”
如烟忙道谢,再三向孙荷行礼。孙荷带她进了开封府,叫她且在院外等候片刻,
孙荷敲开苏园房门的时候,苏园正慵懒地卧在贵妃榻上,摸着白圆子毛茸茸的脑袋。
在听完孙荷的阐述后,苏园挑眉瞧她:“我能说什么话给他?”
“就此生无缘,但要他该好好活着之类的话?鼓励一下?”
“杜四饱读诗书,什么道理不懂,还用我说这些?”
苏园抓了抓白圆子的头,思量了片刻后,问孙荷。
“你觉得杜四公子与白五爷比起来,谁更合适我?”
“老大,你不会真有其它想法吧?五爷过几天就回来了,肯定会给你赔罪。”孙荷急忙道。
“问你谁更适合。”苏园不满孙荷答非所问。
孙荷委委屈屈地看一眼苏园,小声道:“自然是白五爷。”
“可是白五爷为了兑现给兄弟的承诺,毫不犹豫地弃我而去。杜四公子却为了我茶饭不思,哀莫大于心死,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孙荷想想好像是这个情况,之前她不觉得事情大,可对比起杜四公子对她家老大的茶饭不思的在乎,白五爷的表现实在是有点让人看不下去了。
“老大,要不咱们换人?”孙荷倒戈,支持苏园选自己想选的人。
“杜四公子人是不错,但他那个家可不适合我,我不喜被高门的规矩束缚。若是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杜四公子一般在乎我,又如白五爷那般文武双全,不讲太多规矩,能给我自由,就好了。”
苏园说这话时,不禁望向窗外,微微勾起了一边嘴角。
孙荷附和地点点头,“要真有这样的人就太好了,完美了。”
苏园让孙荷磨墨,然后在宣纸上写好了四个字,令孙荷叫来如烟。
“我能劝他的就只有这四字了。”苏园将叠好的字放入空白的信封,递给了如烟。
如烟双手接过,礼貌跟苏园行后,就立刻告辞了。
傍晚,杜诒听如烟说她去找了苏园,怒斥她没规矩,令她去领罚。
“苏姑娘写了四个字给公子。”如烟将信封呈上后,便要去领罚。
杜诒看见信,手颤抖了一下,令如烟站住,“不必领罚了,你下去吧,下次不准自作主张。”
如烟应承。
“还有,多谢你关心我。但这事不合规矩,以后真不能做。”杜诒盯着如烟,问她清楚了没有。
如烟继续点头应承,然后默然退下了。
杜诒终于打开信,看着信上所书的清秀的四个字,他不禁伸手去摸了摸。
“两厢安好。”
可如今听外头的传言,她不安好。而自己,一直都不曾安好过。
多后悔,当初不遇见她多好,他便不会一眼深陷,万劫不复,如今心如刀割。
杜衍坐在桌案前,对着信纸上的四个字彻夜未眠。
早上,如烟端水来伺候杜衍,瞧见杜衍红着眼,正在落泪,大惊不已。她欲劝,却又不知该怎么劝,终只叹了口气。
杜衍将信纸放到了蜡烛边,随即把信焚尽。
杜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兀自洗了脸后,笑问如烟今日早饭吃什么。
如烟见杜衍竟笑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家四公子这是想开了。她忙回他的话,去端早饭。
午后,如烟便提着七色酥,来拜会苏园和孙荷,诚挚向她们道谢。
“我家四公子终于想开了,还要多谢苏姑娘费心地帮忙。”
“你太客气了,这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就写了四个字。”
“听说苏姑娘好美食,我想想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有这七色酥是家里传的,外面没有,便做来赠给苏姑娘作为谢礼。”
“这点心可真好看,七色花瓣,中间这黄色的花芯莫非是咸蛋黄?”孙荷拿起其中一块点心,稀罕地欣赏一番。
“是。这七色花瓣对应七种馅料,绿色为绿豆,赤色为枣,白色为梨,黄色为杏,乌色为乌梅,青色为橄榄,紫色为紫苏。”如烟解释道。
“天啊,这点心做起来可太费功夫了。才不过两寸大的点心,七个花瓣里竟都要包馅。”
孙荷说罢,就迫不及待要把点心塞入口中品尝。
“没礼貌,这就吃上了?”苏园打一下孙荷的手,让她先跟如烟好好道谢。
孙荷来愣了下,在苏园的目光威逼下,礼貌地跟如烟道谢。
“这可折煞我了,是二位姑娘帮了我的大忙。我这是来送谢礼来,怎好要姑娘们跟我道谢呢?”如烟忙回礼。
苏园去推窗户,把围着她喵喵叫的白圆子放了出去。
白圆子在开窗的那一瞬间,立刻跳出了窗外。
“这猫有脾气,门开着,别的窗户也开着,偏不走,就爱走这扇窗。”苏园解释道。
“有一些猫猫狗狗是会有着特别点的习性。”如烟应承道。
“这点心极妙,要多谢如烟姑娘给我们尝鲜的机会。”苏园拿了一块,甩了一下衣袖,转手塞进孙荷的口中,“吃吧,瞧给你急得不成样子。”
孙荷被塞满口,忙捂住嘴咀嚼起来,呜呜点头,直叹好吃。
苏园掰下了一片花瓣,先看过馅料,再度赞叹这点心精妙,便把点心往口中送。
“咳咳!老大你塞了太大块了,噎着我了。”孙荷骤然咳嗽起来,急忙喝了一一口茶顺下去。
如烟笑着感慨:“苏姑娘和孙和姑娘的感情真好。”
苏园咀嚼着嘴里的点心,点了点头,口上却说:“凑合吧。”
“苏司法,周老判官请您过去,说是有案子来了。”小吏这时候行至屋外,传话道。
如烟忙行礼,表示她也该回去了。
苏园就打发孙荷去送如烟。
……
次日,苏园按照往常的习惯,赶早去蔡河边买最新鲜的菜。
在穿过一条无人巷子的时候,苏园看见巷子前头站着一名玄衣男子,这男子身穿着银线绣制的鹤纹锦袍,背对着她方向,负手而立。
看起来他站在那里有一些时候了。
这男子的身形与王玉极其相似,也一样肤白。
苏园隐隐有种预感,她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这人,随即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人在靠近,听脚步声应该有五个人。玄衣男子附近应该也有人在蛰伏,但呼吸压抑得很弱,苏园难以判断人数。
“王玉?又或是林溪?”苏园率先开口,问向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轻笑一声,随即转身。
苏园微微惊讶地睁大眼。
第94章 先来一更
这是一张她完全不曾见过的陌生的脸。
但陌生并不是让苏园感到惊讶的原因, 而是因为这张脸俊美太过。你就是想硬挑毛病说他丑,都找不到一点瑕疵。
萧萧肃肃,若古松独立, 肤白如细玉,剑眉飞鬓, 双眼虽含笑凝睇,却依旧冷冽,幽邃莫测。尤其是他立身在这四周色调灰暗的巷子里, 穿着一身玄衣, 尤为突显出他那张脸的俊美无俦。